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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啊。我一直在弄面糊。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阿曼达认为这是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如果告诉姐姐,姐姐一定会说自己疯了。她决定什么都不说,闷声不吭地坐在那里摘豆子。
“阿曼达,你怎么了?”索菲亚察觉出她有些不对劲。
“没事。”
“肯定有什么事。你看看你,脸色苍白,摘豆子的手都在发抖。你怎么了?阿曼达,告诉我。”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不会撒谎,阿曼达。刚刚你问我有没有去过姨妈的房间是什么意思?”
阿曼达很想说实话,可是她不能,因为说出来姐姐也不会相信。
“我是想问你,你有没有注意到,衣柜上的纸都湿了,恐怕是下雨的时候,屋顶漏了。”
“这至于让你脸色苍白吗?”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
“那房间窗户一直关着,热气都被隔离在外面,不会太热。”
正当阿曼达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门铃响了,是前来送货的杂货商。索菲亚也无暇再追问下去,急忙跟阿曼达一起收货。她们没有用人,所有事情都靠姐妹俩完成。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她们身上只有1200美元,连支付房屋修葺、转让税和保险金的钱都没有,更别说请个用人了。对于这两姐妹而言,能够搬进这样的大房子,已经很奢侈了。其实她们原本应该有富足的生活,可现实总是那么残酷。
阿克里家族十分富庶,其中一个女儿不顾家族反对嫁给了一个姓基尔的穷小子。这个女儿从此被家族除名,失去了家族遗产的继承权。她只能跟丈夫生活在附近一个简陋的小房子里,过着贫穷的生活。她的姐姐和母亲丝毫没有怜惜过她,任她过着低贱的生活。不久之后,她生下三个女儿。又过了没多久,她因为忧郁和过度劳累而去世。
她的三个女儿也一直过着贫苦的日子。二女儿简生下女儿弗劳拉·斯科特后不久就去世了。简的丈夫又娶了别的女人,弗劳拉则由阿曼达姨妈和索菲亚姨妈抚养。索菲亚在一家小学教书,阿曼达则靠针线活贴补家用。在姐妹俩的努力下,弗劳拉的生活还算不错。
姐妹俩30岁的时候,她们的父亲威廉·基尔去世了。又过了几十年,在她们即将迈入老年的时候,她们80岁的姨妈去世了,并留下了阿克里家族的大公寓。在姨妈活着的时候,她们也来看望过她,但很少有交流。如今姨妈去世了,她们就成了合法继承人。
当她们听到可以继承这座大房子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弗劳拉以后的生活可以不必担忧了。她们卖掉了旧房子,搬进了新公寓,然后把公寓里的空房间出租出去,以房养房。律师本来建议她们卖了这座公寓,可索菲亚一直不同意,她一直为自己是阿克里家族的一员而感到骄傲,这座房子是阿克里家族的标志,无论如何都不能卖掉。尽管律师说她们的姨妈已经把所有家财都挥霍干净了,可索菲亚还是坚持保留公寓。
今天是索菲亚和阿曼达入住公寓的第三个星期,在她们的打理下,公寓已经入住了三位租客。一位是上了年纪的寡妇,收入不错;一位是公理会的牧师;一位是中年妇女,目前单身,在当地乡村图书馆工作。当露依莎老师住进来后,这里就有四位租客了。
只要能让租客住得舒服,索菲亚和妹妹以及外甥女弗劳拉过得简朴点也没什么。弗劳拉马上就满16岁了,花销不大。况且她是个懂事的女孩儿,从没有对两位姨妈提出过过分的要求。
就在索菲亚和阿曼达忙着打理货物的时候,弗劳拉回来了,她刚从杂货商那里买了茶叶和糖。她走进厨房,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她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大概是因为瘦弱的原因,所以显得十分严肃。
弗劳拉戴着哈利尔特姨妈留下的旧式女帽,有些老气。身上穿着同样老式的连衣裙,因为衣服肥大,显得她更加瘦弱。
“快把帽子摘了吧。”索菲亚对弗劳拉说,然后又转身问阿曼达,“你刚刚把西南卧室的水瓶灌满水了吗?”
阿曼达满脸通红:“还没有。”
“我一猜你就没有灌。做事总是这么糊里糊涂。”索菲亚说话一向尖酸。
“弗劳拉,你到哈利尔特姨奶奶的房间,把水瓶里灌满水。小心点,不要把水瓶弄碎了,也不要把水弄洒。”
“是西南那个房间?”弗劳拉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
“是啊,就是那个房间。还不快去!”索菲亚有点不耐烦。
弗劳拉上楼去,很快就抱着水瓶下来,到厨房接水。
“小心点。”索菲亚厉声说。
阿曼达看了弗劳拉一眼,猜想她有没有看到紫色的睡衣。
门外响起了轰隆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是客人来了。阿曼达,你去招待她,你看上去比较和蔼。我把蛋糕烤好后就来。你先带她去房间休息一下。”索菲亚说。
阿曼达去招待客人,索菲亚继续烘焙蛋糕。就在这个时候,弗劳拉又怀抱水瓶走进了厨房。
“你怎么又把水瓶拿下来了?”
“阿曼达姨妈让我再打一些水。”弗劳拉一脸不解。
“她不会这么快用了一瓶水吧?”
“水瓶里没水了。”
“一点都没有了?”
“是的,姨妈。”
“10分钟前你才打满水的啊。”
“是啊,姨妈。”
“你用那水了?”
“没有啊。”
“你把水洒了?”
“没有。”
“弗劳拉,你不能对我撒谎。你真的接满了水,可客人去的时候一滴水都没有?”
“我没有撒谎,索菲亚姨妈。”
“把水瓶拿来我看看。”索菲亚拿来水瓶,里面空空如也,甚至还有一层薄灰,“你看看这瓶子,根本不像盛过水的。你根本没有装水吧?你假装在装,其实水龙头没有对准瓶口,就为了逃避劳动。我为你的懒惰感到耻辱,而且你还对我撒了谎。”
弗劳拉眼含泪花,一脸的委屈:“我的确装满了水,你可以问阿曼达姨妈。”
“得了,还需要问谁吗?这水瓶里一点装过水的痕迹都没有。你看看,里面还有一层灰呢,再说了,只有10分钟,这里的水能去哪儿呢?不用解释了,你现在立马重新装满一瓶水,拿到楼上。如果有一滴水洒出来,你就准备接受惩罚吧。”
弗劳拉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抽抽搭搭着接满了水,然后摇摇晃晃上了楼。索菲亚不放心,跟在后面。
“别哭了,你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惭愧。你想想,史塔克小姐上楼了发现水瓶里一点水都没有,她会怎么看待我们的服务?你此刻再哭着上去,她更要多想了。”索菲亚的口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生硬了,她毕竟很疼爱这个外甥女。
到了西南卧室,史塔克小姐正跟阿曼达说话。索菲亚看着史塔克小姐,心想她真是又高又壮,气质文雅,举止大方,一看就是有教养、有学识的人。阿曼达看到索菲亚,连忙做了介绍,语气中透露着紧张。
“真高兴认识你,史塔克小姐,希望你能喜欢这间房。你看这里有宽大的衣柜,这可是公寓里最大最好的衣柜,你可以把衣服都放进去。”说到这儿,索菲亚突然不做声,她看到衣柜的门是开着的,里面还挂着一件紫色的睡衣。
“这是怎么回事?”索菲亚怒吼着,“怎么衣柜里还有衣服没收起来?不是让你把所有的衣服都收起来吗?”此时阿曼达已经冲出了房间。
“我想她有点不舒服吧?我看她看着那件衣服,脸色苍白。刚刚她就有点不舒服,你应该去看看她,我看她要晕过去了。”史塔克小姐说。
“不,她身体很好。”索菲亚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着急,赶忙出了房间。
索菲亚在自己和妹妹的房间里找到了阿曼达。阿曼达正倒在床上,大口喘气,好像要窒息的样子。
“阿曼达,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索菲亚急忙问。
“我头晕。”
索菲亚赶紧拿来一个装着樟脑粉的小瓶子,在阿曼达的额头上来回揉搓:“好点了吗?”阿曼达点点头。
“一定是你中午吃的绿苹果派有问题,”索菲亚顿了顿接着说,“真奇怪,我记得把哈利尔特姨妈的那件睡衣收好了。先不管了,你先休息吧,我去处理那件衣服。等会儿我再来看你,你好好躺一会儿,我让弗劳拉给你送杯茶。”索菲亚关切地说,随后她离开了房间。
可没过多久,她又回来了,用十分恼怒的口气说:“我是不是把那件紫色睡衣拿进来了?”她一边说一边四下寻找。
“我没看见。”
“我一定是拿进来了,它不在衣柜里,也不在那间房里。你没有骗我吧?”
“我一直在这儿躺着。”
“也对。我再去找找。”
索菲亚怒气冲冲地上了楼,然后又一脸茫然地回来了。“我已经把衣服放到阁楼了,跟姨妈的其他东西放在一起。真是奇怪,我怎么会忘记了呢?一定是被你急晕了。”索菲亚没有发现,阿曼达此时的表情已经扭曲,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我得下楼做蛋糕去了。”索菲亚转身离开,“你要是觉得哪儿不舒服,就用雨伞敲敲地板。”
“好的。”阿曼达看着索菲亚离开,她心里害怕极了,因为她知道衣服不是索菲亚放到阁楼上的,一定不是。
此时此刻,露依莎·史塔克小姐正在卧室里收拾行李。她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大件的都放到了衣柜里,小件的放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收拾好,她朝着床头柜上的镜子看了一眼,突然觉得哪里有点别扭。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胸前原本有一个葡萄形状的胸针,是金边黑玛瑙的,她花了一个学期的津贴买的,可现在却变成了一个玻璃胸针,上面还有一团金色和黑色的头发,周围有一圈金边。她连忙取下胸针,可拿在手里后,那还是她的葡萄形黑玛瑙胸针。
“我一定是眼花了。”她一边说,一边又把胸针别回上衣。可当她再照镜子的时候,竟然发现它又变成压着一团头发的玻璃胸针。一阵恐惧感直接袭上她的脑中。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部已经扭曲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她怀疑自己脑子出问题了,因为她的姨妈患有精神病,这可能是家族遗传病。她的恐惧中多了几分恼怒,她狠狠取下胸针,又重新别到上衣上,然后头也不回地下楼吃晚饭去了。
等她下楼的时候,其他三位租客已经都在楼下准备用餐了。在史塔克小姐看来,其他三位租客里,除了那个中年图书管理员有些轻佻之外,别人都很规矩。她之所以看不惯图书管理员,是因为管理员是他们中最年轻的一个,穿着打扮也非常时髦,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气息。而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图书管理员叫伊莉莎,是个喜欢讽刺别人的人。她看到史塔克后,先跟史塔克寒暄了一番,然后就问史塔克住在哪间房里。
“史塔克小姐,您住在哪间房?”
“我分不清方向。”史塔克态度冷淡。
“是不是西南角那个大房间?”
“是的。”
伊莉莎突然转头问阿曼达:“您的姨妈就是在那间房里去世的吧?”
阿曼达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哽住了,她看了看索菲亚,慢吞吞地说:“是的。”
“我一猜就是,那间房是这里最好的房间了。她一定是住在里面。你们都没有让别人在里面住过。一般来说,死过人的房间,是最后才让人入住的。史塔克小姐,我觉得像您这样一位有胆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