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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试试。” 寒歌突然开口。如果赵宛所说属实,她只有亲自体验一次,才有可能知道冥想调查究竟出了什么纰漏。
“寒歌,我们还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失踪事件再次发生——”
“那你该感到庆幸,赵宛。因为如果你撒谎,我会立刻杀了你。”寒歌纤细的手指摩挲着墙面上的玛雅历轮,美丽的脸庞的微侧着,天真无邪,黑暗却在她身后无声延展,等待着她的号令。
赵宛所说的危险对她毫无意义。如果方哲已离开这个世界,她愿追随他的脚步。在时光的荒原上,她不忍让他独行。
当静修室再度归于宁静时,寒歌躺在方哲曾躺过的平台上。
静谧的气息在她合上眼后渐渐远去。
先是无意识的朦昽,随即,有一团光在前方,慢慢变得清晰。寒歌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安静的走廊上。
走廊上铺着深色地板,踩下时发出“吱嘎”的声响;米黄色的墙纸已经泛旧,走廊尽头的阳光在蝉的背影打上一层明亮的光晕。虽然寒歌知道这不过是记忆的组合,但它的真实却给她一种错觉,仿佛只要叫上一声,蝉就会回头。
转念间,寒歌已经进了屋。冰箱运行发出嗡嗡的声响,窗外的天空灰蓝阴郁,河道穿梭在古老的城市中,波光潋滟。因为蝉是独自居住,所以,这一段只有环境的复原,并没有她的身影。
没有打斗的痕迹,笔记和素描摊开在桌上,手机搁在一旁。寒歌下意识去拿手机,手指却穿过桌面,什么也没有碰上。她想起这只是意识的幻象,她可以看,却无法触碰。她走进卧室,瞥前床上的晚礼服。十九岁,正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
客厅里响起脚步声,虽然轻,寒歌仍然听见了。
奇怪,出事时房间里除了蝉没有别人,这脚步声从何而来?她穿过走廊,回到客厅的门前。穿着白色衬衣的青年男子站在窗前,低头翻阅桌上的素描本。
“方哲。”她失声叫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了一下评论,喵还是想说两句。
整个异族想要表达的核心是——自由。寒歌曾说,她的头顶是天空,脚下是大地,没有人能君临于她。寒歌的历史就是异族的历史,本质上是追求自由的历史。不仅是摆脱命运的桎梏,也是追求对个体命运的主宰。方哲离开家族优越生活环境前往C城,是想追寻自己存在的意义,是想得到自由。
我知道一些朋友喜欢看寒歌的爱情,但我更希望大家能明白,无论她之前有多少过去,她都有资格去选择自己的未来。这是每一个人的权利。
喵很喜欢玄石这个人物,但喵从不认为寒歌欠他什么。玄石爱寒歌,但不等于寒歌应该爱他。这也是自由。有爱的自由,有不爱的自由。
☆、再见长乐山
盛放着蝉的私人物品的纸箱被取出,放在图书馆的长桌上。何川打开刚刚从特案组送来的鉴证工具箱,从里面取出一次性乳胶手套戴上,又递了一副给夏添。“寒歌,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箱子里应该有一个素描本,找到它。”寒歌望着窗外,声音幽远。
何川很快找到了本子,放在桌上。赵宛一眼认了出来:“蝉为博物馆工作,这是她给馆内文物做的素描。”
寒歌点头,神色郁郁,让人捉摸不透。
“何川,我要你取下这个素描本上所有的指纹。”寒歌的声音有些颤抖,“取完后,把指纹传回组里,让鉴证科进行一次快速指纹比对。用内部数据库就可以了。”
“寒歌……”
何川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寒歌的要求太奇怪了,难道她怀疑蝉的失踪和特案组有关?
“求你了,何川,别再提问了。”寒歌低声恳求。
既然她开了口,何川也不好再问。以他与寒歌合作的经验来看,寒歌的要求从来不是无的放矢。
他开始操作,一丝不苟。
等待的时光分外难熬。寒歌独自来到庭园,仰望头顶一方天空。猫安静地陪伴在她身边,不时蹭蹭她的手掌。
不知过了多久,何川来到庭园,在寒歌身边坐下。他手中握着传真来的检测报告,半晌无语。
“我记得上个月十二号,咱们还在费城。老大真聪明,连‘君子’这样的顶级刺客都栽在他手里。”他抽了一下鼻子,说不清是笑是哭。
寒歌从他手中抽出检测报告,慢慢翻开。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方哲。
何川在蝉的素描本上找到了方哲的指纹。那张纸的下方还记了一个日期:十一月十二日。那一天,蝉从她的公寓失踪;那一天,方哲还在费城,专心对付“君子”。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但在记忆的幻象中,寒歌看见了他,指纹证明了这个荒谬的事实。
或者,那根本就不是幻象。
赵宛以为他们筑起的是一个幻觉的世界,却不曾想到,他们无意中打开了一道通往过去的大门。大门开启的瞬间,寒歌的意识跨越了幻象和真实的界线,回到蝉失踪的那天,看见被抛入过去的方哲。他们擦肩而过。
为什么方哲会消失,而自己只是意识的穿越?寒歌紧蹙眉头。两次冥想究竟有什么不同?
一个可怕的念头随之涌上:如果方哲回到了一个月前,为什么他从没有联系过自己?
为什么欧阳云会说,方哲已经死去?
只要一个电话,她就会提前知道发生什么,从而阻止这次调查!
只有欧阳云亲眼目睹了方哲的死亡,才会有如此的结论。但是,为什么一个月前欧阳云不打电话告诉自己?为什么,他一定要等到现在?
或者——
寒歌仿佛明白了什么,慢慢跌坐在台阶上。
整个夜晚,她独自徘徊在安第斯山的星空苍穹下,苦苦思索。直到黎明时分,她才毅然地看向远方,对时光另一端的人说:
“我知道,你还活着。”
在时光的另一端,方哲昏迷中醒来。
我在哪儿?他问自己。偌大的殿堂里没有一根梁柱,壁画和浮雕精美绝伦;大殿一侧临着万仞绝壁,原本是墙的地方空无一物,黄昏雾中的山景如画卷般映入殿中,呈现出淡淡柔和的金色。
宛若仙境。
很快,方哲意识到他并不是一个人。
两个穿着黑衣的人跪在榻边。他们为他清理重伤的肩胛,把一块U型的银甲前后固定在他的伤口上。
冰凉的感觉压过疼痛。方哲感到疲倦,很快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唤醒他,喂他吃了些东西,为他换下被汗水渗湿的衣裳。做完这一切后,他们放下垂帷,悄然退下。
接下来的几天里,方哲见的最多的就是这些行动迅速安静、训练有素黑衣侍者。他们的脸上永远是谦恭敬畏,身子总是卑微地躬着,有时低语几句,都是方哲听不懂的语言。他们照料方哲无微不至,甚至还细心地为他刮去脸上的胡茬儿。后来,方哲意识到,他们把自己当成了异族。
偶尔,会有一个异族进入殿中,打量他一番,又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对这一切,方哲保持沉默。
从见到林中死者的一刻开始,方哲就开始怀疑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时空了。
交领右衽的衣,蓄发留须的风俗、以及古风的青铜剑,无一不提示他,这是一个古老久远的年代。异族是这个时代真正的统治者。他们掌握生杀夺予之权,视人命如草芥。所以,方哲不会因为他们救了自己就感激涕零。
他能活着的唯一原因,就是他还有用。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用。
第五天,方哲可以勉强坐起来。他示意侍者扶他去殿西的平台。隔着那一层不可穿透的无形屏障,雾中的世界向他显露真容。高耸的山峰被巨大的银色建筑群包裹,层层叠叠,从云海中突破而出;古老的飞行器穿梭在迷蒙的雾气中,时光侵蚀的表面还映射着彼岸世界的余辉。
它宛如一部华丽的乐章,融汇了未知与神秘。
当现代人把历史视为一种被抛弃的过往时,在时光的某个片断中,这个异族的城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昭示它超越人类文明的辉煌。方哲忽然寒歌曾说过的一句话——击溃异族的永远不是人类,而是他们自己。
方哲脸色惨白,摇摇欲坠,黑衣侍者上前一步,躬身扶住他的手臂。
方哲认出了它。他曾站在灰色的山峦边,隔着迷雾山谷向这里眺望;他曾遗忘这段过去,遗忘曾有一个人,为了带他走出这片迷雾山峦,不惜以身犯险。可他终究还是困在这里,隔着漫漫山峦,隔着时光,遥望属于他的过去。
长乐山。
这里是长乐山!是欧阳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七年前的长乐山之行,站在峡谷之侧,欧阳云曾指着峡谷对面闪着光芒的山峰对他说,那儿才是真正的长乐山,是最后的神域!在最后一次“神战”中,天帝玄石下令截断神域的所有道路,从此,再无人进入这片古老所在。
但今天,方哲就站在这神域之中。
仿佛有一条鸿沟将他彻底隔绝在这个世界中。这一刻,方哲的心沉到了谷底。
伤愈后的第七天,方哲再次见到溪边的女子。
那时,方哲已经可以不用人搀扶着行走。肩伤没有留下后遗症,皮肤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仍被软禁在殿中,仍然有异族不时闯入,只为看他一眼。
那些眼神是那样复杂,有惊讶,有不解,还有憎恶。
被关注被围观的奇异氛围,莫名地让方哲毛骨悚然。
方哲开始恢复锻炼,沿着殿墙慢跑,在俯卧撑和仰卧起座中大汗淋漓。只要活着,他就不会放弃希望。
殿门打开时,他正好结束上午的锻炼,换上干净的衣衫。侍者撩开垂帷,女子一袭素白长裙站在殿中,笑盈盈地瞧着他。
这一次,方哲认出了她。
蝉。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去看了X战警:天启。开篇那一幕真好看啊!想二刷了……
☆、蝉与太乙
方哲想起很多事。怎样来到预言团的静修所,怎样在冥想中来到蝉的公寓,怎样在刹那间被抛进黑暗,又怎样在迷惘中醒来。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蝉,也没想到,在未来仅失踪一个月的她,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整整三年。
她是怎么熬过这三年?
“开始时会很难,尤其是语言问题。人类的语言历经数千年的时代变迁,从发音到词义都有很大变化。只要挺过第一年,你就能活下来。”蝉提起时轻描淡写,但眼中染上的沧桑,令人感慨。
与方哲交谈时,蝉一直使用英文。她说,在这个时代,英文的语言系统还没有形成,是最安全保密的交流方式。“所幸我曾研习过异族第三王朝语言,所幸异族的语言没有地域差异,所幸这个时代,人们敬畏神的一切。”提到神时,蝉的嘴角露出一分嘲讽。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殷商是一个极度敬奉神明的时代,社会运转的核心是为了得到神的青睐。一年之中,大小祭祀无数,以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其中,以血腥的人牲制度最为残酷。但对于蝉来说,这却是不幸中的万幸。
因为精通神族语言,蝉被当作巫女奉献给商王。
这位王的名字叫太甲,即历史上著名的“桐宫太甲”。史载太甲即位后三年,因“暴虐乱德”而被重臣伊尹流放桐宫。
“不尊天命即为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