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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刑风无奈地笑了笑,他说,“你们在这儿等着你大姐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我先出去了。”
说完,刑风便往外面走了,我示意靳言跟着刑风一起,靳言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小声地说:“男人有时候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让他自己待会儿吧,我们在这儿安心等就好。”
我觉得靳言说得也在理,于是除了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们三个人静默地在小雪的奶茶店里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大姐和小雪终于从楼上下来了,她们两个人看上去表情都很自然,也没有发生任何争执。
大姐下楼之后,见刑风不在了,于是问我:“你哥呢?”
“他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我说。
大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我也先走了,单位领导还等着。你们陪小雪坐一坐,好好聊一聊。”
“好。”大姐越是这么平静,我越不敢多说什么。
大姐走后,我和小画帮着小雪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完了,之后小雪对我们说:“我今天有点累,想关门睡一觉。小书,要么你和靳言先回去吧。小画,你留在这里陪陪我。”
“我也留在这里吧。”我连忙说道。
小雪摇了摇头,对我说:“你回去照顾球球吧,球球刚回来,现在还很需要你。”
三个人每个人都不一样的立场,但身上却都有着相似的沉重。小雪这病,十有八九是因为心情常年郁结、不开心所致的,所以才会这样。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靳言开车,他一边单手开着车,一边握住我的手,我们好久都没有说话,直到上了高速之后,我才把手抽离开来,我柔声说:“你专心开车吧,别分神了。”
“我挺后怕的。”靳言忽然说道。
“怕什么?”我问道。
“怕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不想我们因为任何事情再分开了。小书,答应我,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好好的,再也不要分开好不好?”他忧心忡忡地说道。
“嗯,我现在很为大姐和刑风担心。大姐越平静,我越是担心。我觉得他们之间最近本身就出了问题,以前我从没见过他们争吵。”我轻声说道。
“我想他们会处理好的,就是不知道当初刑风怎么会和小雪……看他的情况,似乎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其实这样,对男人的打击很大。”靳言说道。
“是啊……对女人的打击何况不大。假如你身边忽然有个女人冒出来,说有你的私生子,我想我也是无法接受的。虽然小雪说了她想自己承担,但是我血缘这东西不知道还罢了,一旦知道怎么可能断得了。”我皱着眉头说道。
我们回到了农家乐,因为农家乐是淡季,生意并不是很好,我还是像以前一样蹲在花田里伺候着我的那些鲜花。因为球球的缘故,靳言没有了办贵族学校的念头,他联系了相关的政府部门,想申请开办一家儿童福利院,让更多无家可归的孩子避免在社会上流浪。所以这之后的一个多月,靳言一直在跑动跑西办理各种手续,而我则在农家乐里种花养草。
我和靳言的感情又回到了我们从前那种如胶似漆的状态,甚至,比从前更加腻歪了。靳言其实是一个很粘人的男人,他即便在外面跑,基本上只有有空便会发个信息或打个电话过来问我在做什么,他知道我喜欢花,每一次出差去外地的时候都会买一包花种带回家来送给我。
他给球球买了很多的玩具,球球渐渐开始接纳他了,学我一样直呼其名叫他“靳言”,根本不叫他爸爸。
我对球球说:“球球,他就是你的爸爸。”
球球嘟着嘴说:“不,他是靳言,我的爸爸叫咫树。”
我们常常被他的语气逗得哭笑不得,连纠正都纠正不过来。球球接回来大概半个月左右的光景,咫树夫妇来看过球球一次,用我们补偿给他们的钱买了一辆十来万的小车,直接开着车过来,给球球带了一大堆球球爱吃的零食和玩具,临走时眼泪汪汪地走了。
我和靳言在寻找球球的过程中,曾经途径河南的时候去过郑州某一家福利院,那里有一个孩子长得和球球很像,但是比球球的皮肤黑,我们曾经差点儿以为他就是球球,激动得落泪,结果后来dna检测发现并不是,又是一场天昏地暗的难过。
靳言于是建议咫树去那里看一看,如果那孩子还在,可以办理领养手续,把孩子领回家来。咫树夫妇回去后很快便真的去看了,不单单领回了那个孩子,而且还把孩子的姐姐一起带了回来,在电话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们说,这两个孩子是灾民的后代,父母在一场泥石流中双双遇难,留下了两个孩子无依无靠,被政府救助送到了福利院。咫树见他们感情深厚,姐姐很会照顾弟弟,于是索性把兄妹两都领了回家,也算是皆大欢喜了。咫树说,等孩子和他们熟悉了之后,他就开车把两个孩子带过来和我们聚聚,我们两家人能结成一家。
我听后忍不住就哭了,为这世间的善良和真情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也许天底下的悲欢离合每一天都在上演吧,小雪的病情因为被延误所以恶化了,癌细胞扩散到了全身,等她终于同意接受治疗的时候,医生告知她已经晚了。
这一天是我和小画陪她去的医院,拿到化验单的时候,小雪的双手都在颤抖,医生建议接下来只能通过化疗维持生命,但是治愈的可能性很低。
小雪听完后,默默地流下了两行泪,苦笑着说:“我算是可以解脱了,只是叮当怎么办……”
我没想到小雪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说:“小雪,你瞎说什么呢?什么叫解脱了?”
这一天晚上,小雪才破天荒说了好多好多这些年不为人知的苦楚,我们才知道,从前看起来总是那么热情奔放的她,内心竟然深藏着那么多的痛苦。
那一晚,我们三个人在小雪家里彻夜长谈。叮铛做完功课入睡后,小雪告诉我们为什么后来她一直没有回家的原因。
她是他们家里的长女,自小读书的时候成绩一直特别好,那时候她很想读书,但是初中毕业后,她家里告诉她家里没有钱供她读书了,让她必须去外面打工赚钱供养自己的弟弟妹妹长大。小雪就这样离开了家乡,做过工厂的女工,做过服务员,吃过很多很多的苦,最后弟弟妹妹的学费越来越高昂,她便只能和同乡们一起去做了按摩女,再后来她去了娱乐会所……那些年,她赚来的所有钱都贴补了家用,供弟弟妹妹上了大学,供弟弟娶了老婆买了房子。
可是,等到她老了赚不动的时候,她父母却对她说,老家人都知道她在外面是做什么的,让她千万别回家,家里丢不起这个人。
她就这样从家里的顶梁柱变成了家里人唾弃的一个包袱,用自己的青春喂养了一群白眼狼……
生活之外 305 托孤
“后来,我真的累了,当我弟弟生孩子的那天我兴高采烈打包行李准备回家的时候,我妈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地对我说,雪儿,你还是别回来了,你弟媳是个老师,她要是知道你干的是这个,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呐,你就在外面找个男人嫁了吧,这辈子别再回家了啊,妈对不住你,但是妈丢不起这个人。”小雪说着说着,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往下落。
“你们知道我当时听到这些话的感受吗?我特别绝望,原本心里的最后一个地方空了,我回头看我这些年,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我就是一根蜡烛,燃烧了自己,把光明全给了别人,当你化为残烛的时候,他们都迎来了光明,谁还会在乎你的眼泪?”小雪句句如锥,让我的心也跟着疼到了不行。
小画也哭了,小画说:“你怎么从来都不提起的?你还装得那么开心,装得那么无所谓。你看你这病,根本就是愁出来的。”
小雪流着眼泪凄惨地一笑,又缓缓地说:“叮铛的事情,和刑风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灌醉了他,我贪心了,我想拥有他,哪怕一夜就好。我以前流过产,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我没想到我会怀上叮铛。我觉得一切就像是上天的安排,我很感谢上苍这样对我,让我的人生有了意义。”
小雪说到这里,笑开了,她一手拉着小画的手,一手拉着我的手,她说:“小书,小画,你们每次夸叮铛帅的时候我都偷偷乐,因为我心里知道他像谁。他真的越来越像刑风了,有时候一些小模样小举动都像他。叮铛从小就特别懂事,特别省心。哎……”
小雪长长地叹了口气,含泪笑道:“我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定要帮我照顾好叮铛。这个病我不打算治了,我想给叮铛留一笔钱,小书你帮我保管着,叮铛以后的事情,就麻烦你们照顾了。我今天之所以说这些,就是觉得我可怜,这孩子跟着我……也可怜。”
一席话把我们都说哭了起来,三个人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我难过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小雪却摸着我的脸颊说:“小书,你知道吗?这一辈子,我最羡慕的人是你,最佩服的人也是你。”
“小雪,你别说什么一辈子不一辈子了,你的病只要有希望,我们都给你治。你要是觉得没家没人疼,以后我们都是你的亲姐妹,我们的家就是你的家……”小画呜咽着说道。
“傻丫头,你啊,太冒冒失失了,本来一手好牌,结果被你打得稀巴烂,怪不得你玩麻将总赢不了钱,你性子太急了。”小雪难得如此正经地说这么多话,她边说,小画边流泪,她又说,“你应该多向小书学习,小书这一路走得多么脚踏实地啊,该做的事情一件也没耽误,经历那么多苦难都扛过来了。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她自暴自弃过。说真的,我真的很开心有这么一个朋友。”
小雪说完,把我们两都揽在了肩膀上,她的语气听上去那样的轻飘,她给我的感觉,她似乎终于得到了解脱一般,她一点儿都不留恋,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叮铛……所以,这才是她不想治病的根本原因啊,她对这个世界,早就没有眷恋了。
也许,叮铛的事情不过是她有意借着发酒疯透露给小画的,她的目的,大概就是希望她走后,刑风能念及和叮铛的血缘关系,能对叮铛有一份责任心吧。
我越想越觉得后怕,越琢磨,越觉得小雪似乎早已是铁了心地想要离开了。一个人最怕的不是穷不是挨饿受冻,而是早已对这个世界丧失了希望,活着成了她最负累的事情。
这场病,也许在小雪看来,似乎是一场解脱。
“小画,以后多学学你姐,我可能来不及参加你的婚礼了,不过你那么漂亮,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很好的男人。”小雪依旧用那种漫不经心的调调说着,又说,“小书我是放心的,靳言找到她,是他这一辈子的福气。”
“小雪,你别说下去了,我不想听了,这听起来像是在告别一样,我不想听这种话。”小画难过得不行,干脆捂住了耳朵。
我一直没有说话,心里感觉到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往往在这种沉重面前,我不知道我可以说什么,因为我心里压根没有一丝丝的防备。
“你们大姐……她真是一个让人无法高攀的女人,我知道我这辈子甚至下一辈子,都做不成这样的女人了。”小雪对小画的话置若罔闻,又忽然笑了,说,“不过下一辈子,我想努努力,成为小书这样的女人。”
我没有笑,小画也没有笑,我们都明白小雪的这番话里透着什么样的含义。除了叮铛,她已经生无可恋了。一个人一旦对生活丧失了战斗力,便会被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所淹没,还没有开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