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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龙悦大惊:“你……”
武开阳喝道:“师父!四鬼杀了太子,你还不赶快锄奸,为太子报仇?”
心有灵犀一般,镇北天在武开阳话音未落时,就向千佛手攻去!而封淳与武开阳对视一眼,也同时向易龙悦攻去!易龙悦战武开阳一个本已倾尽全力,这时又来了一个封淳,封淳和易龙悦一样,也是个招式变幻莫测的。一时间柔如流水刚如雷,封淳剑气轻舞,和武开阳纯阳纯刚之斧配合得天衣无缝!
易龙悦不一会儿便落了下风,封淳漫天剑刃如飞,把易龙悦周身大穴笼住,五刃堪堪抵御;而武开阳出手又刚猛已极,连连对易龙悦当胸劈砍,他只得一双肉掌周旋,内力一分为二,其一调动五刃对抗封淳,封淳虽受内伤,可剑招不老,应付起来也颇为费劲,剩下的内力才得以对付武开阳。而武开阳更是毫不留情面,招招杀手,又哪里有今日刚交手时的保守之态?易龙悦如此应付二人极为勉强,走过五十余招周身已有了破绽!
武开阳和封淳又哪里会放过?两人一柄剑,一柄斧,趁着破绽一瞬,只听“呲”的一声,一齐递入了修罗王易龙悦的胸膛!
易龙悦双目圆瞪,仿若不瞑。
胸口一片凤色战袍被染红了,衬着一身殷暗如血的凤眸,倒显出一丝悲壮来。
易龙悦嘴角流下一道鲜红血迹,他睫毛垂下,眸色在这一瞬间却变得温柔,注视着武开阳:“正之啊,你总是对我这么狠心,我不服。”
斧刃和剑尖同时抽出,易龙悦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扬起一裹尘土,覆上了那殷红如血,失了颜色。
第14章
武开阳和封淳一跃而起,赶上石壁去援助镇北天。千佛手与镇北天不过战得平手,这时见他两个徒弟夹击而来,暗叫一声不好,忽起大喝一声,击中周围石壁,巨石滚滚而下,镇北天忙翻了几个跟头才躲避了那滚下的巨石。而巨石之间,赫然压住了千佛手雷龙怒的一只手掌!原来他见三对一定然不敌,竟然自断其臂而求生。
“没了太子,白虎堂灭矣……”千佛手的声音悠悠空来,却原来已经走远了。镇北天反身一掌打在前来驰援的武开阳胸口,武开阳躲也不躲,被一掌打飞得腾跃至空,然后重重摔在地上。镇北天几步上前,一脚踩在武开阳的胸口,指着那大铁笼子的方向:“孽徒!你……你怎么敢!你……”
武开阳被镇北天打了这么一下,真气就断了一瞬。足下原本以真气为缠,覆在断筋上的碎骨纷纷崩裂,从钉子上脱落。瞬间只觉一阵剧痛从足底升腾,袭卷而来。武开阳白了脸,冷汗涔涔下,面上强笑道:“师父您老没听见四鬼说么?要把我和封师弟的人头献上才行。他活,我就活不了。”
镇北天横眉怒目,掉头对封淳吼道:“愣着干什么?他瘸,你也瘸啊!放烟花知会官府!”
封淳从未被师父如此疾声厉色地对待过,这时一怔,忙答了一声:“是!”就转身爬到石场最高处去放烟火了。
镇北天深吸一口气,看着被自己踏在脚下的大徒儿,语气忽然说不出的疲惫苍老:“……这么说,你也属意五王爷了?就因为他当年为武将军说过一句话?”
武开阳不言。
镇北天又道:“你知道四鬼这次来做什么?他们是冲着白虎堂来的……太子死在云州,朝廷定要裁撤白虎堂了。”
武开阳轻声道:“师父,四鬼是肯定要杀太子的,哪怕我和封师弟把人头乖乖奉上,最后太子仍然难逃一死,师父难道不懂?”
镇北天摇头叹了口气,脚下放开了武开阳的胸口,负手不语。
武开阳又道:“太子被掳走的时候,就是一个死人了。”
镇北天惨笑了一声:“关键是谁想让他死?又是谁把延寿丹的事灌进太子心里去的?谁让太子只带了一个功夫好的侍卫来云州?又是谁一路上截了传给堂里的信报,让我等云里雾里,终是慢了一步?”
“殷远山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舍在这死局里,你真要与这种人为伍?”镇北天面色怆然,喃喃道:“孽徒……孽徒……”说话间,已经身影一闪,了无形踪。
这时封淳放完烟火回来了,左右看了看,上前问道:“大师兄,师父呢?”
武开阳忍者足下骨裂之痛,坐着撑起身子:“师父回山上了。”封淳走到武开阳面前半跪下身,扶住了武开阳。
“那我们……”
武开阳苦笑:“腿瘸了,封师弟,给我搭把手。”
“没问题,”封淳立即把武开阳的胳膊拿起,挂在了自己脖子上,“来,师兄,你就趴我背上,我背你回去,如何?”
武开阳指了指易龙悦尸体的方向:“能先把我驮去那儿么?”
“好。”封淳说着,便背起武开阳来到易龙悦的尸体旁。
武开阳一看,只见随着易龙悦生机已全然死寂,曾经周身潇洒不羁的气韵仿佛也都随之烟消云散了一般,尸体面容上,不过是一张极其平凡的脸。
武开阳被封淳放下,半趴上前,伸手进易龙悦沾满鲜血的衣内摸索,摸索到一个小块冰冷器物,取出摊在掌心一看,是一块小小的,生了锈的阴阳铁。
“好了么?”封淳问。
“走罢。”武开阳道。
伏在封淳背上,四周的景物很快地倒影而去。
掌中小小的铁块,锈迹斑斑,武开阳却记得清清楚楚。
“易大哥,这是什么?”
“喔,这是阴阳铁。你有事敲一下,我就能来帮你。”
“呵,好笑,我要你帮?”
这对阴阳铁,他的那一块,早在知道易龙悦是四圣之一时,就丢进千仞山的山涧里去了,可没想到易龙悦的还留着。
初遇其实也不过一瞥。
趴在小倌楼的房瓦上,看了半晌。那下面的人,怎么还不完?
“哟,这是谁家的小刺客呀,流鼻血啦!”
武开阳吓了一跳,转身,却见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青年斜倚着屋脊瑞兽,好笑地看着他。
“偌,哥哥香喷喷的手帕借给你擦鼻血。”
如果……
如果没有国仇家仇要报?
如果易龙悦不是北人?
会怎么样……
武开阳不知道。
他是没有感情的,他这具充满执念的躯体,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执念所驱使。就如一个永不停歇的陀螺一般,在燃尽自己最后一丝心脉之前,永远地战斗下去。
“大师兄,”封淳将背上的武开阳,小心翼翼地放在那青瓦房舍门前:“到了。”
“多谢师弟。”武开阳扶在门框上,微微欠身,顺手开了门。
“哎呀大师兄多礼了,这有什么。”封淳忙连连摆手,展开折扇摇了摇,忽地叹出一口气:“其实师弟我今天是受了伤,否则我能更快。”
武开阳笑了起来:“看你得意的。”
封淳扶着武开阳进了门,让他坐在床榻上:“师兄啊,我去找师父过来,这次你再好好说话,可别惹师父生气了。师父若是又给你气走了,谁给你接脚呢?”
“嗯。我知道。”武开阳挥挥手。
封淳走后,武开阳独自坐在这间朴实而干净的瓦房中,发了呆。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武开阳一件一件脱下了身上血衣,低下头掂在手中看了一看,猛虎满身猩红,怒吼地张着獠牙,好像喝饱了鲜血。猜到近日或许有大战,自己还特地穿了一身新衣呢……现在这身新衣既被四圣的血染红了,武开阳便准备把它付之一炬,也告慰那些在四圣攻山时死了的先辈。
看着火焰簇簇跳动在铁盆子里,那威猛的白虎渐渐在火光中灰败了,武开阳又发了呆。一日的舍命相搏,筋脉中已断了真气,可是热血却在胸腔之内蹿涌不息,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满目风沙的边瘠之地。
武开阳低头看着自己这双手,这双粗糙,硬朗,纹理如刀刻的手,摸过骨头的人,都说他命硬、狠、而且苦。它们今日为他除却四圣之二,也毙了那个昏聩的太子,却是将白虎堂拉做了垫背,值得么?武开阳问自己,他不知道。童年的烙印好像烙在了他的心里,刻在了他的骨子里,流淌在了他的血液里。以至于事到如今,他已经无从判断了。
武开阳是在行军路上出生的,他娘是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为武家军生火造炊,他爹是武城珏帐下亲卫营的一个兵。武开阳从小就听他娘粗声粗气地讲起,说他父亲牺牲之前是如何地威武,又是如何地深谋远虑,竟在战场上就着最后一口气,求武将军给他还未出生的儿子起个名字,了个心愿。母亲说,当时武将军那一仗刚攻下了开阳关隘,说:“父为开阳战死,儿子便唤作开阳罢”,从此,武开阳就有了名字。他母亲还说,她娘家小时候被屠村,是武将军收复了失地,救了她这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她才成了军属,所以他们一家的命,都是武将军的——武开阳把它牢牢记在了心里。后来他娘不久就实践了这一句话,北人半夜火攻袭营,武开阳的母亲把武开阳藏在水缸里,说:“俺去给你那早死的爹报仇去了”说着就提着一把大菜刀冲了出去。武开阳只记得,那是到处都是火光,冲天的喊杀声。
后来火灭了,喊杀声变成了鬼哭,一个叫殷远山的副将在打扫战场时发现了武开阳,把他抱出了水缸,武开阳扒在殷副将颀长有力臂膀上,看清了水缸外已是何等面目——满眼大地涂炭,只剩下灼焦的断臂残肢散落在被烧红的荒原上。殷副将抱着他来到武将军面前:“将军,十三营就剩了这一个孩子。”武将军问:“宁远那边怎么样?”“斥候尚未归。”殷副将回答。武将军道:“你去看看,要是宁远损失大,你就驻扎在当地抚民吧。”“是!”“把那要塞给我守住了!否则提头来见!”“是!”殷副将领命而去,这是武开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殷远山,听说后来殷远山就驻扎在了宁远,逃过了此后的浩劫。
武将军派遣完殷远山后,这才有空低下头问:“小娃子,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开阳。”“原来是你。”武将军摸摸他的头:“我曾经打过一场硬仗,那个地方,就叫做开阳,那里死了我很多好兄弟。你既没了爹妈,从今往后跟着我吧,姓武,好不好?”
武开阳点点头,说:“好,俺娘说了,俺们一家的命,都是武将军的。”武将军因为这一句话红了眼睛:“好孩子。”武开阳在武将军帐下长到六岁,有一天武将军叫他去:“开阳啊,你也到启蒙的年纪了,我把你送回武家去,跟我那几个子孙一起学书,你愿不愿意?”他摇头:“我要跟着将军。”“欸……跟着我,我哪里有功夫教你呀?你回去,认了字,学了兵书,才能帮我哩!”“那我去学兵书!”武开阳于是便被送到了位于京城的武家大宅中,武夫人是个和蔼的妇人:“孩子,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把我当成你的娘。”
武开阳以为这样学书的日子要平静好一阵了,再闻不见战场上的血光,再听不见金戈响。
可没曾料到,第二年秋天还没有过完,边境就传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武城珏将军投敌了。
北狗朝廷据说封了一个叫‘平东王’的大官儿给了武城珏将军,武城珏将军就卖了和他一起同生共死的十万忠魂。那时武宅里到处人心惶惶的,武夫人把武开阳叫去了:“开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