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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上也已经知道了吧,就算阿红的言行还是遵从着以往的蛮横少爷形象,紫上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所以他刚才会那么问恢复记忆的阿红,他或许是以为记起伤害的阿红不会那么坚持了吧。
可阿红一直不会变,他认定的事哪怕头破血流也要任性到底。
其实我更早就知道了,那天阿红抱着我,头挨在我的上方,低低地,用类似啜泣的声音说:
我们成亲。
恩。
我这么回答他,然后抬头望着他,再然后温柔地亲吻他。
其实我听到了,他是在低低地呢喃:
这是你第二次跟我说,我们成亲。
那时我就知道他已经记起了一切。
我们成亲,只是这么寥寥四个字,他就轻易地挣脱三年自缚,义无返顾地重拾那段痛苦。
三年前,究竟是谁要和你成亲?
阿红,我真希望我也是失去了那段记忆,等待有朝一日由你填补。
第二天,我早早就洗漱完毕准备好早饭,然后精神奕奕地到各个房里唤人起床上路,顺便警告了一下小唐果别再叫我爹以免露馅。
阿红恢复了记忆还是一样爱我这就行了,天没塌地没陷,日子还是要过,尤其今天还是我“过门”的好日子。
出发前我无视紫上他们各怀心思的神色,依旧按照原计划盛装打扮后一步三摇地摆着弱质芊芊的“风姿”上了马车,还成功收到了掌柜和小二窃窃私语的“原来是个姑娘家”的赞美。
扬州到回雁小镇本来就只有半天路程,加上明黄不知道给可怜的马喂了什么,一匹匹都跟吃了兴奋剂似地撒欢了跑,没几时就到了山脚下。
再次看到红月山庄富丽堂皇的大门,豪门深似海一去不复还的觉悟瞬间涌上了心头,感觉像是悲壮赴死的义士勇者。
看门的还是发财旺财,不过大概是太和平了居然双双趴在门口的石狮子上打瞌睡,直到我们走到面前才揉着眼醒了过来,然后就是一跃而起,动作那迅速让我不禁再度感慨红月山庄真是人才辈出,连个小小的看门人也有这等身手。
我还想要和发财叙个旧什么的,他们就各自抓起一面铜锣敲着打着冲进了大院,又把速度发挥到了极限,甚至忘了留一个下来迎接我们: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快通知老爷夫人们,少爷回来了!”
“他们是想你了。”紫上看了看阿红,“一会记得忍耐点,他们也只是担心你,你得体谅一下为人父母的心情。”
阿红撇了撇嘴角,颇不甘愿地“恩”了一声,小唐果则在听到“为人父母”的时候斜了眼瞟向我,唉声叹着气。
这小子,再抗议我也成不了你爹,叫我怎么体会“为人父母”的感受啊!
我想象着一会娘子军们蜂拥而上的盛况,不由琢磨起要不要先和阿红保持一点距离,心念转间,阿红那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悄悄伸了上来。
当下心一宽,我紧紧握住那伸过来的微冰掌心:怎么样都好,我这辈子都放不开这只手了。
“小白,你和珞儿先进去,我和大师兄他们把马车安顿好再过来。”紫上一手拉着嚷嚷“老子才不要留下”的明黄,一手圈住挣扎着“我要和爹一起”的唐果,示意我们先走。
不管他是真不想让那两个搞破坏还是只想让我单身面对,总之他这么做对我来说是利大于弊,所以我很承情地拉着阿红径自踏出了斗争的第一步。
才走没几步,红太爷就率领着娘子军外加一大堆丫鬟家丁类的角色浩浩荡荡地迎了上来,那群夫人也果然如我所想地前扑后续,那架势,根本视他身边的我于无物:
“珞儿,你可算回来了,娘想死你了!”
“在外面有没吃好喝好?紫上先生有没照顾好你?”
“哎呀,珞儿你瘦了,快给七娘好好好看看……”
“这儿有五娘给你炖的你最爱吃的‘水晶肘子’,快趁热……”
“珞儿旅途劳顿哪能吃那么油腻的东西,还是应该吃六娘这个‘燕窝雪鱼羹’……”
“就你那手艺也不怕珞儿吃坏肚子,还是我的……”
“……”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十个,于是,一开始的接风马上变质成了食物大战,十位夫人叽叽喳喳吵成了一团,也幸好这样,我和阿红才免除了被冲散的可能。
“珞儿,没事就好。”相比之下,红太爷就稳重得多了,只是看着阿红泛出微笑。
最重要的是,他没把我当成空气,转向我的时候笑得更是慈祥:“这位姑娘是……珞儿,你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么?”
可他虽然是看着我在笑,笑意却未到眼底。
这情景有点类似我以王小明的身份和他对上那时,红太爷的目光依旧不冷不热,看得我一阵发寒,尤其当他的目光转到我和阿红相握着的手上时,那骤然一敛的瞳孔甚至让我感到了强烈的敌意。
红月山庄的人只知道三年前阿红为情所困弄得半死不活,据说没见到过那个人,这是紫上对我说的,他当时告诉我要庆幸真正知晓实情的只有他和花间,不然我早第一次在公共场合露面就被剁成肉酱了。
断了的线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真的。
虽然没经过什么排演预习,我还是通过自身的聪明机智把一个大方得体温文贤淑仪态万千优雅高贵的最佳媳妇形象展现在了红太爷和众位夫人面前。
虽然不甘愿,这还真多亏了在哥哥恐怖统治下锻炼出来的高超演技。
所以,在近半天的紧锣密鼓般拷问式品行调查结束后,各位夫人都争着把我拉过去嘘寒问暖,眼里满溢的都是对准儿媳的赞不绝口爱不释手。
我依旧用进退适宜的话乖巧到近乎圆滑地顺应着她们的意思,这种事对做惯墙头草的我来说是轻车熟路,于是愈发坚固了我在她们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想不到我也有这么尽心演绎当初被自己唾弃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任劳任怨最贤淑完美的古代媳妇品性的一天……
红太爷一直在旁边用带着过低寒意的眼眸不置可否地看着我,没开口问话也没出声打扰他兴致勃勃的夫人们,不动如山。
我也在尽可能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他,红太爷不愧是阿红的老爹也不愧是娶了这么多位又美又强的夫人们的最强人,的确是英俊潇洒相貌堂堂,年纪之于他不过更添了一分成熟魅力。
特别是他那双眼睛,颇得阿红真传……错了,是有其子必有其父,瞳眸清朗明澈尤胜少年,唯一不比阿红的,红太爷眼里,是深邃不见底的黑。
计划运行到这儿,就算有这么一点小小的瑕疵,总的来说还是很顺利的,起码诸位夫人已经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之下基本内定我为准儿媳了。
可是就在大夫人转向红太爷一脸慈祥微笑着开口准备介绍我的当儿,我最怕出现的人……唐果毫无预兆地蹦了进来。
他手里居然还拿了一根大大的棒棒糖,舌头舔上去的时候,陶瓷般细嫩的小脸上便满是心满意足的灿烂笑容,把小孩子的天真无邪展露得淋漓尽致。
然后,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骨碌碌转了一圈眼珠后,把充满爱的目光定在了我身上,甜甜地甜甜地甜得不能再甜地偏又清脆无比地叫:
“爹……”
如果眼光能杀人,唐果早已万箭穿心。
如果诅咒能生效,哥哥早已十死无生。
可惜,如果永远是美好的如果,现在真正面临生命危险的只有我。
不说诸位夫人们瞬间凝成零下的温度,也不提红太爷本就刻意的杀人光线,最恐怖的是顷刻间架上我脖子的两把冰凉刀刃。
刀悬悬地挨着我的脖子,没真正碰上我的肌肤,饶如此,已是刺骨的寒,更有那不知何时会贴上来的心悸。
上次金钱帮的山贼们拿刀贴在我脸上比这简直显得儿戏,我敢打赌,这两把刀的主人随时会轻易割断我的脖子。
哪怕她们前一刻还牵着我的手赞不绝口。
到底是烟雨楼的顶级杀手,感情都能这么控制自如,哪像我,要让发软的四肢勉强撑着就不容易了。
“咳,他……这孩子是谁啊?我不认识哦,他也一定是认错人了!”在八九夫人的刀下,我连半分都不敢动,只有狠狠朝唐果使眼色。
唐果这罪魁祸首却像受了天大委屈似地扁起了小嘴,一下扑到了神色疑惑的七夫人怀里:“哇,小姨,爹他不要我了,还那么凶我……呜……”
他呜哩哇啦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收到七夫人越发凌厉目光的我可是在心底默默地淌着血啊!
“呵呵,果然不愧是看上我们珞儿的人,够胆识啊,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回去看过,倒是有点想四哥了呢。”
七夫人凤眼微眯,向我略抬了一下手中茶杯。
唐门前任姑奶奶,刚才就数她和五毒教前教主的二夫人递茶勤快。
那个什么,我可不可以上趟茅房先?
“我真的不是他爹……”肚内不停叫嚣要解放使得我的抗议虚弱无比。
紫上先生,这一切都是你和他们商量好了来整我的吧,不然夫人们不可能知道我百毒不侵特意给我下泻药的!
我之前卖力的淑女演出也不过整出闹剧的开场,那么,你看着可还满意?
其实我早知道紫上先生是不会轻易原谅伤害阿红的人,他时时都在传达着这个信息,一如红太爷明目张胆的敌意。
我想要看看阿红,他早在一进大堂就坐下了,夫人们的身影虽然纤细,仗着人数众多倒也把他在我眼前遮了个严实。
可是我想要看看他,看看他是不是也知道这一切会这么发展。
我在乎的,毕竟只有阿红。
只要他是原谅我的,其他人,与我无关。
唐果应该也是紫上的同谋,这会儿被他小姨搂在怀里不声不吭,只有偶尔飘向我的眼神有些微心虚的担忧。
“小八小九,你们先让开,可别这就吓坏了他。”红太爷一开口,八九夫人立刻收手退下,袖中伸出的刀尖也同时缩了个没影。
其他夫人自动让出了一条道,红太爷踱着步子缓缓走到我面前,然后剑眉一掀,不怒自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唐果真不是我儿子。”我很冷静很平静地看着他回答。
这下唐果真的哭了,不经意间瞥到七夫人浅绿衣衫上染开一大片深色,心里突然有点难受:不管怎么样,他是真把我当爹。
“这不重要,你既然扮了女人就该明白被拆穿的后果,你以为我们会让珞儿跟一个骗子在一起么?且不管你是别人的爹还是娘。”
“……”我没沉默多久,“能不能先让我上个厕所?”
“什么?”红太爷大概是没想到我这时候还能丢下重要的辩解机会冒出这种话。
说实话,我也不想在这关键时刻摆这乌龙加深他对我的恶劣印象啊,但是这个生理需求又不是我能掌握的,我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要是再不去解决的话形象怕是更加不可收拾了。
何况,装那么无辜震惊的表情干嘛?那泻药不是你们下的么……
“我要上茅房!”我再也无暇顾及红太爷瞬间的茫然和夫人们希奇古怪的神色,推开红太爷就冲了出去。
等我终于轻松了回去的时候,发现局势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又变了:
阿红端端正正跪在当堂,上半身挺得笔直,就算看不到他的脸庞,我知道,那浮现的是他惯有的骄傲,即使跪下也照旧的不可一世。
红太爷站在他面前,苍白了唇铁青了脸,连身影都微微有些摇晃,其他的夫人们都退在了他身后不远处同样跪着,只有大夫人在一旁扶着他,看向阿红的目光中带着心疼又加了谴责。
两个都是她最爱的人,必定是左右为难。
我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挨着阿红跪下。
红太爷连一个白眼都没舍得给我,他平了平气,再度开口又是那个冷静睿智操纵天下财富的第一庄庄主,他看着阿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