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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廷琛眯一眯眼,不说话。
林荞突然就明白了,傅廷琛这种人怎可能去照顾别人感受嘛,他和慕容琰一样,都是不顺眼了直接拉过去杀的货色,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在揣摩他的感受。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白了傅廷琛一眼,林荞转头来到慕容弈的门口。
然而她手伸到门前,却又迟疑,此时此地,她该以个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慕容弈?是什么都已了然一切尽在无言中?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依旧是大肃的四皇子?
正犹豫着,忽然门吱呀一声竟开了。慕容弈站在门口,他无血色的脸已见了青色,却语气温和,“怎不进来?”
“四殿下,”林荞脱口叫道,慕容弈的脸色瞬间一?,林荞顿觉后悔,然而他又恢复过来,甚至在嘴角溢起一丝轻笑,“罢了,那咱们就在院里走走吧。”
乡村的小院并不大,一口水井几棵树,树和树之间拉着绳子,晾着春福洗好的衣裳,更有一群小鸡在唧唧的叫着,努力想摆脱妈妈的看管,透过篱笆冲到院外的草丛里去。
这么大点地方,怎么走?
林荞看了廊下傅廷琛一眼,见傅廷琛点头,她便带着慕容弈出了院子。这是间孤零零的农院,院外大片的田野草地,此时已是初夏,处处风光正好。
走在田野上,待见离小院远了,林荞方才站住,回身向慕容弈笑道,“四殿下可知这人生在世,什么才是最宝贵的?”
慕容弈身子虚,是以走得极慢,他想了想,就道,“皇权富贵不过是过眼烟云,只有至亲至爱的人,方是最宝贵的吧?”
说到这儿,他嘴角溢起一丝苦笑,“只是,这至亲至爱之人……”
林荞眼瞧着他的目光?淡了下去,心里就一抽,这就跟失恋的人看见啥都会联想到前任一样。他这时候也必定是啥话题都要朝自己的身世上扯的了。
咬一咬唇,林荞装做没看到他脸上的悲凉,笑了摇头,“是,也不全是!”
“呃?怎么说?”
林荞想起自己在高一时,曾和班里的一个文艺少女辩论过一个关于死亡的问题,当时那文艺少女说,她追求的是死亡,是生命存在的意义,是死亡之后思想从何处来往何处去等等巴拉巴拉巴拉……,而林荞的看法则简单粗暴,“人一死就什么都没有了,想那么多干嘛?该吃吃该喝喝,该泡帅哥泡帅哥,这才是重要的。”
于是文艺少女就鄙视她肤浅,而林荞则嫌弃文艺少女太酸,她认定就如同武功的最高境界是无招一样,思想的最高境界也是什么都不想,让自己的思维回到最初的原点,生有何因死有何意跟你有关系吗?
能吃吗能喝吗能当钱使吗?
你想透彻了就可以长生不老吗?
还不是死完了往火炉里一推最后尘归尘土归土啥都不剩?
她看看慕容弈,决定用自己的这套歪理,给老实孩子慕容弈洗洗脑。
找了片干净的草地,林荞拿帕子垫了一块,扶慕容弈坐下,她这才向慕容弈道,“奴婢认为。人生在世,最宝贵的应该是自己的身子,这身子就是我们生命的一个载体,一旦这身子废了,这世上的爱啊恨啊权啊利啊吃啊喝啊,就都不是咱们的了。”
慕容弈笑了,他点点头,“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话虽如此,然神色间不以为然更多,林荞便知他只是敷衍,她也不气馁,拍了拍手坐到慕容弈身边,她又道,“奴婢总想着,周妃娘娘这么多年来被禁在西凉殿,不知遭着什么样的罪,是什么让她一直在坚持呢?”
她咋然的提到周妃,分明是一记重拳击在慕容弈的心上,慕容弈的脸色刷的雪白,他霍然转头,“你……在说什么?”
林荞强忍着不许自己转头去看,强逼着自己不许掉下泪来,她甚至还在笑着,“后来奴婢就想,周妃娘娘应该也是明白,若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所以她才一定要活着,因为活着就有希望!她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见到四殿下。”
慕容弈半晌没有说话,林荞的眼角余光间,就见他已将唇角咬出了血,她暗自长叹,决定再加一把火,“所以奴婢觉得,只有把握在自己手中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慕容弈?眸微闪,“你是说……”
“是,”林荞笑眯眯点头,“所以殿下就应该养好自己的身体,然后……然后想想自己要的是什么,有了的,就珍惜,没有的,就去争取!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其余的都不要在意。”
这十年来,嘉和帝对他虽不闻不问,但是慕容琰却待他十分的好,如此,若将来这世上只能有鲁国庆王世子傅弈。她也希望他不要因为这身份的改变而变得难以适从,顺其自然就好!
然而道理再深,她也只能说出很浅薄的表面意思,她甚至并不能确定这对慕容弈是不是真的好?她只希望慕容弈能够看开一些,不要将长辈的恩怨变成自己的压力,不拿别人的错来折磨自己!
错的是嘉和帝,甚至错的是识人不明的庆王和心思浅薄轻易就被人胁迫住的周妃,却绝对不是他——慕容弈!
慕容弈许久没有做声,然日光已西斜,绚丽的晚霞落在身边这个女孩子的眉眼之上,他心内突然便是一悸,忽觉她说的果然很有道理,爱也罢恨也好,都和他无关,而此时她看着他笑,才是最真实!
…
不知道林荞的话是不是真的起了作用,那日后,慕容弈虽还是沉?寡言,却也肯多少进用一些汤水饭食了。
只是,他依旧不肯去见庆王。
林荞让傅廷琛顺其自然,若慕容弈自己打不开那个心结,旁人的强求只会适得其反。
傅廷琛对林荞那日和慕容弈说了什么话十分好奇,林荞毫不客气的勒索了他五百两?金后,就也毫不隐瞒的说了一遍。傅廷琛却听得云里雾里,半晌才问,“你的意思是:让他什么都不要想,顺其自然?”
“对啊”林荞笑眯眯的数着银票,在得知慕容弈是庆王的儿子后,她便知道那日树林里要火烧慕容弈只是傅廷琛演来吓唬她的戏,她想报仇已经很久了。
“这算什么大道理?”傅廷琛看着林荞手中已经数到第三遍的银票,跃跃欲试的想抢回来。
林荞飞快的将银票朝袖袋里一揣,将手对傅廷琛又是一伸,“我的两万两?金呢?”
傅廷琛都快气笑了,“你个小丫头片子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也不怕被人杀人劫财了?”
林荞手一摆,“少说这没用的,银票给了我,你再派人悄悄儿的去通知我宁大哥来接我,有他在,谁敢劫我!”
“宁大哥?”傅廷琛的眉间浮起丝?气,“什么宁大哥,他是谁?”
“嘿,他是谁你管得着吗?”林荞气的一拍桌子,向他瞪眼,“给钱。”
傅廷琛瞪了林荞一会儿,一声不吭,气哼哼的——走了。
“喂——”
看着傅廷琛的背影,林荞气结,他这摆明就是要赖账了对吧对吧对吧?
可赖账的脸色比被赖账的还难看,这是不是就有点太过份了?
…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林荞既要不到她的?金万两,也走不掉。
要不到?金是傅廷琛不给。走不掉是因为——慕容弈每天要和她一起去逛田野,庆王眼见儿子只在对着这小姑娘才有点笑脸,恨不得直接将林荞捆慕容弈的裤腰带上,哪还肯放她走?
其实林荞也舍不得走,她想和慕容弈在一起,永生永世!
然而她是个理智的人,她总记得自己是被春喜和春福偷偷带出来的,而以慕容琰的性子,家里丢双筷子都是打他的脸,更何况丢了个大活人?他不挖地三尺怎么可能?
可一个多月过去了,傅廷琛带着庆王父子这对“朝廷重犯”住在这个乡村小院里,却一直都风平浪静,别说是大肃搜找的官兵。就连来串门的乡邻也没一个。
林荞就觉得这很不科学,电视上不是这么演的啊?
她不知道的是,这她离开的这一个多月里,大肃的朝廷政局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林荞丢了的消息报进长留宫时,第一个知道的是张总管。
张胖子只听了半截话就已吓了个魂飞魄散,他太了解自家主子了,从他得知主子爷竟将人偷出宫藏在别苑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主子爷完了,他栽在那小妖精的身上了。
张总管其实很不明白,长留宫里女子众多,哪一个不是千娇百媚婀娜多姿,主子爷咋偏对个干巴瘦的小丫头片子上了心?
真是大鱼大肉吃多了,觉得那小咸菜才是最好的?
张总管一边对主子爷废了的眼光顿足捶胸,一边对主子爷那谁的帐都不买的暴脾气捶胸顿足。
现在这块小香肉给丢了,一会儿主子只怕要掀天了。
瞒他肯定是不敢瞒的,张总管抱着大肚子颤颤巍巍的挪啊挪,挪到了慕容琰跟前,“那个……爷。”
“嗯,”慕容琰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密信,这是章寒带进来的许留良的亲笔信,许留良向他细细的叙述着那夜丑时他和章寒在江北大营所做的安排,如今时机已成熟,要慕容琰早拿主意,早做打算!
“爷……”张总管已带了哭音。
“嗯?”慕容琰这才觉得不对,他不耐烦的抬头,“到底什么事?说。”
“爷。别苑里的人——丟了,”张总管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
“什么?”慕容琰腾的起身,急切间,袍袖带动茶碗滚落在地,咣当一声摔了个粉碎,这一声脆响仿佛砸在张总管的心上,张总管两腿一软,就跪下了。
“夜,才别苑传来信说:今儿一早林姑娘的屋子里没有动静,连春喜春福也不见出来,有小丫头进去一瞧,里面竟一个人也没有。当即吵嚷起来,可满别苑的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们三人,爷,林姑娘丢了,她丢了,爷,爷……”
慕容琰一甩袖子急冲了出去,等张总管捧着大肚子追出来时,就见他已骑上马飞奔出了长留宫,急得张总管扯着脖子喊,“爷,宫里不能跑马,不能啊……”
等慕容琰快马赶到别苑时,别苑里已跪了一地,主管别院的李槐拿鞭子亲自抽打拷问贴身伺候林荞的几个小丫鬟,“说,林姑娘到底去哪了?”
那几个小姑娘哪受得了这个,被抽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慕容琰下了马,对着急忙迎上来的李槐当胸就是一脚,“糊涂的东西,你个别苑主管都看不住一个姑娘,凭她们几个能藏得起阿荞吗?”
李槐也哭了,他鞭子一扔,跪下就嚎,“主子爷。小的每夜都亲自守在姑娘的屋子外面,再困也不敢眨一下眼的啊,真不知道姑娘怎么就突然不见了,爷,别是这别苑里有鬼吧?”
李槐情急之下的一顿胡说八道,把个慕容琰气的啊,他绕过李槐先直奔林荞的房间,看了看又飞跑出来,捡起鞭子对着李槐就抽了下去,“上百人守一个女子你都守不住,本王要你有什么用?”
可怜李槐哼都不敢哼一声,硬生生受了慕容琰几鞭子,只不停磕头。“小的该死,请王爷责罚。”
这时张总管骑着马也赶到了,他一眼看见院子里已血流了一地,吓得屁滚尿流的扑过来,一把抱住慕容琰的胳膊,带着哭腔喊道,“爷,这不是发火的时候,得抓紧找人啊。”
一句话拉回了慕容琰的理智,他将鞭子狠狠一甩,在院子里驴拉磨似的转了两圈,站住脚道,“能避过别苑里这一百多人。将阿荞带出去的必定不是平凡之辈,要么,是鲁国的瑞王,要么,就是——老三!”
最后两个字,他是从牙缝里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