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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私人性质。上级禁止仓木警部介入本案,要是知道我和警部有接触,若松警视八成会咬烂我的鞋子。昨天我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潜入病房。”
美希像松了一口气似地肩膀微晃,“可是警部补也是特别搜查本部的一员吧?你应该没办法基于私人立场行动。”
“我早就在行动了。只要有若松警视的指示,新宿中央分局的局长巴不得让我去扫水沟。在这种状况下我不可能好好工作,我甚至怀疑他们根本就寄望这个案子走入迷宫中。”
“不只是寄望,也许还刻意这么引导。”
大杉持杯的手停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不过案发至今都快一个月了,搜查却毫无进展,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大杉一边盯着美希一边饮尽杯中酒,“你说的对。你也差不多该把真心话告诉我了吧?”
“你所谓的真心话是指什么?”
“少给我装傻了!”
说完,大杉才发觉自己声音太大连忙闭嘴。美希的脸颊微微泛红。
“如果能让你消气,就算拍桌子也没关系。反正我已事先知会过老板娘了。”大杉握紧拳头,按捺怒火。每次跟这女人说话,不知为何自己总是变得特别没耐心。好吧,到时别说是拍桌了,就算要他把桌子砸成两半从窗口扔出去也没问题。
“你听着。我不像仓木警部,明知另有内幕还佯装不知地照对方安排走的本领我可学不来。那也许是公安惯用的手段,但不是我的喜好。我自有我的做法。为了让你说实话,就算抓着你头发往墙上撞也是小事一桩。我可不在乎你有没有知会老板娘。”
美希定睛回视大杉,然后垂眼举杯沾唇。“你说仓木警部已经全都告诉你了?”
“是的。”
“我告诉警部的内容,只有一点是谎言。而且是重大谎言。”
大杉坐正身体,“那是什么?”
美希挺直腰杆,“我跟仓木警部说,担任里维耶拉池袋分店店长的新谷和彦是右派恐怖份子。”
“好像是有这回事。那是骗他的吗?”
“对。新谷只是承揽丰明企业委派的工作,恐怖行动另由别人执行。”
大杉在桌子底下握紧膝头,“那个人是谁?”
“新谷宏美。和彦的妹妹。”
虽然美希表面上说得若无其事,却窥探着大杉的表情试图看出这句话的效果。而大杉说不惊讶是骗人的,但他刻意眉也不挑地回看美希。
“仓木警部问起新谷的妹妹时,你好像还装胡涂说是第一次听说。”
“那时我别无选择。在我开始监视新谷的早期阶段就已发现他妹妹的存在了。”
“就是那个叫宏美的妹妹负责执行吗?”
“是的。新谷只负责从丰明企业那里接工作,杀人则交由妹妹执行。不过丰明企业好像以为是新谷自己动手。”
“你怎么知道他妹妹才是执行者?”
“因为新谷始终没什么动作,我把监视对象改为宏美后,至少有两次,她都是在我的监视下杀人。”
大杉瞪大了眼,“在你的监视下?”
“正确说法应该是在我跟踪时。一次还来不及确认她的目标是谁就已让她得手了,另一次是在赛马场的混乱中我无法接近她身边。两次都没有证据足以证明是她干的。虽然两名死者都是被人从身后以冰锥刺入脖子,一击毙命,但谁也没看到是她刺的。”
“那两人是谁?”
“表面上是平凡的公司职员,但事后发现两者都是新左派的干部,只是没向新闻媒体公布。”
“为什么不逮捕宏美?”
“我刚才也说了,没有证据。”
大杉目瞪口呆地摇头,“眼睁睁地吃个措手不及,亏你能当巡查部长。”
美希脸泛红潮,“我不会替自己辩解。”
“这样最好。所以这次跟踪笕的也是妹妹?”
“对。我那天从宏美位于东中野的公寓就开始跟踪她了。”
“然后宏美就前往早稻田,从笕的事务所开始跟踪他?”
“对。”
“当时宏美看起来怎样?”
“和平常一样穿着黑大衣,戴着墨镜。我只知道她一头长发身材苗条,但是没看过她的真面目。”
“根据仓木警部从马赛的女服务生打听到的消息,笕好像也是和一名身穿黑大衣戴墨镜的长发女子同席。那就是宏美吧?”
“我本来也想过这个可能性。可是据女服务生表示,那个女人比笕先到。这样的话,判断尾随笕进入店内的宏美是那个女人就不合理了。”
“女服务生也有可能搞错了。如果推论是宏美和笕接触时趁机在旅行袋中装设炸弹,那就说得通了。”
美希勉强点头。大杉把生鱼片塞进嘴里,和酒一起吞下去。生鱼片虽然美味,但他没心情细细品尝。
“案发之后听说新谷就失踪了,那他妹妹呢?”
“她也在同一天离开公寓一去不回,就此失去下落。”
“东中野的什么公寓?”
“东中野之家。我已拜托管理员,如果宏美或和彦出现就立刻打电话通知我,不过到现在都还没消息。”
大杉靠着椅背,双臂交抱。如果是新谷兄妹炸死笕,他们是从哪儿用什么方法得到炸弹的?从丰明企业吗?如果真是这样,丰明企业又是从哪弄来的?
不过现在追究这点也没用。大杉松开手臂。“那我就问你重点吧。你为什么不把新谷的事告诉特别搜查本部,只跟仓木警部一个人说?而且还捏造他妹妹的事。我只能说,你应该是另有目的。”
美希唰地舔了一下唇,眼中闪过犹豫。再加把劲就行了。如此判断的大杉趁胜追击,说道:“据警部表示,你好像和警察厅警务局的特别监察官津城警视正有来往?”
“对。”
“津城监察官的流言我也听过。他专门摆平警界内部的丑闻,说穿了等于是负责扫厕所的。”
美希脸色大变,身体晃动,狼狈到十分不自然的地步。
“你这话太过份了。”
“你用不着这么激动。仓木警部说,你和那个警视正百分之百不可能是情侣。”美希仓皇的视线四下逡巡。
大杉继续说:“据警部判断,这起爆炸案和公安内部的风纪问题有关,所以你奉了津城监察官大人之命偷偷调查,换言之你等于是他的卧底密探。而我也很赞同他这个推论。怎样,猜对了吧?”
“的确猜对了。”
大杉吓得几乎弹起来。回答的不是美希,而是一个柔和的男人嗓音。
旁边的纸门缓缓拉开,露出那男人的脸。大杉半弓着身子,哑口无言地凝视男人。男人年过四十五,身材不高,上半身肌肉却异常发达。
男人取出名片,微微立正对大杉鞠躬。“贸然插话,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名片。”
大杉进退两难地半跪着,愕然接过名片,一看之下,还来不及慌乱眨眼已先面无血色。
名片上面印刷着:警察厅警务局特别监察官警视正 津城俊辅
大杉顿时冒出一身冷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了不让声音颤抖,大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开口说话。好久没被人这样攻个措手不及了。长年来的习惯使他意识到官阶高低立刻决定了在场者的人际关系。
“很抱歉没有事先告知。不过问题毕竟是问题,站在我的立场必须先摸清大杉先生肚里的盘算。”津城往空位一坐,举手击掌。
仿佛就等这个,刚才的女服务生又送来一人份的菜色和新酒。
可恶,上当了。大杉按捺着怒火,睨视美希,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他早就觉得她的举止怪怪的,原来还藏了这么一手。难怪刚才他说津城坏话时,她会如此惊慌失措。
“来,先喝一杯。”
津城拿起酒瓶要替他斟酒,大杉慌忙举杯。一边让对方倒酒,一边想到这样次序颠倒,不免又出了一身冷汗。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慌张也没用,他豁了出去,决定看着办。
“我个人觉得,应该有权要个解释吧?”
他切入正题,津城的手指滑过五官之中唯一宛如希腊雕刻的高挺鼻梁。
“您说的对。正如您推测的,这次我要清扫的就是公安的厕所。”
“那也就是说……”
大杉说到一半就打住,又想恶狠狠地瞪美希。美希似乎察觉了,假装在专心剔除红烧鱼的鱼剌。
津城夸张地用手制止大杉,“好了,您先别冲动。今晚都是我安排的,不是明星的错。是我听说您表示想见面,才命她使用这个场地,还请您见谅。”
大杉怃然举杯就口。虽然还无法判断津城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显然和一般警察不同。他比大杉高了三阶,年纪看起来也大了几岁,但他客气的语调毫无官架子。那不是刻意施展的手段,应该是对方本性如此。大杉感到自己稍微卸除了心防。
“明星巡查部长,事实上是替警视正卧……协助办案吗?”
“是卧底的没错,请不用顾忌。几个月前,我确认目标告诉明星后,她就成了我的助手。说得难听点,的确是卧底的密探,先头部队。”
津城毫无愧色地说完,又伸手抚了一下鼻梁。
7 ◇◇◇◇
他仰起脖子。
铁门发出剌耳的声音打开了。野本推开壮硕的看护,径自走入。
“起来!”
他直起上半身,坐在床上双脚着地。眼前矗立着野本,天花板的荧光灯灯光,透过野本稀薄的头发在头皮上反射。水泥地冰冷得令人发麻。
野本垂眼睨视他,眼中带着怒气,脸颊的肌肉抽搐。
“里村死了。”
他的表情不变。野本手扶着茶色眼镜,凑近看着他。
“你听见了吧,里村死了。”
“听见了。”
“他昨天和今天都没去店里,所以我派人去他的公寓。结果就看到他脖子上插了一把刀,想必是当场毙命。”
“也就是说死得并不痛苦啰?”
话声方落,野本的右手已飞过来,将他击倒在床上。剧烈的冲击让他霎时眼前一黑。他感到嘴里流血了。他趴在床上,甩着头,下意识地试图想起过去。
野本揪着睡衣前襟把他拽起来。野本的脸一凑近,大蒜味就扑鼻而来。
“少装胡涂了。是你干掉里村的!这点我起码还猜得到。”
他默然。野本又把他拽过去,他感到头晕目眩。
“喂,你把赤井也做掉了吧?”
他默然。
“否则赤井不可能一直不见踪影。打个电话回来又不会少块肉。”
弃置在孤狼岬的车子似乎还停放在那里。野本的双臂使劲,他感到几近窒息,不禁挣扎。野本瞪着眼,喷吐出带有蒜味的气息说:“你给我听好。里村死了就算了,如果你敢动赤井我绝对饶不了你。”
“你何不把我交给警察?”
野本歪着唇,“你倒挺伶牙利齿的嘛。你比赤井伶俐多了,只有这点跟以前没两样。过去你接下的任务从没搞砸过,要是没发生这种事,我本来很乐意好好提拔你的。”
看他不发一语,野本又继续说:“看你是要恢复记忆,还是脑浆喷出。反正没做个了断前我会继续敲你的头,你认命吧。”
他茫然听着野本的声音,一边偷看站在门边的看护。看护交抱着粗壮多毛的双臂,面无表情地回视。
这时走廊传来小跑步的脚步声,门口出现木谷那颗光头。
“您的电话。对方说很急。”
“是谁?”野本嘴上反问,却旋即把他往床上一推,制止正要回答的木谷。“不用你说了,我去那边听。”
野本走向门口,却又一个转身,对着躺在床上的他伸出食指。
“记住,你的性命只剩明天一天了。无论你会不会恢复记忆。”
◇◇◇◇ 8
野本辰雄把脚放在办公桌上,抽着雪茄。
好久没这么悠哉了。能把那个碍眼的公安条子按照计划打得站不起来送进医院真是痛快。不过听说雇用的那个落魄拳击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