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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玛莲-再见海因茨-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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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渴望梦见
  你那令人迷恋的双唇
  你在夜雾之中旋转飞舞
  我伫立在那座灯下
  正如从前,莉莉玛莲
  正如从前,莉莉玛莲
  “妈妈……妈妈……”他在梦中呼唤。
  爆炸让他的左耳失去听力,脑震荡也让人头脑混沌,他在床上躺得快生锈,但他很是聪明地把左耳冲着外面,这样战地医院里整天不断的鬼哭神嚎就能离他远一点。
  以至于赫尔曼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他一个字也没能听清。
  “你坐我右边来。”
  “为什么?”
  “因为老子左耳听不见了你这个白痴!”
  赫尔曼明显被噎住了,但这一回他只是愣愣地忍回去,什么也没反驳。
  “是当地游击队干的,那姑娘身上绑着炸弹,目标就是你。”赫尔曼搬了小凳子,确切的说是抢,让自己坐在海因茨右侧。他将汉斯的兵牌交给海因茨,“我亲手埋了他。”
  海因茨握紧了兵牌却没能说得出多余的话来。赫尔曼抓紧机会调侃他,“瞧瞧这张脸,被碎片划得乱七八糟的,柏林的姑娘们可要伤心了。”
  一个叫艾比的小护士笑盈盈地走到他俩身边,“少校先生,到时候吃药了。”
  赫尔曼连忙说:“放心,我会督促他。”
  海因茨翻个身,忍不住抱怨,“该死的我到底要在这个鬼地方待多久。”
  赫尔曼却开着玩笑说:“有这么漂亮的德国姑娘照顾,这里简直是天堂,只有你这个白痴会抱怨,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海因茨一仰头把药吃了,不耐烦地哼哼着,“好了吗?还要干什么?”
  艾比的耐心比邓尼茨更好,她始终保持微笑,就像对待小学生一样对待海因茨,“助听器很快就会送到,德国产,绝对好用。”
  “我才不需要什么助听器。”
  艾比尤其贴心地轻轻凑在他右耳边说话,她对他是特别的,这一点特别令她在残忍冷酷的战争中萌生一丝丝对未来的期望,“虽然您是101装甲营的营长,但您必须听从医生的安排。”
  海因茨还要再反驳,赫尔曼连忙打起圆场,“别理他,他出了名的臭脾气,跟团长都能顶嘴。”
  艾比温柔地笑,点头说:“我知道。”
  海因茨却提醒她,“你不用去照顾别的病人了吗?”
  “是的,我现在就去。”艾比朝赫尔曼挥了挥手,“我走了,再见。”
  “再见。”
  等艾比转过背,赫尔曼立刻去捅海因茨的手臂,“喂,你可真厉害,这才来了几天就能搞定护士小姐。”
  “我什么都没做。”海因茨望着破破烂烂的天花板说,“我只是送了她一盒巧克力,顺带把纠缠她的小杂种吓得再也不敢出声。”
  “英雄救美。”
  “你懂什么?”海因茨瞪他一眼,“来根烟,你以为你就是来陪聊的?”
  “好吧,一会护士小姐来教训人你可得帮我挡着。”赫尔曼掏出香烟给他点上,两个人有一阵子没出声,一同听着战地医院此起彼伏的叫嚷声静静出神。
  “也许要撤到明斯克或者基辅。”赫尔曼躲在一团灰蓝色烟雾后面,陈述着糟糕的局势。
  “快满一年了。”
  “是的,也许我的孩子已经出生。”赫尔曼抽得凶,这块小角落被烟雾充斥,仿佛有人不小心放出一把火,就快要把整个医院都烧着。
  海因茨说:“我明天回去。”
  “得了吧,我听说你这个伤是可以回柏林的。”
  “我绝不回去。”
  “想想也知道。”赫尔曼突然笑起来,趁他虚弱,猛拍他脑门,“哈哈哈,你这个白痴,大白痴……”
  他们两个几乎在战地医院打起来,还好艾比即时出现,阻止了这一场凶猛恶战。
  夜晚,海因茨走出医院,独自坐在苹果树下抽烟。
  艾比忙完之后也坐到他右侧,海因茨问,“抽烟吗?”
  艾比点头,海因茨分给她两支烟。
  艾比偷偷看他,犹豫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开口问:“你从哪来?柏林?科隆?”
  “慕尼黑。”
  “我出生在慕尼黑,但后来搬去柏林。”她有一些紧张,不断地无意识地拨弄着金色长发,“你好像不怎么爱说话。”
  “也许我该像个喋喋不休的老太婆?”
  艾比脸红了,“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早点回去,回柏林。”
  “什么?”
  “战争并没有什么意思,好姑娘,听我的,回家吧。”他站起来,踩灭了烟头,他修长的身体在她眼前舒展,他背着光,月亮在他身后偷看他英俊的面庞,他的眼睛藏着浩瀚深海,令她沉沦。
  “也许……也许我们能一起回去……”
  “这不可能。”他似乎带着笑,又仿佛板着脸严肃异常,她看不清也记不清了,“好姑娘,我不是什么好人。”
  “你是英雄,德意志的战斗英雄,是伟大的勇士!”
  “我可不是什么英雄,我什么也不是!”他狠狠地唾弃着自己。


 Chapter27

  
  战争总是反反复复,唯一能让海因茨感到欣喜的只有虎式坦克的出现,这头凶猛的野兽让第三装甲集团军士气大振。
  六月,由于他在哈尔科夫战役中的英勇表现,元首授予他光荣的剑银橡叶骑勋章。简陋的授勋仪式上,邓尼茨依然面无表情地发出鼓励,“继续战斗,不可懈怠。”
  海因茨昂头敬礼,“嗨,希特勒!”
  然而他无意见发觉邓尼茨仿佛在一夜之间老去,他的白头发和皱纹正占据着他的人生。
  战争催人老,他终于体会到这种孤独又绝望的滋味。
  他带领着101装甲营,从乌克兰南部再一次向俄罗斯推进,接下来是沉默的顿河、寂静的沃罗涅什以及恶魔的口袋——斯大林格勒。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国防军轻易突破红军防线,眼看就要完全摧毁斯大林格勒,第三集团军随即被调往南部,向高加索地区深处进发,然而斯拉夫人就像踩不死的蚂蚁,一群接一群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第六集团军被围困在斯大林格勒,四三年二月,保卢斯元帅带领第六集团军向苏联人投降,国防军身心崩溃,他们只能躲在泥泞的战壕中,听长官大声讲述着虚假空翻的演说词,继续向巴库油田行军。
  春暖花开的时候,维奥拉在医院生下女儿贝拉,是的,贝拉——
  维奥拉把素素的名字给了她,她们习惯叫她小贝拉。
  可是维奥拉的家人始终不能接纳她,维奥拉只好带着为数不多的财产搬出来住,好在赫尔曼给她寄来不少生活费,再加上素素的帮忙,这让她在休学之后还能带着贝拉勉强生活。
  “他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维奥拉总是这样反复安慰着自己,这几乎是巴黎沉闷而灰暗的天空下生活留给她的唯一一束光。
  对于素素而言,等待变成了惯性,自她二十岁遇到他,如今已然是第三个年头。由于大部分教授被送进集中营,学院的课程被迫停止,她仍处在大学四年级,自主学习阶段。
  东方的来信越来越少,连她都能感受到战事艰苦。但就像维奥拉说的,她每每都将情绪藏在心里,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慢慢地,她就快变成缄默的木偶。
  另一边,海因茨再度回到乌克兰。
  第三集团军没能顺利征服高加索,反而被红军逼回乌克兰南部地区。
  坦克的履带在乌克兰人的家乡来回碾过,原本宁静美好的城镇转瞬之间已成废墟。
  十月的夜晚被落叶铺满,月光温柔地亲吻着大地。这一刻多想回到母亲的摇篮里,在摇晃的小床上听母亲轻轻哼唱。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海因茨领着他的新副官汉斯漫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没错,一个满脸雀斑的傻孩子,仍然叫汉斯。他甚至怀疑这是邓尼茨那个臭老头的恶作剧。
  道路两旁是弯曲折断的大树、被炮火摘掉房顶的屋子以及四处狂欢的野猫。不远处传来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显而易见的,拐角处破烂的体育馆必然被当做临时医院用以安置被炸断手脚或者就地等死的士兵。
  他从整片脱落的墙上瞧见一家沾满灰尘的钢琴,午夜十二点,他走进这家被战火摧毁的庭院,坐在不断掉灰的天花板下面,修长的十指抚过黑白琴键,温柔的音符就此在他指尖跳跃。
  贝多芬的《月光曲》。
  他沉默地将他的故事讲给这个静谧安详的世界听——
  风吹过
  带走你的呢喃
  留下一片叶
  无数个圣诞
  在莫斯科
  在斯大林格勒
  在高加索
  在疯狂的战火中
  我为你
  轻轻哼唱
  罐头掉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琴曲,汉斯就像警惕的猫,立刻踏上阁楼的阶梯,踹开一扇狭窄的破旧的小门。
  年轻的小汉斯对阁楼内的场景感到震惊,他甚至无法及时向长官汇报,直到海因茨亲自走上阶梯。
  全是犹太人。
  一间浴室大的屋子,塞满了犹太人——男人、女人、老人、儿童……除却种族,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瘦,每一个人都像一具行走的骷髅,撑着硕大的眼球向他下跪,向他求饶,他们甚至发不出一点点声音,或许他们已经习惯生活在无声无息的世界。
  “是是是……是犹太人。”汉斯举着枪,结结巴巴地说道。
  海因茨走不进阁楼,他过于高大。
  “该走了,赫尔曼少校一天见不着我就得发疯。”
  “好……好的,可是……”
  “没有可是。”海因茨转身走下阁楼,就像根本没瞧见那群绝望中挣扎的犹太人。
  汉斯咽了咽口水,最后再看一眼阁楼深处躺在母亲怀里仿佛快要病死的小男孩,弯腰走了出去,向前两步又退回来,小心地替他们把门掩上。
  他们在楼下遇到了小护士艾比,海因茨不耐烦地问:“你怎么还在这?”
  艾比的护士裙上沾满了血,她显然是匆匆赶来,漂亮的小脸蛋上还泛着奔跑过后的红晕,“我听见琴声……所以想过来看看……”
  “好奇心只会让你死得更快。”海因茨冷冷地回答。
  在战场上都能如此冷酷地对待小美人,汉斯对他的崇敬又深了一层。
  艾比不为所伤,她早已经对他的冷言冷语产生免疫,“你还好吗?少校先生。”
  “至少没死。”
  “您的钢琴弹得真不错,我很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美好的音乐。”
  “我弹得不算好。”
  “您别这么谦虚。”
  “我的夫人才是专家。”
  “您……您说什么……”艾比惊讶的望着他,碧蓝的眼睛慢慢被泪水淹没。
  噢,这可真让人心碎——汉斯不自觉默默替她伤心。
  “如果你决定回柏林,我可以帮你向上级申请。”
  他无情地扼杀了少女的希望与爱情,他就像一块冰冷的石头,谁都无法走近他。
  真帅气,汉斯无不兴奋地想着,向前替他打开车门。
  艾比站在门内,远远看着汽车开走。她很快回到医院,全身心投入工作,不让自己产生丝毫懈怠。
  海因茨回到住所,在灯下提起笔给素素写信。
  致我永远的妻子,
  我在最艰难的时候写下这封信,多次犹豫,仍然想要告诉你,我的全名是海因茨·冯·马肯森,出生于一九一五年十一月三日凌晨三点,我的母亲现在暂时居住在慕尼黑考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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