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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爷坐下,陈妈妈忙上前给他把冷了的茶换了水,珠儿从方才进门之时,就大气也不敢出,此时见刘大爷他们坐下,只是站在刘如蕴身后伺候,刘大爷喝了茶,才对珠儿道:“你和陈妈妈两人,着实大胆极了,姑娘既从潘家出来,你们就该伺候着姑娘回刘家,怎能收拾了东西就往南京来,珠儿,是不是你觉得,三姑娘做了你的主,我们的话就全被你当做耳边风了?”
珠儿听了这几句,吓的急忙跪倒:“大爷,奴婢并不曾这样。”刘大爷轻轻敲敲桌子:“好了,起来吧,你现在也是一座书坊的老板娘了,也不必奴婢长,奴婢短的了。”
珠儿还是怯怯的看向刘大爷,见刘大爷眼里的怒气没有原先旺,还是不敢起来,刘如蕴见哥哥迁怒她们,抬头道:“哥哥,这事也怪不得她们,是妹妹我执意如此,你要怪就怪我吧。”接着又对珠儿道:“你起来吧,凡事有我做主。”珠儿这才站起来。
刘大爷看眼珠儿,又转了看向妹妹,见她一副任杀任剐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啊,还是这个性子,罢了,我也不去怪谁了,三妹,你就随我回松江吧。”回松江?原来这才是自己兄长的目的,既一知道哥哥的目的是什么,刘如蕴也就有了应对之策。
回松江,陈妈妈倒很喜欢,虽说在这里,也是人人敬重的,只是这总是异乡,不是家乡,见刘如蕴要说话,陈妈妈忙蹭到她身边,手拉一拉她袖子:“姑娘,大爷既这样说,你何不就坡下驴,回了松江呢?潘家既已另娶,想必也没人会说你什么。”
刘如蕴不满的叫了声:“妈妈。”刘大爷听出妹妹话里的不满,方才自己在这里等候的时候,里外院子可仔细看过了,刘如蕴把这里收拾的不错,书籍满架,鲜花满院,屋里的家具布置的也是错落有致,想来是做了长期在这生活的打算。
那句让她跟着自己回松江,不过是试探之言,自己的妹妹果然是不愿意回去的。刘如蕴看见刘大爷唇边露出了然的笑,不由低了头,自己哥哥竟然又骗自己。
刘大爷正要说话,小厮进来行个礼:“大爷,大奶奶到了。”话才刚落,就见刘大奶奶走了进来,她想是在潘家宴席上用了几杯酒,面上带了些春色,看见他们兄妹二人,也没行礼,坐到椅子上就对珠儿道:“快把你们的好茶拿出来,我渴的很。”
珠儿忙答应着把茶送上来,刘大奶奶见那杯子小巧,摇头笑道:“小姑还是这般文静,这杯子只是品茶的,不是解渴的。”刘如蕴低头一笑,自己大嫂还是原先一般爽利,颇有些水浒里面众好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风范。
陈妈妈早就去寻了个茶碗来,满满给刘大奶奶倒上茶,刘大奶奶喝完这碗,才觉得清凉很多,看看刘大爷兄妹的脸色,已经了然了,也没放下茶碗,只是把碗在手里玩弄,笑着说:“小姑还是不愿意回松江?”刘大爷嗯了一声。
刘如蕴已经急急开口:“大嫂,我不是不愿意回去,只是刘家的面子是为了我没有的,我再回去,不是更糟?”刘大嫂叹了一声,把茶碗放下:“小姑,你是不知道,公公和婆婆为了你的事,茶饭不思,连睡觉都在叹气,你就这样飘落在外,他们怎么忍心?”
这样的话,方才刘大爷已经说过了,但从刘大奶奶口里重新说出,刘如蕴却觉得又添一层难过,只是低了头,不说话。
刘大爷叹了一声,起身唤妻子:“梧娘,妹妹她是个有主意的人,我们还是不需多说,你在外应酬了一天,想来也累了,我们先回去罢。”刘大奶奶点头,刘如蕴听的他们要走,忙起身道:“哥哥,先在这里用过晚饭再走。”
刘大爷摇头:“不必了,该说的都已说过了,再多说不过是徒费唇舌,你回松江也好,留南京也好,需的记住爹娘,说什么不是刘家的人的话。”刘如蕴听到这话,想起当日自己在潘家堂上说出的,从此后再不是刘家女儿的话,不由又叹了一声。
刘大爷的手抬起,终究还是轻轻落到妹妹肩上:“罢了,都过去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谁让当日我。”话没说完,就摇头叹息,转身走了出去。
刘如蕴看着哥哥嫂嫂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自己回转屋里,却没坐下,原来自己真是很由着自己性子来,只想着自己,想着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爹娘也不至悬心,谁知道爹娘还是日夜盼望着。
珠儿的声音响起:“姐姐,你真的要回松江吗?”刘如蕴摇头:“不回了,就在这里,想来松江那边,也有了许多的流言。”
刘如蕴顿一顿,对珠儿道:“好了,你也回去歇着吧,都累了这么一天了。”珠儿点头,陈妈妈等珠儿走了,才又对刘如蕴道:“姑娘,你怎的不回去,这里虽好,总没有亲族庇护。”刘如蕴挥一挥手:“好了,妈妈。我也累了要去歇着了。”
说着就掀起帘子往里面走,陈妈妈又是一阵叹气,这个拗性子的姑娘,大爷的话里面已经留了余地了,怎么她还是不肯回去呢?依了大爷的能力,别说几句流言转回来,就是把事情说成是经官断离的都成,这个姑娘啊。
刘如蕴虽去歇息,还是心乱无比,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等梦醒过来时,觉得全身汗淋淋的,无精打采的起来,掀开帘子,望望外面,小婉的鼻息声传来,窗外只微微有亮光,重又躺下,却也是左右辗转,睡不安定。
磨蹭到了大天亮,听见小婉起来,就吩咐她烧水洗浴,小婉虽觉得奇怪,也连声应了,等到烧好水,小婉把水送进房内,只见刘如蕴痴痴的坐在那里,小婉不由奇怪,昨日那个大爷来的时候,为什么奶奶让自己出去了呢?
却又不好问的,只是小声的道:“奶奶,水烧好了,伺候你洗浴吧。”刘如蕴嗯了一声,又道:“你去和陈妈妈说,让她备几份礼物,我去见个人。”见人,小婉不由奇怪,刘如蕴已经在脱里衣了,见她还是站在那里:“怎么,还不去吗?”小婉忙答应着出去。
恩怨
刘如蕴这才坐到浴桶之中,罢了,该来的总会来,有什么好怕的呢?洗浴完了,正在梳妆的时候,珠儿就匆匆进来:“姐姐,王家派人来送礼。”这不年不节的,也没什么人过生日,怎么会有人来送礼?刘如蕴接过珠儿手里的礼单一看,礼物倒也罢了,只是这王家怎么会遣人送礼,还指名给自己的呢?
珠儿也十分奇怪,皱着眉头:“姐姐,这王家怎么送礼来了。”礼单横竖也看不出什么的,刘如蕴把礼单放下:“王家送礼的人呢?传进来问问。”
王家送礼的人进来时候,刘如蕴已经梳洗停当,在厅里坐着喝茶了,抬眼一看,倒是熟人,就是昨日领着自己游花园的桑妈妈,刘如蕴不由笑道:“原来是桑妈妈,却不知贵主人送礼来所为何事?”
桑妈妈见今日的刘如蕴只是淡梳妆,发上连首饰都没有,就光光的挽个髻,却怎么看着怎么好看,听见刘如蕴的问话,忙收敛了心神,笑着道:“奶奶,昨日我家主人说了,扰了奶奶的游兴,故此才命小的送上些礼物赔罪。”
扰了游兴?那登徒子果然是高手,那戏文里,书上不是常说的,登徒子总是遣人来送礼赔罪,做尽无数的小心,等到一来一往的熟了,渐次就登堂入室起来,只是这样的手段也只能哄哄那些没见识的。
心里虽这样想,刘如蕴嘴上了是半点不高兴都没露出来,笑着道:“区区小事,我不过转眼就忘了,倒还劳烦你家主人记着,只是无功不受禄,礼物还请拿回去。”说着就叫小婉:“替我送这位妈妈出去,再拿一百钱给她。”
桑妈妈正打算又说话,就见小婉走到自己面前,示意自己和她出去,又见刘如蕴已经起身预备进去了,只得闭了口,和小婉出去。
陈妈妈见桑妈妈走了,这才摆上早饭,笑着对刘如蕴道:“姑娘,那王二爷还当你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送来的礼物不过平平。”刘如蕴打了一碗稀饭在喝,听到陈妈妈这话,只是一笑,也没说话。
珠儿在今日王家遣人送礼,指名由刘如蕴收的时候,心里还当王二爷是不是看中刘如蕴了?昨日的宴席之上,也听别人说过,这位王二爷虽然是帮着王老爷打理生意,另外名下还有产业,这个年龄又没有妻子,实在是门上好的亲事,只是自己也只能这么想想而已,姑娘现在是寡妇装扮,前头姑爷又娶了王二爷的妹妹,这样事体,真做出来,只怕是会惹的全南京城的人笑话。
等到王家礼物送来,珠儿的心又开始活泼起来,谁知刘如蕴全不勾搭,珠儿只得作罢。
吃过早饭,刘如蕴吩咐换了衣衫要出门去。陈妈妈的礼物早就备好了,边替她换着衣衫边笑道:“姑娘也该去瞧瞧大爷大奶奶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刘如蕴由她唠叨,只是不说话。梳妆好,刘如蕴只带了陈妈妈出门。
刘大爷却没有住在亲戚家里,也没住客栈,而是借了浮桥底下一所花园居住,带来的仆从都是刘家的老人,守门的望见陈妈妈,问过了是三姑娘来望大爷,流水开门让轿子进去。
轿子曲曲弯弯,一直到了一所房子面前才停下,刘如蕴刚下了轿,就有个小媳妇飞快的从里面赶出来,对刘如蕴行礼道:“三姑娘来了,大奶奶那里有客,命奴婢来迎三姑娘。”
刘如蕴见这是当日刘大奶奶身边的大丫鬟,名唤珍儿的,见她一身妇人打扮,心里还在纳闷,难道是自己大嫂终于放了放手,让刘大爷把她收了房?珍儿见刘如蕴只是打量着自己,心里明白,低头道:“两个月前,大奶奶做主,把奴婢配给了管账的朱管家,依旧在奶奶身边服侍。”
管账的朱管家,那个人刘如蕴见过几次,是从跟着刘大爷的小厮一路提上来的,年纪也不算大,也就三十来岁,珍儿跟了他,算不错了,不由笑道:“恭喜了。”今日出来的匆忙,顺手褪下一支镯子道:“来的匆忙,没备贺礼,这个你先收着。”
珍儿手直摇:“三姑娘,奴婢不敢收,这也太贵重了。”刘如蕴把她手拉过来,塞了给她:“拿着就拿着,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脾气。”
珍儿这才行礼谢过,收了下来,两人这一路说着话,已经到了一间屋子里面,丫鬟送上茶来,珍儿笑道:“三姑娘,对不住的很,你先在这里歇着,等大奶奶那边的客走了,再请你上去。”
刘如蕴点头,细细打量起这屋里的摆设来,这屋子的摆设和华亭刘家刘大爷房里的摆设差不多,书架上有书,桌上除了文房四宝之外,还有必不可少的算盘,刘如蕴想起刘大爷在这桌上打算盘算账的样子,不由轻轻笑了。
陈妈妈等了一会,小声对刘如蕴道:“姑娘,我去寻几个人,去去就来。”刘如蕴嗯了一声,知道陈妈妈是要去寻旧时在刘家的同伴,陈妈妈喜喜欢欢的去了,珍儿笑道:“陈妈妈还是这样,一回来就去寻旧时同伴。”
刘如蕴只是一笑,一个丫鬟进来,刚要开口说话,珍儿已经喝道:“没看到三姑娘在这里吗?怎么连礼都不行?”丫鬟忙行礼,刘如蕴也没说话,丫鬟起来才道:“珍姐姐,奶奶问你,那个金镶玉的镯子放到哪里去了?”
珍儿看来还是掌管刘大奶奶身边的首饰,珍儿刚要说话,又怕这丫鬟把话传错了,徘徊一下,刘如蕴已经笑道:“你先去吧,这里总是我哥哥家,不碍的。”珍儿这才和丫鬟下去了,刘如蕴端起茶杯方要喝茶,见壁上挂着几幅字画,不由端着杯子去细瞧起来,虽是些时人画的花卉,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