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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笑一会,王太太身边的丫鬟请刘大奶奶和王兰芝前去用饭,刘大奶奶自然也不能再问王慕瞻了,用过饭,再陪着王太太谈笑几句,也就告辞回家。
只是,刘大奶奶坐在回家的轿子里面思量,这事虽透着蹊跷,却也是自己管不着的了,罢了,这两边人都不急,自己着什么急?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事,前几日燕娥又来信问候,说是家里一切都好,观保那个傻小子,成了亲后倒似大人了,却不知他们小夫妻什么时候才给自己添个孙子抱?
添个孙子?刘如蕴听到刘大奶奶这话,扑哧笑了出声:“大嫂你也太着急了,观保不是刚成亲?”刘大奶奶白她一眼:“什么刚成亲,这都成亲半年多了,我这当婆婆的操心一下不成吗?”半年多了?刘如蕴侧头,屈指一算,现今已是十月,当日还是春暖花开时燕娥出嫁,此时已是朔风初起,菊花要残的时候了。
燕娥她性子比起自己要多了几分柔顺,想来定能讨了爹娘的喜欢,观保那个傻小子,当日既说了不纳妾,定会遵了这话的,比不得那个,刘如蕴忙把心绪收回来,想那个人做什么,倒要想想,此后天高海阔,由自己飞翔。
刘大奶奶推刘如蕴一下:“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做了祖母,难道你不是姑祖母?”刘如蕴一笑:“没有在想什么,只是想,怎么也没听说那邱家有什么话说?”刘大奶奶哼了一声:“他家?能有什么话说,当日那银子可是收了,再想有点旁的,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刘如蕴推刘大奶奶一下:“原来是大哥在背后撑腰,难怪就这样无声无息了。”刘大奶奶和她说笑几句,叹息道:“小姑,你此去比不得去川中之时,路上千万要小心,钱财不能露白,还有。”
刘大奶奶的叮嘱絮絮叨叨,刘如蕴却不似原先一样有那么几分不耐烦,这些叮嘱里面,有多少也是自家父母的嘱托。
见刘如蕴只是点头,刘大奶奶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小姑,你对二表弟真的没有一丝动心?”这话题转的太快,刘如蕴还没来得及想,刘大奶奶已经握住她的手,恳切的望着,刘如蕴反握住她的手:“大嫂,动心?世间男子,再没有值得让我心动的了,再说。”刘如蕴侧了头,有些调皮的说:“这天下之大,又许多是比为男子动心更值得的事。”
刘大奶奶虽料到她会这样回答,心里却还是有些叹息。刘如蕴说完,站了起来,走到窗子边上,推开窗,一股桂花的香味飘了进来,她吸了一口,笑对着刘大奶奶道:“大嫂你瞧,这四时有赏不完的景,五岳有不同的风光,江河湖海都各有不同,天下有这么大,为什么女子只能关在一个院子里面,为男子的喜好转移,为婆媳妯娌之间的心事难过?这样的事情,我再不做了。”
刘大奶奶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刘如蕴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的笑容,还有那种神色,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好像笼中鸟儿终于可以飞走,天地广阔,只是这天地也不好闯,风餐露宿那是小事,路上旁的辛苦。
这些话刘大奶奶已经对刘如蕴说过不知多少次了,刘如蕴又何尝不晓得?只是若真的还是关在文聚楼的后院里面,依旧是笼中鸟,不过是从这个笼子到那个笼子里面,闻蜚娥脸上的不甘心又浮现在刘如蕴眼前,已经飞翔过的人,怎么肯甘心再回到那个笼子里面去,即便那个笼子里曾有自己求之不得的东西,也是不能了。
刘大奶奶再没有说话,只是拢住她的肩,关山万重,此去珍重。刘如蕴转头对她笑笑,小婉进来,对刘如蕴道:“奶奶,潘家大奶奶来了。”
潘家大奶奶?刘如蕴眨了眨眼,王兰芝来做什么?难道是知道自己要走,特地来送行?按了交情来说,还不到那份上,刘大奶奶也觉得不解,不过这人来了,总不好拒之门外。
离别
潘家大奶奶?刘如蕴眨了眨眼,王兰芝来做什么?难道是知道自己要走,特地来送行?按了交情来说,还不到那份上,刘大奶奶也觉得不解,不过这人来了,总不好拒之门外。
王兰芝却不是独自来的,除了那个孩子,随身却还带了许多礼物来,看见刘大奶奶和刘如蕴相携走了出来,王兰芝笑道:“就知道表姐在这里,方才我却是先往府上约表姐一道来的,听的说不在,就知道是来这里了。”
刘大奶奶笑笑,刘如蕴已经被那个孩子吸引住了,这孩子脸庞浑似潘大爷,眉眼处又像了他的娘,想起早死的娇儿,刘如蕴心里也有一丝叹息,不过还是装作不知,各自行礼毕,笑着问道:“这孩子却是?”
王兰芝正接了丫鬟手里的茶,笑着道:“这就是那个没了娘的孩子,也不知我是和他有缘还是怎么?这孩子自从见了我就不肯离开,连晚间睡觉也要我带,本不欲带着他来的,缠不过,也就罢了。”
刘如蕴见这孩子行礼叫人后只倚在王兰芝肘下,照了礼貌来说,也要夸几句王兰芝性子好,这话却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是微笑道:“有母如此,也是这个孩子的福气。”旁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谈了几句,王兰芝把礼单送上,笑道:“家母知道刘家姐姐要离开南京,直称可惜,日后妹子想寻人讨教些书上的事情,可就难了。”
刘如蕴推辞几句,接过礼单,王家大富,送的礼也不是那种一般的,刘如蕴轻扫一眼,就知道这份礼不下百金,就算从刘大奶奶那头论起,这礼也太重了,刘如蕴眼角一扫,扫到王兰芝脸上的神情。
是了,自己走了,王二爷就不能再向自己求亲,这又了了王太太的一桩心事,自然要备份重礼,送自己走才好。
想到这点,刘如蕴把礼单收到自己袖子里面,笑着道:“长者赐,不敢辞,也就忝着脸收下。”说着就叫小婉,小婉应声出来,刘如蕴吩咐道:“我有几部书,收着也是无用的,就送于王妹妹,也是一个念想。”
小婉答应着进去,刘如蕴笑着对王兰芝道:“王妹妹,你我虽见的不多,却也觉得是知己,日后天各一方,彼此心照就是。”刘大奶奶正在喝茶,听了这话,差点被茶水呛到,这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是不稀奇的,从自己小姑嘴里说出来却是分外稀奇。
再瞧一瞧刘如蕴脸上的神色,对着王兰芝笑意盈盈,仿佛真的是把对方当作自己的知己一般,王兰芝也觉得奇怪,虽和刘如蕴见的不多,却是明白刘如蕴的性子寻常人是看不入眼的,难道说她这几日转了性子不成?还是看在礼物份上?可是这刘家也是高门大户,自家这份礼虽然极重,看在她眼里也很平常。
不过这事也和自己无关了,刘如蕴过几日就要离开,自己哥哥这几日也不再说要求刘如蕴为妻的话,等她走了,娘就要去和林家定亲,一桩心事也可以落下。
想到这,王兰芝面上的笑越发甜了,三人又说笑一时,看起来倒也无比融洽,王兰芝方起身告辞,刘如蕴送了她出去,等回来时候,珠儿已经坐在房里了,笑着对刘如蕴道:“姐姐,这王氏看来倒是个贤惠女子。”
贤惠,刘如蕴淡淡一笑,这潘家要的不就是女子贤惠,以夫为天吗?前些日子王兰芝还说的想学些诗词,想来也不过是讨了潘大爷的喜欢,今日没听到她这样说,看来潘大爷又不喜欢了。
刘大奶奶手里在捡着东西,嘴里叹道:“贤惠,我这个表妹有些贤惠过了,前些日子那娇儿不是没了吗?表妹说,怕妹夫伤心难过,又给他寻了一房妾,却是松江有名的才妓。”才妓?难怪如此,刘如蕴坐到珠儿身边没有说话。
刘大奶奶自顾自道:“潘家那人既是这般,小姑当年走了,才是理,人活一世,活的那么憋屈做甚?”珠儿肚腹渐大,常常思睡,此时闭着眼睛在打盹,听了刘大奶奶的话,连眼都懒得睁开就道:“听大奶奶这么说,是再不拦着姐姐了?”刘大奶奶叹气:“珠儿,你是怀了孩子,怎么变的这么不机灵了?拦不住的。”珠儿睁开眼睛,看刘如蕴一眼,是,拦不住的。
刘如蕴坐在那里,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总是哽的,只是笑一笑:“大嫂,等我走了,你要好好照管珠儿,就当当日照管我一样。”
刘大奶奶眉毛一扬:“这是自然,你都认了她做妹妹了,难道我还要把她当丫鬟看吗?”珠儿听的眼里又要有泪,拼命忍住了,小声的道:“姐姐对珠儿的好,不逊再生,珠儿何德何能?得姐姐这般照顾?”
刘如蕴握一握她的手:“傻瓜,你五岁就来我身边,这么十多年了,我早把你当亲妹妹一样,就你的仔细,都当的起。”当得起?珠儿此时还是有些忐忑,昨日刘如蕴把自己叫到一边,把文聚楼的契约给了自己,从此之后,文聚楼就是自己的了,再没有一半一半的说法。
珠儿心里虽明白,文聚楼迟早是自己的,却没想到来的那么快,姐姐对自己,实在是挑不出半点不好,想到这,珠儿又红了眼圈:“姐姐,你实在无须给我这么多,一年能有个百来两银子,够一家人嚼裹就够。”
刘大奶奶笑了:“珠儿,你素日也是个响快人,这时倒扭捏起来了,你姐姐给你,你就接着,还有我给你做主呢,谁敢说个不字?再说,手里有钱,买些什么也是便宜的,省的去男子家手里讨花的。”
珠儿只是看着刘如蕴,大奶奶这话说的虽在理,只是这钱给了自己,姐姐那里的用项?刘如蕴又握一握她的手:“你不消焦心我,我这里的用项是够的,你要怕日后少了几门亲戚走动,去寻了你的父母也好,当日他们虽卖了你,也是走投无路的事。”
珠儿只会连连点头,不顾自己身子沉重,跪了下来给刘如蕴磕了个头,刘如蕴急忙要扶她:“你身子重,快别如此。”珠儿不肯起来:“姐姐,日后珠儿不在你身边,你要千万珍重,珠儿没别的给你,就只有给你多磕几个头了。”
刘大奶奶把珠儿拉起来:“傻丫头,你要真的对你姑娘好,就好好的过日子,你姑娘看着也喜欢,你这几个头下去,要动了胎气,这不是让你姑娘焦心?”刘大奶奶的话说的有理,珠儿又擦擦泪痕,这才站了起来。
话多时短,纵有千言万语,也是说不完的,刘大奶奶走后,珠儿索性没回去,只和刘如蕴同榻而卧,絮絮叨叨的又叮嘱刘如蕴,这晚的话,好似没说几句,就到了天明,珠儿的双眼都是红肿的,看着刘如蕴,只是不肯撒手,小婉和秋儿端着洗脸水进来瞧见这样,只是把水放在一旁等着。
刘如蕴笑着拉珠儿过来梳洗,笑道:“后日才上路呢?况且又不是不回来,珠儿你怎么就当我一去不回来了?”珠儿叹气:“姐姐此去,谁知道回不回来?又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刘如蕴只当做没听到,边梳洗着边说:“说不定我还编几本书给你发卖,赚些日用。”
珠儿强撑着道:“姐姐要编书,这是极好的,文聚楼还没有女子编的书呢?”刘如蕴侧着头想:“只是编书的话,总也要起个别名,珠儿你到时要好好替我想一个。”珠儿连连点头,不敢再哭。
剩下一日,又收拾了一些不紧要的,分送了一些出去,收拾书的时候,刘如蕴看见一部拉丁文写的经书,这书是当日自己从邱梭那里讨来的,本想着要学学,只是一直事忙,学了几个字母就没学了。
此时重新翻开,刘如蕴想着是要把它还了回去,还是带在路上翻翻?正在举棋不定之时,小婉进来道:“奶奶,邱公子求见。”邱公子?这不就是邱梭,他怎么来了?
不过邱梭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