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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娘娘。奴婢告退。”
宗政无忧缓步走近床边,那裹着被子的昭云一直在颤抖,有细微而零碎的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不要,不要,不要,…”
他伸手轻轻掀开被子,躲在被子里的昭云双手抱着头,蜷着身子,一感觉到有人碰触,立刻又变得疯狂起来,张牙舞爪,四处抓挠。
宗政无忧皱着眉,眼底情绪复杂,轻唤了一声很久没唤过的名字:“昭云。”
昭云突然不动了,她脸上慌乱恐惧的表情因着这一声轻唤全然褪尽,化作点点期盼和欣喜,仿佛害怕听错般的确认:“无忧哥哥……是你吗?无忧哥哥?”
她双手试探的往前摸,转头看来看去,想看到藏在心里的那个男子,却怎么看也都是漆黑一片。
宗政无忧站在床前不动,轻轻应了声:“是。”
“无忧哥哥!啊!无忧哥哥……昭云摸到他的衣袖,扑上来一把抱住他,放声哭泣。三日了,那些强自压制的惊慌和恐慎,那些不堪的凌辱为她带来的刻骨伤痛,忍耐了多日的委屈和泪水,终于在心爱的男子面前,全部释放出来。
女子的哭泣声凄哀无助,仿佛要撕裂人的心扉,闻者无不动容。
漫夭扭过头去,已经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要怎么做,才能弥补昭云所受到的伤害?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残酷和不堪?
宗政无忧没有推开昭云,他的手沉重的抬不起来。是什么让一个没有武功的女子敢于孤身诱敌,不顾自己的生死?他比谁都明白。可愈是明白,心愈发沉重无比。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子,他曾经将她当做妹妹来对待,可她那从年少时就已经滋生的情愫,令他不得不对她冷眼相待。既然没那意思,就不想给她希望。
“无忧哥哥,真的是你吗?你来救我了吗?”伴着浓浓的鼻音,昭云哭得声音嘶哑。她紧紧抱住她一生中唯一爱过的男子,只觉得能这样抱着无忧哥哥,就像是做梦一样,不真实。不记得有多少年了,她都只能远远的看着他,连他衣衫一角都碰不到。
宗政无忧不说话,静静的站着。
“无忧哥哥,我以后再也看不见你了,我成了瞎子,…”
“无忧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无忧哥哥”,…”
昭云一直在喃喃自语,也不在意有没有人回应,她只是想说话,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的惶然无措。
漫夭听着她一句又一句的“无忧哥哥”,心头酸涩难言,看着一脸凄楚的昭云,感受着昭云对无忧浓烈深重的情意,如巨石盖顶般的压抑感,令她窒息的喘不过来气。面对这样的昭云,这样因他们而被鞭打凌辱的昭云,她该怎么办?他们又该怎么办?
幸福,为什么总是在手边,却又抓不住。
一个人的身体受伤了,还可以康复,可是那些惨痛的经历如同刻在记忆里的烙印一般,永远也抹灭不了,就像她曾经所遭受的一切,即便是在最幸福的时候想起,依旧是刻骨铭心的痛楚。可她比昭云幸运,尽管屈辱,但她至少没有遭到别人的侵犯。
面色一阵阵发白,心神有些恍惚,她垂下眼睫,掩住目中苍凉的神色,缓缓转身,默默地往外走去,脚步异常沉重。
宗政无忧眉头一皱,连忙推开昭云,回头叫道:“阿漫。”
漫夭微微顿住脚步,眼睛干涩,已经无泪,想说话,喉头却被什么哽住,她抬头,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空,好不容易才喘出一口气,轻声道:“好好照顾昭云。”
凤凰涅槃巾帼魂 第一百一十五章
拂云关的日子,一过便是五天。这五天内,昭云一直处在半疯半醒的状态,除了宗政无忧的声音,她谁也不认。他不在,她便不吃饭,谁劝也没用。她把自己龟缩在一个小小的壳子里,每日里所有的期盼,就是到了吃饭时间,等待那道清冽的声音点亮她满是黑暗的世界。
原来一个黑暗的世界也可以充满希望和阳光!她开始期盼这样的日子能够再长一些,再长一些,哪怕就这样一直瞎着,只要有无忧哥哥的陪伴,她就仿佛看见了全世界的光彩。
三月中旬,山谷里的积雪已经化了,可这里的气候还未暖起来。
拂云关外,土地空旷,杂草枯干。初春傍晚的阳光洒下,在一片凄凉萧索的景象映衬下显得略微苍白,毫无一丝暖意。
漫夭孤身立在城墙上,目光遥望紫翔关,眼神空茫无尽,眼底却绝然而坚定。
冷风掠过高耸巍峨的城墙,掀起她衣袂翻飞,如雪银丝在空随风乱舞。这个世界,她来了有五年了。她曾经问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她想,她来这一趟,定是为了遇见一个叫做宗政无忧的男子,为他欢喜,为他流泪,因他而感动,因他而悲伤。
两年的爱恨纠葛,几经周折,生死荣辱与共,可是,明明相爱的两人,为何拼尽了努力,到如今,依然无法幸福?
“主子。”
她想得入神,竟不知身后何时多了一个人。不用回头,听声音也知道是萧煞。她微微瞥眼,收敛了思绪,淡淡道:“何时到的?”
萧煞回道:“小半个时辰前。”
她点头,又问:“都准备好了吗?”
萧煞道:“准备好了。”
“恩,那就好。”她再度看向前方,不动,声音听不出喜怒。
萧煞望着她单薄瘦弱的脊背,清冷孤绝的表情,微微皱了皱眉,劝慰道:“主子,郡主的事情“,“您不必自责,那不是您的错。”
漫夭闻言,缓缓回过头来看他,她的眼神不是往日的通透灵慧,而是一种从心底里透出来的茫然无助。萧煞还从未见过她这种表情,不禁怔了一怔,只听她轻缓开口,问道:“那是谁的错?”
萧煞一愣,是谁的错?自然是那禽兽的错!可他知道,她问的不是这个。眉头微拢,他转开目光,说道:“您身怀有孕,不宜太过伤神。既然事已至此,您再如何自责也无济于事,不如……多给郡主一些补偿。”
“补偿?”漫夭微微一怔,眸光四梨,沉沉的苦涩在心底肆意的蔓延,“怎么补偿?你知道对于昭云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补偿!也许,能让她走出阴霾,重获快乐的方法只有一仙,“可是,我却无法成全。”她什么都可以让,唯独无忧不可以。没有了无忧,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她凄凉一笑,又转回头去,看城墙外荒芜的土地,沙尘弥漫。
“萧煞,我”“是不是很自私?我只想到,以昭云对无忧的感情,必定拼尽性命也会办好这件事,可却没想过,昭云真的会为此付出比性命更惨重的代价。而我,却没有能力去承担这个代价所带来的后果。”
她的声音空寂而苍凉,尾音悠长,浅浅回荡在萧煞心头。萧煞张了张嘴,想说,您不用为此承担后果。可还是没说出口,因为知道说了也无用。
黄昏已过,天色渐渐暗下,萧煞静静伫立在她背后,陪她看日落西山,天空中的灰色一分一分黯淡深沉,天地终成漆黑,唯有她的长发在夜里初起的灯火照耀下,依旧如雪。
“主子,天黑了,回营帐吧。”
漫夭一愣,天已经黑了吗?她竟然不曾觉察到。点了点头,转身,两人一起步下城墙。
军营入口拐角处,到了换班时间,一名士兵吃饱饭,打了个饱嗝,大步过来接过那名站岗士兵手中的长枪,“轮到我了,你走吧。!!
“哦,好。诶,对了,听说明天要攻城了?”
“是啊,皇上下令,要活捉欺负昭云郡主的那个人。”
“唉,昭云郡主真可怜,都是为了给我们送粮,才被那些混蛋抓去。听说皇上这几天对她可好了,你说她会不会成为我们南朝的第二个娘娘?”
“你可别瞎说,皇上对皇妃的感情可不同于一般人,这事,除非皇妃点头。”
“那你说皇妃会点头吗?”
“这个……不好说。皇妃大义,又明事理,接情理来讲,皇妃应该主动劝皇上纳昭云郡主为妃。这次昭云郡主送粮草来的任务还是皇妃派的”“啊,皇妃娘娘!”那人话未落音,便看到转出拐角的漫夭,心中一惊,慌忙住。”伏跪了下去。
另一人亦是惊慌失措,吓得两腿直抖。
两人齐道:“小人多嘴,请娘娘恕罪!”
漫夭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只面无表情,径直离去。萧煞冷冷扫了他们一眼,随后跟上。“主于不必在意别人说些什么。”
漫夭淡笑,心中却不觉生了些许烦躁,语声微凉:“在不在意,又能改变得了什么?“控制得了他们的言行,也改变不了他人的思想。在世人眼里,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理,更何况是帝王。而她,明事理如何,不明事理又如何?倘若她故作大方,真让无忧纳了昭云,昭云就能幸福了吗?恐怕未必!
“娘娘,娘娘,您终于回来了!皇上正派人四处找您呢,您快回去吧。”一个伺候她的丫头看到她,急急迎上来。
漫夭问道:“找我何事?”
那丫头恭敬回道:“皇上在等您用膳,饭菜都快要凉了。”
这几日这个时候,他不是都在陪昭云吃饭么?今天怎会在大帐等她?她蹙眉,轻轻点头,“知道了。”
萧煞见此,忙告退。她自己回了大帐,刚掀开帘幕,便见到宗政无忧正来回踱步,他看上去有些烦躁不安,见她回来,便皱眉迎上,拉住她冰冷的手,面色一沉,“你去哪里了?这会儿才回。”
“出去随便走了走。”她淡淡回答,被拉住走到桌边坐下,她微微扯出一个笑容,问道:“这个时辰,你怎么在这里?”
宗政无忧动作一滞,转过头来看她,皱紧眉头,沉声问道:“我不该在这里吗?那我应该在哪里?”她竟然把他去昭云那里当成了习惯!
漫夭在他直射而来的不悦目光中撇开头,轻轻问道:!!昭云还没吃饭吧?”
宗政无忧没立即回答,端起一碗盛好的汤递给她,淡淡道:“她饿了自然会吃。”
漫夭一愣,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重又看向他,没接他手中的碗,蹙了眉头,问道:“如果她不吃呢?”
宗政无忧似是心情不好,有些不耐,“不吃就饿着。总有一天会吃。”
这叫什么话?那是昭云,是一个为他可以付出性命的女子,他居然如此淡漠,仿佛与己无关。她怔怔的望着他,未曾多想,就已脱口而出:“你怎么这样冷酷无情?她是因为我们才变成这模样,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一句“冷酷无情“,令宗政无忧面色一变,手上动作僵住,“砰!”他突然重重放下碗,碗里的汤经受不住剧烈的震荡,几乎洒出一半,溅得桌上四处都是。他看也不看,紧锁着眉心,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转过眼来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神似是要看尽她心底里去。他的手不知不觉握紧,手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缓缓呈现,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漫夭一颗心猛地揪了起来,她懊恼的皱眉,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看着他眼底埋藏的悲伤和痛楚,那样深切而沉重,她只觉心口窒痛,张着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两相静默,过了半响,宗政无忧都没有接……他只是定定的望着她的脸、她的眼,一句话也不说。
漫夭忽然有些害怕他沉默得像是不存在般的表情,她伸手去握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冰凉而僵硬。她心一颤,那些烦乱的躁意退去,她清楚的意识到,在这个世界,能这般轻易伤到他的,除了她再无旁人。而这个世上,谁都可以说他冷酷无情,唯独她没有这个资格!
鼻子遽然一酸,她猛然扑到他怀里,双手紧紧楼住他的腰,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无忧,是我说错了!”
宗政无忧缓缓垂眸,掩下目中一切情绪,抬手抚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