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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世历经磨难,早将性子修炼得沉稳安然、波澜不惊,绣花这东西,本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能静下心来,以她前世在绘画上的底子,学了起来,自然也是极快的。
如此一连又是数日,三日后,荼蘼正伴着段夫人,手法有些生疏的绣着花儿,慧清却忽然进来了,笑向段夫人行了礼后,禀道:“外头卢院长到了,老爷陪他说了一会子话,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咱家大小姐,卢院长便说请大小姐过去见见呢!”
段夫人怔了一下,旋即一笑,低头看见女儿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满眼渴求的望着她。她怜惜的伸手一点女儿额心,笑道:“先到后头换件衣裳再过去罢!”
荼蘼欢呼一声,立时跳了起来,丢下绣花绷子,便奔进了内室。段夫人朝慧清摆了摆手,慧清会意的跟了荼蘼进去,服侍她重新更衣,并领了她往前厅走。
前厅里,卢修文与季煊分主宾坐着,谈笑正欢。这两个人都是极有才学之人,言谈也颇相合,倒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荼蘼进了门,乖巧的对二人行了礼,在一边站了。
季煊笑着对女儿招了招手,拉她在身边坐了,又向卢修文道:“我只得这一个女儿,素来也是宠溺惯了,将来若有顶撞之处,还望卢兄多包涵了!”
荼蘼疑惑的眨了眨眼,听她爹的这口气,似乎已与卢修文达成了一个协议,她虽不知协议内容,但已可隐约猜到,自己从此以后怕是又多了一个师父。
卢修文哈哈一笑,摆手道:“令嫒聪明伶俐、冰雪可爱,卢某有这样弟子,也算足慰平生,怎说得上包涵二字!”
荼蘼心中原就疑心,一听他这话,顿时大喜,也不待人说,忙起身拜了下去。
卢修文忙笑着扶她起来:“罢了罢了,你一个女孩子家,这磕头就免了罢!”
季煊在旁也是微笑不已,虽说女儿家其实没有必要学的太多,但能得卢修文这等大儒收为弟子,对荼蘼的名声实是锦上添花,大有好处。
因是女弟子,许多礼节,卢修文也并不过于要求。虽是如此,次日季煊仍是令人厚厚的赠了一份师礼过去,卢修文也爽快的收了。嗣后数日,卢修文每日未时正过来,在书房教荼蘼念书写字,申时正离去,若是高兴了,偶尔也在季家用上一次晚饭。
他虽是白鹿书院的院长,但院内自有先生,他一年也讲不了几次学,平日里倒也清闲自在,多的是时间教导子弟的女弟子。这样一来,荼蘼的待遇,可真是羡煞了季竣廷。
卢修文这人学识极之渊博,年轻时,又曾游历天下,三江四海,天下名山大川,无不了如指掌。他授徒又不似金麟,只教琴棋书画之类,他所教的东西竟是包容万有,毫不因为荼蘼是女儿身,便对她的所学稍有偏颇。这让荼蘼在惊讶之余,也很是头大。
她一心想拜卢修文为师,为的可不是学习天文地理、数法战略乃至治国良策,她是想要学习医术,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卢修文根本就没有打算教她医术。
虽说阴谋诡计、诡谲心术,她在前世早已掌握得炉火纯青,但卢修文教她的这些东西,却还是让她不由的眼前一亮,只觉得一扇自己从未见识过的大门骤然在她面前打开了。
她虽然学的津津有味,但心中终究还是因学不到医术而觉得有些遗憾。
这一日,卢修文正讲到他自己从前攀爬华山之事。卢修文此人讲学有个特点,那便是随意而为之,讲到一处时,常会涉及到此山的方方面面,如地理位置、风貌、历代文人颂诗、典故、风物出产甚是相关的神话传说等等,可谓是博古通今,繁杂已极。
他这等讲学方式,仿如讲故事一般,既生动又活泼,听得人过瘾至极,但若脑子略差一些,听过了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倒也未必真能学到什么。
不过这些东西对于荼蘼来说,却是另一个世界,听着卢修文讲学,她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卢修文见她叹气,不觉笑道:“怎么,师傅讲的当真就这般无趣,竟让你唉声叹气起来?”
荼蘼摇了摇头,真心道:“师傅讲的是真好,徒儿听师傅这么一讲,真是好想能够亲自过去那些名山大川瞧上一瞧,走上一走,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只是……”
只是我身为女子,只怕这一生都是不能了。
她前世虽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却遗下诸多遗憾,终究不能完满。如今得以重生,她最希望的,便是能够改变自己人生,不再重蹈覆辙,她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与前世迥异。
卢修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轻笑了一下:“你为什么不能呢?”
荼蘼微微的翘了下小嘴,伸出小手,指了指她爹娘所住的主院。我倒是想,可是我爹能放我出去才怪,我想去白鹿书院上学,他都不肯,又怎会答应让我独个出去游历。
卢修文看懂她的意思,不由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岂不闻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荼蘼一愕,旋即乜斜了眼去瞧他,嗤笑道:“怎么的,师傅这是打算为徒儿说亲了?”
卢修文原是在逗她,但见她听了这话后,却是神色泰然自然,面上竟无一丝羞赧之情,不觉大感无趣,只得笑骂道:“好一个没羞没臊的鬼丫头!”
荼蘼作个鬼脸,毫不客气的反驳道:“好一个没皮没脸的臭师傅!”
咳,最近打雷暴雨,不是停电就是断网,惭愧的爬过!
正文 25 梦
荼蘼闲闲无事的坐在书房中翻看着一本游记,卢修文并不是每日都会过来授课的,他不来的时候,她大多会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安安静静的看书,默默的想一些事。
人前,她是年仅七岁的季荼蘼,或者算得上聪明绝顶,但毕竟还是孩子,不能表现的太过成熟聪慧。人后,她才是自己,那个在**机关算尽、屹立不倒的季皇后。
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走得很急,似是有什么事儿一般。
她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好奇的向门口看去,不出所料,推门进来的人正是季竣灏。
“三哥?”她疑惑的叫了一声,再看看外头,天色已不早了,确是下学的时候了。
季竣灏呵呵笑着,抬手打个响指,神采飞扬道:“荼蘼,有好消息!”
她歪了歪头,立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想也没想的问道:“是不是找到她了?”
她爹使人前往古柳村寻找飞霜已快一个月了,若是一切顺利,人也该找到了。
季竣灏怔了一下,一时竟没回过神来,茫然道:“找到谁?”
荼蘼瞧他面色,便知自己想得差了,便又懒洋洋的坐了回去:“什么好消息呵?”
是了,飞霜对自己来说自然是很重要的,但是对爹娘与兄长而言,她不过是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小丫头,找到也好,找不到也罢,都没有太大的干系,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好消息。
季竣灏见她神色怏怏的,似有不满之意,心中不觉疑惑,想了好一会,才道:“找到,你是说找到你梦中的那个小姑娘么?”除此之外,他也实在想不到其他了。
荼蘼鼓起了腮帮子:“是呵,仿佛这事就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似得!”
季竣灏哈哈大笑道:“乖妹子,你要知道,若是你梦见一个男孩子,那爹娘还有我们肯定是紧张得紧,千方百计、海角天涯也得给你找了出来,至于女孩子么……”
他顿了一顿,戏谑道:“你不会是打算替哥哥们找媳妇罢?”
荼蘼一怔,顿时便来了兴致,笑道:“这想法还真不错,等她来了,我看她是喜欢二哥还是你。前阵子我听师傅说,有些地方很兴童养媳呢,我们家倒也可以试试!”
在她心中,三个哥哥都是天下最好的男子,而飞霜,无疑就是最好的女子。
季竣灏原是打趣,万没料到她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当即一缩肩膀,做举手投降状:“罢了罢了,我的好妹子,你就饶了我罢!”
一个也不知是真有还是假有的女孩子,还童养媳,这可真是让他深感有些吃不消。
荼蘼嗤的一笑,撇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这里可是不卖后悔药的哦!”
季竣灏只是笑,却并不将这事放在心里。兄妹二人打趣了一会,荼蘼这才想起方才的事,因问道:“三哥,你的好消息究竟是什么呀?”
季竣灏摆了摆手,故作深沉道:“过些日子,我们要回京了!”他说这话时,语气极认真沉稳,面上却是喜笑颜开,眉飞色舞,掩饰不住的洋洋得意。
这些日子,他日日过去白鹿书院,与那些书生为伍,实在也憋屈够了。他脑子不差,知识面也算得上广博,人也灵活机变,但这些都不能改变他底子差的事实。
至少,正如季竣廷时常打趣他的话一样,他那一笔字,确实足可与蟹爬媲美。
卢修文知他毛病,因此也并不客气,除了每日的课业,额外要求他每日临摹千字,但有一笔苟且,立时补罚百字。这可将季竣灏整的不轻,但他怎敢在季煊跟前叫苦,只是悄悄的在段夫人面前抱怨了几句,段夫人只是笑,温言抚慰了他几句,却全无实质帮助。
这也是为何他得了要回京的消息,如此兴奋的缘故。
荼蘼讶然叫道:“回京?”她爹前些日子还在说庐山果然好地方,山清水秀又气候怡人,怎么忽然之间便又决定要回京了。说实话,她还真是不愿离开。
且不说庐山的气候风物,便是一个卢修文,也让她不舍得紧。虽说卢修文并没教她医术,但他教给她的那些东西,却还是让她沉浸其中。如今她人在庐山,卢修文自然可以教授她一些课业,不过她若真的离开了,只怕他也绝不会为了教授课业,就随她前往京城。
季竣灏点头道:“我听说,大哥的婚事已择了明年五月初八为吉日,爹自然是要赶回去的。且马上就要年底了,京里也有许多应酬是躲不了的。前阵子我在书院里头更听说十月末书院要放假,让各地的学子回家团聚,这样二哥也就没事了……”
他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着,荼蘼却忍不住的苦笑了一声。
其他的暂且不提,只她大哥的这桩婚事,她爹也必然是要回去的。何况婚期是在明年的五月里头,一路算了下来,将过年的那个月给除了,也不过只半年左右的时间筹备。这一回京,想来一时半会的是回不来庐山了,她的打算只怕是要落空了。
用了晚饭后,她毕竟靠在母亲身上,问起回京之事。
段夫人也只是微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昨儿你爹也正与我商量这事,我想着,其他的事儿倒不打紧,只是你大哥那边,却是不好怠慢了的!”
荼蘼明了的点了点头,段夫人又道:“你爹说了,你大哥是在明年五月里头成婚,过了六月,天气也就渐渐热了,我们便再来庐山避暑,岂不为好?”
荼蘼撒娇的偎在母亲怀里,闷闷道:“我只是舍不得卢师傅!”
段夫人失笑道:“可是你若是回去了,岂不是可以看到秦师傅了,你难道不想他?”
荼蘼被母亲这一点,不由的双眼骤然一亮,失声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段夫人倒没想到女儿心中有那么的弯弯绕绕,见她开心,不觉也微笑起来:“而且京里头除了秦师傅,还有你的金先生与白先生呢!”
荼蘼频频点头,一张小脸光芒绽放,美得不可方物。
次日,卢修文来时,便看到荼蘼在极认真的看着一本小册子,对他进来,竟是恍若未觉。他笑着走过来,敲了一下桌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