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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冼公爷?”冼清秋既说了这话,荼蘼自然也无意去装糊涂,便问了一句。
冼清秋叹了口气,慢慢道:“正是!”对荼蘼,她自知瞒不过,毕竟当年为长公主诊病的正是荼蘼,而其后长公主之所以得以转危为安,也正是因为荼蘼为长公主请来了卢修文。
荼蘼轻声道:“其实……这事已过去那么久了,长公主如今过的也还不错,姐姐又何必再去多想!”
冼清秋默默了片刻,方才苦笑道:“荼蘼,你知道,不管他如何,他总也还是我的生身之父。我只是不明白,人怎能糊涂到这个地步!”数年前,她在得知了冼国公意图杀妻之后,便已对父亲完全失望,但却没有想到,父亲之所以动了这个念头的背后,居然还另有一只黑手。
而自己的父亲,非止丧心病狂且愚蠢到令人心痛。
荼蘼听得不由轻叹,当年若无她的插手,长公主怕早已不在人世,而冼清秋或者也将永无机会知道真相:“冼姐姐又何必想的太多,说到底,长公主如今仍然健在,冼国公也没能被人抓住把柄!”她其实并不怎么会安慰别人,尤其如冼清秋此刻所说的这种家务事,她更是不知该如何说起。
有些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身体,她忽然想到,这事若无意外,定然是林垣掣一方所为。而她仍清晰的记得,从前的冼国公在夺嫡一事之中,一直都是颇为坚定的站在堰王林垣掣一方的。
但依林垣掣的性子,她很难想象他竟能设计出如此缜密而阴毒的计划。
她的心中突如其来的冒出一个念头:这样的计划,该是只有女子才能想得出来!
女子?她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不会是高嫣,高嫣虽也有些心机,却还不致恶毒若此。
那么,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可能,那就是——严婕妤!
难道……严婕妤竟然也如袁婷玉一般,其实并没有死?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在她的脑中,顿时便如生了根一般,非但再拔不去,反而愈想愈觉可能。
她这里神色变幻难定,若换了旁人,怕早看出她的异样来。但偏巧坐在她对面的却是同样心神烦躁不宁的冼清秋,冼清秋听了她那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后,便自垂下了眼眸,半日才道:“你说的也对!只是我总觉得气愤难平,只想将那人揪了出来,好好问他一问!”
很显然的,冼清秋也已知道了那个偷施暗算之人究竟是谁。而她之所以这般怏怏不乐,难以接受,并不完全为了父亲,还为着她所身处的这个天下最为高贵的家族。但目下这个情况,于情于理于形势,都让她无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只能将这一切埋在心里,慢慢的等着反戈一击的机会。
荼蘼怅然的笑笑,她曾身处其中多年,皇室的阴暗与污秽,她又怎能不知:“冼姐姐,莫要多想了!其实有如今这个局势,你该感到高兴才是。至少长公主仍在,而冼国公也并未被人挟制。至于有些人,想来将来自有报应的!”
冼清秋想想,也觉她的话有些道理,因极为勉强的绽开一个笑容,无力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荼蘼看她神情,已知她是强颜欢笑,不禁也跟着苦笑了一声。她不愿再多说这些令人心情压抑的事儿,因伸手自瓜果盘内,取了一只小巧玲珑的黄金瓜,又拿银刀细细剖开,递了一瓣给冼清秋:“尝尝这瓜罢!我记得这种黄金瓜似是产自西域,味甜如蜜,冰过之后,滋味尤佳!”
冼清秋本无甚么胃口,但见她已将瓜送至自己口边,也只得勉为其难的咬了一口。那瓜既脆且甜,瓜肉又极细腻,一口下去,顿觉蜜浆满口,凉意透心,通体一时舒畅。
“这瓜确是极好呢!”她不觉赞了一声,心绪一时竟也宁静了许多。
荼蘼见终于岔开话题,不由轻松了许多,当下笑吟吟的问起南渊岛的情形来。冼清秋便也勉力配合,说到高兴处,却也将先前的郁闷之事丢在了脑后。二人一面说笑一面吃着那瓜,不片刻,已将那瓜吃得罄尽。冼清秋又略坐了一刻,终觉疲倦,便起身辞了荼蘼回屋去了。
她人是去了,却让荼蘼好一阵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很想见一见林垣驰,好好的问一问他,严婕妤究竟死了没有?问一问他,在自己离开京城的那些日子里,究竟发生了哪些事情?而这些事情,他究竟知道不知道?
她默默坐了一刻,却是了无一丝睡意,犹豫了一刻,她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推窗看了一眼。不知何时,阴霾了一日的天气竟已忽然放了晴,一轮明月高挂天空,几抹微云淡淡。
一阵带了几分凉意的夜风自敞开的窗扉吹入屋内,令她精神为之一振。她索性开了门,走到房外。离此不远的竹林之中传来风过竹林的潇潇之声,伴着蛩鸣之声,愈使人心神安宁。
她想着那一片青翠可爱的竹林,不觉动了念,竟忍不住举步朝竹林走去。一路之上,花影扶疏,更有淡淡的竹叶清香袭面而来,自有一份说不出的清逸脱尘之气。她信步走入竹林,这片竹子植得恰到好处,疏密有致的恰好可容月色幽幽渗入,令人只觉清幽而丝毫不觉阴森恐怖。
她忍不住微微一笑,左右看了一看,选了一株略粗的翠竹闲闲的靠了,又很是随意的折下一片翠色可人的竹叶,稍稍折了一折后,含入口中。那竹叶便自发出一种简单却又别具韵味的古朴乐音。这种竹叶哨,还是她在随商队四处游历之时学来的,虽不甚纯属,但也勉强能吹得出声。
她对这种竹叶哨其实并不熟悉,因此吹了出来,却是曲不成韵,调不成音。吹了一刻,却连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因随手将手中竹叶一抛,打算转身回去。却不料竹林暗处忽而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不偏不倚的捏住了那片竹叶。荼蘼一惊,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凝目看去。
阴影之内,走出的那人淡淡的笑了一笑:“荼蘼,是我!”
荼蘼一听这个声音,不觉一愕,脱口叫道:“林培之!”惊愕过后,她却又生出一种并不意外的感觉,林培之一贯都爱半夜来访,他会出现在这里,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了。
顿了一顿后,她道:“你怎么会在竹林里头?”
林培之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原想寻你说说话儿,但又怕你已睡下了,便没有进去!”
正文 12 十年
林培之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原想寻你说说话儿,但又怕你已睡下了,便没有进去!”
荼蘼听得无语,昔时林培之数度夜访,若论起时间,其实远比今儿要来的更晚些,但他也从未忌讳过分毫,如今忽而说起这话来,未免有些欲盖弥彰。林培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见她不语,便又反问道:“都已是这个时辰了,你怎么却还有兴致来这竹林?”
荼蘼听他主动岔开话题,心中不觉一松,因答道:“本已打算睡了,不料冼姐姐却又过来寻我。我二人说了一回话,到弄得我一丝睡意也都没了!”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的又想起自己适才的念头。
皎洁的月色淡淡洒下,恰恰落在林培之清逸的面容之上,使荼蘼能清晰的把握住他面上一分一毫的表情。轻轻的挑了一下左眉,他道:“说熙国公?”
荼蘼“嗯”了一声,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想要倾诉的欲望:“是!我只是忽然觉得,这个针对长公主还有我季家的法子,不似是堰王爷能想得出来的?”
林培之听了这话,不觉怔了一下,神情古怪的看了荼蘼一眼,他道:“难不成你怀疑是皇上?”
荼蘼微愕,旋即脱口而出:“不会,他不是那种人!”这话才一出口,她的心中立时便是一阵后悔,当下抿了唇,偷偷看了林培之一眼。林培之却只是静静看她,面色莫测。
但对荼蘼而言,不管从前曾经发生过何事,她总觉得林垣驰不会作出谋害长公主之事。
更何况,熙国公府虽说爵高,但历代熙国公却都是些富贵闲人,因此若论在朝中的影响力,冼家其实远不及一直以来厚积薄发,沉稳低调的季府。而如今的季家对林垣驰可说是忠心耿耿,他再如何不智,也不该作出伤害轩哥儿而令季家离心之事。
竹林之内沉寂了片刻,耳边只闻潇潇竹声。过了许久,林培之才笑了一笑,慢悠悠的问道:“那你在怀疑谁?总不会是我罢!”他的声音淡淡的,带了些许的自嘲味道。
夜空中,一抹浮云悄然蔽月,天地一时昏暗。
荼蘼毕竟有些尴尬,因急急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想,若是玉贵妃可以在四年前逃过一劫,那严婕妤又如何?”那个女人,在后宫掌权多年,怎知她没有一些自保的手段。
“严婕妤?”林培之一直沉稳平和的声音在听了这个名字后,忽而抬高了些许:“你是说……”他虽竭力克制自己,但语气之中却依然透露出他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荼蘼有些苦恼的皱起了眉:“我也知道并无真凭实据,可我总觉得有些事儿,林垣掣未必能想得出,也更难以做到!”例如冼国公与长公主,再例如给轩哥儿下毒,诱使自己回京这一世,她与林垣掣并无太多的交往,但从前可并非如此。从她决意嫁给林垣驰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开始注意他。她很清楚的知道,林垣掣其实并不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他有野心也有一定的手段,但却好色而又有些不拘小节,也正因如此,他在最后才会吃了她的大亏,彻底丧失了继承皇位的机会。但她如今细细想来,才忽然发现一件她一直忽略已久的事儿。那就是,自打宫中严婕妤失宠病重后,林垣掣才慢慢的失了从前的许多优势,直到最后将皇位拱手让与了林垣驰。
林培之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吟良久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明儿我便使人好好查一查这事!”他的语气沉笃,有种说不出的自信味道,没来由的便让荼蘼一阵心安。
一抹幽淡的月色悄然透过浮云洒落下来,原本有些阴暗的竹林骤然一亮,顿觉明净安然。
二人说完了目下情势,一时都有些不知该说甚么,因各自沉默了一刻。
半晌,林培之忽而问道:“时候已不早了,你可要回去歇息?”
荼蘼一怔,但他既这般说了,她自然也不好再说其他,只得应了一声,回身慢慢往翠竹轩方向挪去。林培之话才出口,心中便已觉后悔,此刻见她莲步姗姗,行走迟缓,却也忍不住唤了一声:“荼蘼!”荼蘼听得他叫,足下立时一顿,虽未回头,却已站定了脚步,不再前行。
林培之迟疑道:“你若仍无睡意,不如便陪我到前头浣花聆音亭坐上一坐罢!”他这话问的犹疑,心中其实殊无把握,却不料前头的荼蘼闻言,却是毫不犹豫,欣然转身,粲然一笑。
“好!”
林培之见她应得这般爽快,反倒一愕,心中也不知是个甚么滋味。好半晌才往后退了一步,作个手势:“请!”二人当即一前一后,往竹林南面行去。
穿过林间小径,走了约有盏茶工夫,前面却已见了一条白石铺底的清浅小溪,两岸奇石嶙峋,参差交错。每隔着三五步便植种着一株不甚高大的不知名花木。那树上花儿红白相间,此时却意外的开得正盛,夜风过处,花瓣纷纷飘零,便自随水飘零,幽香随之四溢。
荼蘼不由的赞了一声:“这条小溪便是宝亲王府内名传京城的浣花溪么?果然好景致!”
林培之带笑侧头看了她一眼:“想不到你也听过浣花溪之名!”他说着,便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