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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亭轩的灯火依然明亮,飘渺的纱影映在雪白的窗纸上,描画出一层层水样的波澜。而莫任情就坐在案台之前,在墙上镶嵌的夜明珠所映出的光亮之下,手执一支狼毫小楷,在展开的一叠折子上圈圈点点。
早已听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莫任情微微蹙起眉,目光却没有离开正在批改的城务,话音中夹杂着几分无奈,“青商,你又喝酒了。”
“小酌几杯啊。”撩起水色的帘幕的同时,扯起嘴角,慢慢的吐出几个字,然后整个人依靠在身后的隔扇门上,低笑的道,“因为好久都没有见到冥夜了,一时高兴,所以就喝了几杯,把他灌醉了……”
“青商好大的本事啊,能把莲华教的夜君灌醉。”微微扬起的唇瓣挂着一抹戏谑,莫任情放下手中的狼毫之时,身形也已一身而过,只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已伸出手臂,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纤腰,却又在近身之时蓦地蹙紧了眉,“你喝了多少?”
“我能喝多少…你不知道么?”迷醉的看着他,手指却已覆上他的脸颊,然后蓦地踮起脚尖,殷红的唇瓣覆上他的唇角。
“你啊……”蓦地眯起的眼中尽是宠溺,莫任情却已俯身将我抱起,走向内阁。
垂幕一层层落下,莫任情却只将我放在软榻上面,修长的手指插入我发隙,宠溺的揉乱了我的长发,轻轻地道,“明明不会喝酒,还喝这么多……每次都拼命的灌,醉了之后,什么都敢说。”
“我说过什么?”半眯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手指又已撩拨的抚摸上他的薄薄唇瓣,轻轻按压着,轻笑,“你都知道什么?”
却换来莫任情苦涩的一笑,正色的道,“青商,你有心事。”
“快说……呃——”胃里突然一阵火燎般的疼,蓦地撑起身体已被他揽在怀里,清瘦的手也已轻轻拍抚在我脊背上面,却被我一下子抓牢握在手心里,并没有吐出什么,只觉得一阵恶心,拼出一脸的泪花,却还是不依不饶的抓着他的手不放,低低的道,“你都知道什么?”
“知道你要强,知道你讨厌掉泪,知道你吃软不吃硬,还知道你宁肯伤的自己遍体鳞伤,也不肯跟我说真话……”轻轻衔着我的唇瓣,莫任情呢喃的开口,目光却在看到被我握着的手时候蓦地一怔,“还知道你每次犹豫不决就把长长的指甲插进掌心……不过,却为了我,全剪掉了。”
透明整齐的指甲短短的刚好扣住指尖,在月光的照耀下,蜷卷着的手指显得纤长而粉嫩,却紧紧的握着他的大手,执拗的不肯松掉。
“莫任情,你陪我……喝杯酒吧。”扯起嘴角,松开了他的手,我扬起一抹甜甜的笑,把头窝进他的怀里,依旧的不依不饶,“我们喝杯酒,好不好?”
“好。”莫任情低低的吐出一个字眼,然后将唇瓣印上我的长发,眸中却是一闪而过的晦暗,唇角泛起一抹冷落苦涩的笑。
弥漫香气的清酒在手,还没有喝下一口,人便已醉了三分。
莫任情却将我手中的酒盏夺去,一仰头,便饮尽了杯中酒,眼中却突然泛滥起了妖娆的笑,“青商,你想要离开我。”
蓦地一怔,却将他唇角的落寞尽收眼底,侧开脸,低低的道,“我想回家。”
“回家……”莫任情呢喃着抬眸,夜眸中的苦涩已被一点点填满,想要说的话到口却生生咽下,只醉了似的开口,“什么时候?”
“两个月。”垂下的眸子中藏着汹涌的情愫,却蓦地扬起了眉,“两个月之后,紫微星升起之夜……我需要轩辕剑、伏羲琴,还有昆仑镜。”
“你想要我怎么做?”脱口而出似地话,却因为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说,莫任情眯起的眼睛游戏晦涩,“如果说我两个月的时间太紧,根本找不到那三样上古神器……那你是不是还要回家?”
“是……”低下头,空空的酒盏在我擎起的酒壶下一点点的注满,却还没有抬手,便被莫任情捉起灌入喉中,却又呛出一口苦涩的笑,“你不是要回家,青商……你又没有说实话。”
“我是要回家。我想回家。”睁大的双眸却已不经意的盈满了泪水,却又侧开脸,望向夜空中即将落下的月亮,低低的道,“回去后,我还可以回来啊……”
“青商,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扯起的嘴角弥漫着苦涩的笑,莫任情抬手,掩住散落下的月光,也遮挡住那双弥漫着阴霾的夜眸,“昆仑镜又称天机镜,是开启时空的密钥……你要的这三样上古神器,是要布失却之阵……我不知道你想去哪重时空想去哪个世间,但若离开了这里,你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才能回到我身边?”
“我们没有牵心相束缚了。”拉紧的唇线,在月光下有些生硬,“你不可以把我当物品一样绑在身边——”
“你爱我,是需要牵心来束缚的么?我对你的爱,对你来说,也只是捆绑么?”莫任情扬眉,长长的袖子却将脸侧遮挡,过了许久,他才扯开了唇角,可还没有说出话来,唇瓣就已控制不住的颤动了,“如果我求你……可以……不离开么?”
清冷的月光下,莫任情白皙的脸颊显得苍白无助,而迷离眯起的双眸却紧紧的看着我,又一次颤抖的开口,“青商,可以么?”
看着这样的他,我的心早已碎裂成数片,却还是咬紧了牙,挽出一抹淡淡的笑来,“莫任情,要不然我们赌酒吧?如果今夜是你先醉了,那你就让我离开,永远都别来找我,但如果是我先醉了,那我就跟你一起……退出江湖。”
“青商,是醉?还是睡?”挽起的唇瓣扉糜的笑着,莫任情却擎起酒壶,将清酒尽数灌进喉中,却又忽然一仰身,软软的倒在软榻之上,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地扯开嘴角,传来一声遥远的低哑的呢喃,“青商,我醉了——”
眼角的泪水却已顺着脸颊滴落下来。站起身,将那包迷药紧紧的攥紧手心里,这个局是我早就策划好的,却还没有开始,就已被他看破,可为什么看着他迷醉的倒下,我的心里,疼痛却已泛滥,对他的爱,也汹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即使知道酒里有迷药,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饮下,只因那是我手中的盏,即使知道我举起了剑,也不会回眸,只因对我的信任,而心甘情愿把生命都交给我保管。
心颤抖着,却又一步一步决然的踏出房门,只在离开之前,听到莫任情梦呓一般的话语,“青商,我爱你。”
跨出的脚又重新落回门槛,隔扇门在我的身后紧紧关闭,炙热的唇贴上他的唇角,却只换来了蓦地皱紧的双眉,伸出舌尖舔舐着他,却也只是闪躲,只是手腕却已被他紧紧的握在手心,慢慢睁开的眼中,颓然的显出几分冷意与失望。
可握着我手腕的手却又蓦地松开了,莫任情仰身躺在软榻上,疲惫的笑,“我会去帮你找神器,青商……我会在两个月之内,帮你找到神器。”
我却已怔住了,看着他弥漫着苦涩的唇角,手指不由自主的捧起他的下巴。
莫任情却已悄然的闪躲开,侧开的双眸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你知道为什么幻境城叫做幻境城?”苦涩的笑,然后闭上眼睛,“因为昆仑境在我手中。”
我却已握紧了手指,几步逃出房间——
我没有离开,不是回来要你为我做什么,而只是想要告诉你,即使回去再也见不到你,我的心也依然留在这里。
深深地,爱着你。
第三卷 别爱我 第三章 归兮(4) 少女的心
蓝衣的少女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弓起的脊背顶在冰冷的墙壁上,可她的额角却布满了细小的汗滴,全身的衣衫也都被汗水濡湿了。
乌黑的长发因为没有束起,就在她的脑后散开成一缕一缕,好像弯弯曲曲的小溪,白皙的皮肤上却分布着细小的红斑,远远的一看映得她的脸颊红彤彤的一片。
混血少年就站在少女的床头,俊美的眉目皱成一片,他拧着手中的温热毛巾,小心翼翼的擦着少女的前额,冷峻的目光中带着微微的心疼。
“呃……”幽草痛苦的呻吟着,尖利的指甲就抓上自己的脸颊,怀西早已看在眼底,就在少女指尖碰触上额角的红色斑块时候,轻轻地握住了少女的手腕。
“未泯……”幽草却呢喃着,好像终于在汪洋大海中寻找到了一块求生的木板,纤长的手指立即反握住怀西清瘦的手,依赖的紧紧的的攥着不松开,虽然他的额角依然冒出细密的汗滴,粉嫩嫩的唇瓣却已慢慢的挽了起来,在嘴角扯出一抹甜甜的笑意。
怀西一下子看的怔住了,晃神过来的时候,白皙的脸颊已通红了一片,他的双眸却依然躲闪着望着床上的少女,手指则心疼的抚摸过少女布满红斑的脸颊,可蓦然回眸的瞬间,却又一下子怔住,却在附身行礼的时候,弯曲的双膝已被我脚尖勾起。
“夫人。”怀西垂着头,目光中带着点点的不安,两瓣薄唇却紧紧的抿成一条坚毅的唇线。
“我知道安塔的事了。”轻轻地开口同时,心底却已起了叹息,洛殇刚刚告诉我,就在我昏迷了三日之中,安塔没有熬过天花,已死去了,而她的哥哥怀西,虽然也患上了天花,却因为一心惦念着安塔,体魄又强健,最终从死神手里抢了一条命出来,可醒来的时候却只赶上了妹妹的弥留之际。
怀西一怔,眼底已弥漫起悲伤的情绪,他微微的扯动了下嘴角,低低的道,“安塔死前让属下代她谢谢夫人的相救之恩……如果不是夫人,我们兄妹在望月客栈时候就已经被大火烧死了。”
微微点点头,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把目光投向床榻上蜷缩着的少女身上,低低道,“幽草她怎么样了?”
“她很坚强。”怀西回眸看一眼幽草,不由自主的挽起了唇角,又道,“那么疼都只是咬紧了牙,一声不吭属下从没见过这样的汉人女子。”
看着少年的眼底不经意的闪过一抹动容,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瞥向被幽草紧紧握着的少年的手,低低的道,“她是把你当做未泯了,因为她一直都觉得未泯……喜欢坚强的女孩子。”
“没关系。”怀西不在意的挽起唇角,却又迟疑了一下,才回眸看向我,不经意似的问道,“那个……未泯是她的情人?”
我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未泯已死了。”
怀西一怔,蓦地垂下眸子,手却更紧的握了握幽草,“那就是说……我可以爱她了?”
原本是看着怀西长着酷似未泯的一张脸,又看着他对幽草极其关心,才开口想要推波助澜,却没想到怀西的话说得如此直接,反倒让我怔住了,却又不由自主扯开了嘴角,低低的道,“你可知道她有多爱未泯。”
“知道。”怀西点点头,手中的毛巾已小心翼翼的覆上幽草的前额,“她唤那个名字已经唤了两天两夜——”说到这里,怀西顿了一下,轻轻道,“不过,就因为这个,我就已爱上她了。”
我却已挑起了眉,看着怀西道,“波西人都把爱放在嘴边么?”
“不,夫人。”怀西的眸中闪过一抹笑意,“我们更直接。不过……我会努力的像汉人一样……追求她。”
挽起唇角,再看一眼幽草,然后默默的转身,却在踏出门口时候回眸,轻道,“安塔……一定也很喜欢她吧?”
回应的却是怀西一下子肿怔了的目光,少年垂眸,然后努力的点了点头,“她……”一个字出口,就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可我却已明白,也不等他再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转身离开。
一定是哪个金发的少女不愿意自己的哥哥真的去黄泉陪她,所以在离开之前,就已留下什么遗愿了吧?就像未泯……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