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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香如故-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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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无益蹲在中年汉子前,脸色跟眼神都很正经:「张先生,您仔细看看,我是谁?」

自称朴老实的汉子眨眨眼,很是茫然:「大爷,小的家里没有姓张的,您认错人了。」

「那有姓啥的?」跟我演戏是吧?哼,你爷爷我可是比你强多了,连敌军的监军都能诱倒绑了,老子不信绕不出你半句实话!

「我奶奶姓崔,我媳妇儿姓金,小的爷爷爹亲儿子都跟小的一样姓朴。」汉子说著说著又笑了,将鱼篓子捧到思无益面前继续揽生意,「爷我跟您说,这些个可不是养的,太阳还跟蛋一样在水面飘的时候,都还在阿利水里游著呢,回去拍晕了直接丢锅里煮姜丝汤,那味道可鲜得让人连舌头都想嚼了吞掉!」

「不去内脏,不去鳞?」喇摩也在思无益身旁蹲下来,一脸浅笑的瞧著显然正装傻的鱼贩子,立一腿平一腿的姿势,倒比他家奴妾蹲茅坑似的文雅多了。

「这种鱼没有毒,生性可爱乾净了,得在出泉口才捕得到呢。再说肉熟了,鱼鳞连皮一撕不是更好剥?内脏嘛,性寒味也苦,大爷们要不喜欢,避开不吃就行。」

「你会煮麽?」

「会,怎麽可能不会,小的可是五岁就懂搬柴火垫脚,上灶煮鱼汤给坐月子的娘补身子了。」

「那好,你今儿个不用再卖了,这些我都包了。」

「多谢大爷!」鱼贩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眼尾的纹路挺像篓子里的那些鱼尾巴,接过一串铜钱正数著数,打算将多的还给递钱给他的侍卫再拿荷叶包鱼。

「不用数了,都给你。」喇摩伸手按上数钱的手,大拇指刻意摸过鱼贩子掌心的茧。

水师惯学棍与盾,单纯劳动与习武磨出来的硬茧厚薄位置不会都相同,瞒不过谙武且心细的喇摩。

「这这这,怎能行呢,一尾大的五钱,小的两钱,这篓子里有七大五小,给您送尾小的,那就是,就是......」鱼贩子也不知是真傻还假傻,被喇摩吓得肩膀都缩起来了,手就是不敢抽出来。

拿著帐目未清的钱避开客人,要是客人出尔反尔反悔不买了拿回去说铜钱少了,或说他找错了,这种买卖纠纷可是他平生最不乐见的。

「真的甭找了,我还要给你双倍的钱,你得煮出你说的那种好味道,给我尝鲜。」

「啊?」鱼贩子面有难色,心里叫苦连天:「可......可是,小的煮好了,得送哪儿给您呐?」

「哪儿都不送。」不知天朝传说的名相姜太公当年以直鱼钩钓著鱼,是不是也跟喇摩当下的笑容一样?

「我随你回去,用你家的炉灶跟锅子煮,想必你比较习惯。」

「这这这这这行不得啊,小的家里又小又乱,怎能委屈了大爷们,还是小的去您下榻的地方煮......」

「就要你用惯的,才能做到干扰最少,让我知道你是不是为了做生意,把话说得夸大了。」

「可是,可是,小的.....那破屋子窄又潮,连伸腿的地儿都没有,实在不方便接待您,大爷能否高抬贵手,别为难小的?」

「怎说我为难你,话不都你说的麽?我想在城里开酒楼,这会儿不正好验证你的信用麽?要是合格,酒楼开张後的鱼货全由你来送,你乐意不?」

思无益不说话,只静静听喇摩给鱼贩子下套,这些天遇著几个眼熟的,端著颗诚心问人却连连碰壁碰得鼻子都青了,他也觉有些心灰意冷,这时正想照喇摩支的这招也许会不错,碰著好运气,就能遇上闵东石。

「您......说的,是真的?」鱼贩子还是蹙著眉,放不下戒心,却又贪著喇摩画的这张大饼。

鱼贩子每日不是独自去捕鱼,他肩上背的并非只是自己一家的生计;这是个机会,他不能因为顾忌与猜想,就把改善生计的可能性全盘扼杀了。

「我从不说假话。」喇摩竟然也有收起调侃,面露真诚的时候,虽然只是几分,也够让思无益望之失神了。

「柳京里的那两家香满楼大酒楼,无论掌柜、帐房还是跑堂的,都配有一面令牌,能拿到任何一家兑宝银庄凭牌借款,职位越高,能借的自然就越多。」喇摩朝旁伸手,侍卫头子旋即从怀里摸出一面木牌,垂首双手奉上。

喇摩刻意抬头,对递牌的亲信说声多谢,穿著家丁服饰的汉子听了呼吸一屏,心脏一停,脚想发软手想发抖。

「这面,是跑堂用的令牌。」喇摩手指一扳,令牌登时成了扁盒,露出里边的字条。

【此牌尚无借款回数,上限官银五两。】

「你要不信,尽可拿这面令牌去银庄,验证我的身份。」将令牌塞进鱼贩子还握著一长串铜钱的那手,喇摩又按住那只手,意在不容拒绝,「我可以让你先去早市尾边那家兑宝求证,再跟你回家等鱼汤吃。」

「这位爷......怎麽称呼?」什麽叫骑虎难下?鱼贩子心知自己当前就这境况,手倒也不抖,人也不冒汗,镇定得不像一个憨厚的渔夫。

「敝姓思,是半个蒙罕人。」虽是演戏,喇摩却也不屑用假姓,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姓。

谁知此话一出,思无益却用力攀住喇摩临著他的那侧肩,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

「我是庶子,这位是我兄长。」见鱼贩子也睁大了眼,喇摩笑出了上下八颗牙,「虽然他是嫡子,却不轻视我,现今兄与我住同个宅子,兄弟俩齐心协力,一道经营酒楼生意。」

作家的话:




(10鲜币)思家儿郎036 '美强兄弟年下一对一HE'



036





「无论时局如何,这日子好过,歹过,总是得过,你说是吧?」

见鱼贩子迟疑地点头,喇摩咂舌佯装一叹,好似当真感慨甚深:「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若连亲人都信不过,这世间到後来还有什麽值得相信的?是吧,兄?」喇摩末了那两句,是偏了头对思无益说的,思无益听喇摩开口以句篸话唤他兄,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登时让唾沫给噎得呛咳不止。

亲人?老子就一让你烙了印,随你爱怎麽糟蹋就怎麽糟蹋的贱奴,他娘的跟你算哪门子亲人?

还有我思家,代代只出忠臣,不出奸佞。就算你是蒙罕的皇族,只为演戏顺口一借,也配不上这个姓!

「兄这一路染了风寒,迟迟未愈,弟甚担忧。」喇摩侧过身看似友爱的拍抚思无益的背脊,只有思无益看得出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阴狠。

「卖鱼大哥,兄等著你的鱼汤暖肺补身子呢,除了这几个鱼篓,你还有什麽要收拾的?」喇摩嗯了声,一旁的三个家丁便自动自发的一人提起两三个,鱼贩子看卖鱼家伙落在人手里,眼帘也垂了下来,摇摇头。

「你说吧,想先到兑宝,还是直接回家?」见思无益逐渐不咳了,喇摩先把他搭在他肩上的手拽下来握著,再站起身拉人。

「......家里很多都没有,小的得先买齐。」

这家葱那家蒜,再隔一家买辣椒,进家老铺子称斤油下个铺买包盐的,鱼贩子跟四邻的小贩店铺都买了遍,其中老铺子里那位走路腿不好使的中年汉又惹思无益多看了几眼,这些看似寻常与不寻常的互动,都进了喇摩眼里。

他虽养尊处优,到底眼不盲,鱼贩子手里拎的那些不需两家铺便能买齐,虽然鱼贩子小声解释道这家的这件不如那家的那件,他也只是挑挑眉,喔了声,刻意不去点破。

「买齐了?」

「是......」

「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您给的钱还有找。」

「那就走了。」

鱼贩子点点头,除了钱喇摩的亲信将他手里的东西提得一乾二净他也没有反抗,两个拳头在身侧要捏不捏的走在前头带路,喇摩留在市场外的暗卫见主子将扇子从袖里掏出,在左掌心拍了三下,霎时间便遁走了一名,剩两名继续隐身匿迹的跟著。

鱼贩子领著喇摩一行人往阿利水边一处杂乱破败的群聚处走,思无益看那些以石块补河泥夯的墙,以漂流木以芦苇以茅草为盖的简陋房屋,玩在一处几乎个个衣不蔽体的儿童,身上衣裳尽是补丁的妇人与老人皆以又惊又惧的眼神瞧著他,心里边便忍不住发热,热流涨到了喉头,阵阵皆带酸涩的滋味。

穿过那些简陋的泥屋,鱼贩子将他们领到河边的空地,然後转过身目露精色的盯著思无益与喇摩,一时也还不语。

「总算到了?」喇摩勾起一侧唇角,以敛而未展的扇子指指那些艘竹筏:「尔等补鱼,只乘那个?这日子过的还真是穷困刻苦啊,那些孩子太可怜了,也不知有没有夫子愿意不收束脩,教他们读书识字?」

「......你们这些天到处打听闵将军,是何用意?」喇摩的话就像火苗,让鱼贩子原本静如水的周身气场轰地一烧即旺:「不说实话,恐怕今天让你们来得了,回不得,都要下江喂鱼去!」

不,这人哪里静如水了?分明是桶火油啊,一群汉子从鱼贩子身後鬼魅般无声的冒出头,手上拿的尽是一个样式的长刀与藤盾,喇摩心里失笑,想著自己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不过这个看差,只限於张参赞个人;现下的境况,却是他看这人张罗食材那时,就已经预料到了。

「我还以为卖鱼大哥憨厚老实,肯定是个修养到家的,不想待客之道竟是这般,面容一换,同夥叫上,竟从黎民百姓,化身成劫商害命的水贼了?」

喇摩将扇子刷声打开,勾著指头兜了几转,暗示暗卫去带救兵过来,两名登时又遁去一名。

「他打暗号,快把人截下!」

张参赞此言一出,五六个最外围的大汉移动有序的顺他手指划出的方向奔过去,听见喇摩不屑的轻笑,又将嫌恶的视线调回眼前这群身份未明的外来者逐个逐个看,最後定在思无益身上。

「你是思家军的将领?」

思无益嗅见问话里浓厚的敌意,便也不敢贸然出示身份,仅是微微颔首。

「你问我还认你不得,我认识的思姓同僚,不出五名,却是无一幸存,不是战死沙场,便是奉旨殉国。你自己说,你是哪位?」

这意思,很明显,心脏突如其来一働,让思无益的身形微微一晃,拳头猛然攥紧。

「我不清楚,你是真货,还是赝品。不过,殉国的忠臣,还是投降的走狗,我这双眼,还是懂得看的。」鱼贩子冷声哼哼,面上极其鄙夷:「就你这种贪生怕死,给蒙罕人做事只求苟延残喘的货色,连趴到闵将军跟前给他当蹭泥的垫子都不够格,只会污了将军的鞋!」

「够了,就你们高风亮节,就你们忠君为国,那怎麽不见你们也到阿利水南岸去保家卫国,贡献己能,领军饷给一家老小有个温饱,却都窝在这处破落地,让长辈,让孩子,让婆娘都跟著你们过苦日子作甚?」


喇摩这人护短,他的奴仆他可打可杀,他的友人他可嘲可惹,就是见不得外人欺负侮辱。见思无益微张的嘴只吐得出颤抖的气声,说不出话,他竟然觉得不舍,觉得生气,还不是一丁半点。

作家的话:




(11鲜币)思家儿郎037 '美强兄弟年下一对一HE'



037





「你是生意人?还是当官的?」喇摩那番话,戳心戳肺,一针见血,张参赞饶是面上神色不改,却也忍不住问得咬牙切齿。

乱世中,百业萧条,连图个温饱、让同袍的家人们俱不捱饿都显困难的境况,有谁乐见?

一是侵去半壁河山的蒙罕,一是南迁唯求偏安的君主,前者是不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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