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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口处数十盏花灯一字排开,分布于两侧。江暮寒抱着莫言正对着洞口坐着,言笑晏晏。奇峰远远的站在一边,黑暗中看不出他是怎样的表。
说什么为了以防万一?!这出口分明还在芰荷王府院内!江暮寒果然骗了她!
“老娘!你是爬着过来的吗?”莫言学着江暮寒的口气笑嘻嘻问道。
全是江暮寒那混蛋教的!靳无语冲上前去试图扯住莫言的耳朵,江暮寒稍稍转了个脸,她便扑了个空。臭小子,以为找到靠山了,就不把她这个老爹放在眼里了?
“小子!你能这么说你老爹吗?仁、义、礼、智、信、孝、悌!你老爹我教你的做人的道理你全都给我跑道脑后去了?!”
靳无语说着话时,莫言已爬到了江暮寒的脖子上,双手抱着江暮寒的发冠,对着她伸舌头挤眼做鬼脸。
她气!可也只能转脸望向别处,眼不见为净。
一座小小的馆阁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这馆阁坐落在假山群中,此刻馆阁内灯火通明,人影幢幢,难道这就是江暮寒的秘密集结地?
“小桃!阮桃!走!咱们去那边瞧瞧!”
靳无语起步,江暮寒也跟着站了起来。
一行人来到馆阁前,早有一中年妇人迎了上来。
看来江暮寒早就做好了准备,她这一趟注定一无所获。
靳无语随着那中间妇人进入阁内,数十个身着葛衣粗布的绣娘正专心致志的坐于绣架前潜心刺绣。见王爷、王妃到来,起身见了礼,又自伏在绣架上忙碌去了。
“好漂亮!”靳无语抚摸着近身畔的一名绣娘的作品,由衷的发出赞叹。这幅百鸟朝凤图虽未完工,但已具雏形,正中的那只凤凰羽冠华丽,色彩斑斓,那双凤目更是尊贵中透着儒雅,淡然中透着。“这幅作品,你绣了多久了?”
“回王妃!绣了三个月!”那绣娘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微微抬头看了靳无语一眼。
这绣娘抬起头的瞬间足以凝聚住靳无语全部的目光!
“抬起头来!”
那绣娘不知所措的抬起头,可能是因为紧张吧,扶着绣架的手,不由得轻微颤抖起来。
靳无语弯下腰,伸手托着绣娘的下巴,这绣娘肤色白嫩,秀眉微蹙,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受惊的兔子似的闪烁不定,竟是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全部抬起头来!”
葛衣粗布掩盖不了她们曼妙的身姿,铅华洗尽,更显娇美多姿。放眼整个芰荷王府,又有哪个丫头比得上这群不加修饰、埋头于绣品堆里的绣娘?
靳无语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这些绣娘们,她们真的是绣娘吗?她不信!江暮寒欲盖弥彰的态度更加说明了她的推测,似笑非笑的凑到江暮寒面前:“王爷!你艳福不浅哪!”
休书
捏着莫言鼻子的手僵在了那里,那张沉醉的笑脸上瞬间染上了一层寒霜。
“你说什么?”江暮寒几乎是在怒吼了。
“王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靳无语冷冷的盯着江暮寒,她鄙视她!“把我儿子还我!”
靳无语从江暮寒怀中抢过莫言,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去。任由莫言怎么挣扎,她始终牢牢的抱住不放。
她,要休了他,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小桃!拿纸笔来!阮桃研磨!”
“小姐!诗很难写吧?”阮桃见靳无语沉吟不语,跃跃欲试的拿起笔来,尚未沾着纸张,便即放了下来,以为她思路不畅,好心提醒道:“小姐,写不出来就算了呗,咱们又用它不着,写好了,也不能换个状元做不是?”
“写诗?我写的是休书。”
靳无语不再迟疑,大笔一挥,登时立就。
“晚秋!把这个给你们王爷送过去!”
晚秋听到“休书”两个字便已下了一跳,再叫她送过去,那是万万不敢的。女子不犯“七出”之条,也不可随意休掉,至于这休夫,她可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她也见怪不怪了。从前靳无语还是丫头的时候就天不怕地不怕,处处跟王爷对着来,如今荣升王妃,又有王爷的娇宠纵容,自然更加无法无天了。
“如今我也不是什么狗王妃了。你不肯听我的也纯属正常!”靳无语无所谓地笑道:“得!我自己送!”
晚秋急忙伏地道:“奴婢不敢!”王妃可以不把自己当王妃,她这个奴婢还得恭恭敬敬的不是,接过靳无语手中的休书,“奴婢这就送去。”
正待转身,江暮寒已迈进房来。
“王爷!”晚秋呈上休书。
江暮寒见靳无语出言讽刺之后,怒气冲冲的抢走了莫言,便知哪里出了问题,急忙令奇峰善后,隐蔽绣娘们的行踪,自己随后便赶到绯雪阁来。晚秋忽然呈上一张纸,江暮寒颇觉奇怪,打开一看,竟是一封休书!
上面写道:
立书人靳无语,系京畿漠城府人氏,因家道中落,遭恶人设计,转卖至芰荷王府。某本想安心度日,不料芰荷王江暮寒强权威,致使多名女子含冤而死,某因念夫妻之,不忍明言,忍辱度日,愿其改过向善,岂料江反生诡戾,多有过失,与众多女子不清不白。千般万端,沥沥在目,每念此焚心彻骨,泪下如雨。自今日起与此人一刀两断,空口无凭,立此为证。
这丫头经如此编排他!他强权威逼,致使多名女子含冤而死?他与众多女子不清不白?
江暮寒额上青筋爆出,一把抓住靳无语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咬牙切齿道:“还没有哪个女人敢这般对待本王?!”
靳无语吼道:“那是因为她们被你的强权淫威吓怕了。姑奶奶我就给她们开这个先河!”
他是那种倚权仗势,欺小凌弱的人吗?
与靳无语对视数秒,他败下阵来。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
晚芳、晚玲不就是被他赐死的吗?他不是打得守门的阍人皮开肉绽吗?他不是动不动就关她禁闭吗?
可是,他不能在这丫头面前输了阵仗!
“你想逃出这芰荷王府?”江暮寒淡淡地一笑,道:“这辈子是没有机会了,等来世吧!哈哈……”说着将那封休书撕得粉碎,抛掷与地上。“晚秋!王妃就交给你了。出了什么事?本王就把你砍了做花肥!”
自杀
望着那云淡风轻的一抹笑意,靳无语隐约觉得她就是江暮寒掌心的那只猴子,任她怎么折腾,只要他手掌一翻,她就坠入了万劫不复之地,这个联想让她顿生挫败之感。
她不甘心!
“小桃!收拾东西!咱们现在就走!”
“王妃!求你了,您别走!您救救晚秋吧!”晚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抱住靳无语的腿,哭喊着:“王妃!王妃!求你了……”
“晚秋!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条,跟着我离开这鬼地方;第二,就是去做花肥!你自己选吧!”什么晚秋、早、仲夏、残冬……生也罢死也罢,她管得了吗?她又不是普度众生的万能佛祖,她只是不能自保的泥菩萨。江暮寒不就是想利用她这么一点慈悲心肠做文章吗?可惜,她的慈悲是经不起利用的!
晚秋抬起头,迅速的看了江暮寒一眼,似是忌惮江暮寒的威,有些犹疑不决。
“晚秋!”江暮寒不失时机的插口道:“如果本王记得不错的话,你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哥哥好像在南城哪个油铺里干营生,大姐姐是菜农,你二姐的命可比你大姐好多了……”
“王妃!求您了。你饶了我们一家吧!求您了……”靳无语怂恿的那点火光瞬间被扑灭了,晚秋跪在靳无语面前磕头不止。
“喂!你给我磕头顶什么用呀!刽子手在那边!”靳无语指了指江暮寒,躲向一边。
可晚秋认定靳无语,靳无语躲到哪里,晚秋就跪着追到哪里……
“行了!我不走了!”江暮寒不是说她这辈子没机会吗?那就让这辈子早点结束吧。“我死,早死早投胎!”
晚秋爬起身来,停止了哭泣,怔怔的望着救命恩人。小桃、阮桃、江暮寒、连带莫言那小子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她的极端行为,不止如此,人人眉梢带笑,那意思明显是说,你死啊,我们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死法?
自尊心严重受创!
“我我……我我我死给你们看……”
靳无语钻进卧室,埋头在针线框里翻腾半天,终于找到一把生锈的剪刀,磨秃的刀尖对准了喉咙走了出来。
“小姐!”小桃躲过靳无语手中的剪刀,捋了一绺头发,笑道:“小姐!怎么不拿上面那把刚磨过的剪刀?这把剪刀哪行啊?你瞧,剪个头发都剪不断!”说着,咔嚓一剪子剪在头发上,头发半根没少,反而多了一层红锈粉。
众人一阵爆笑!
靳无语老羞成怒,果真取了把锋利的剪刀出来。
真扎下去?握着剪刀的手迟疑了。
“哎呀!小姐!你这剪子得这么放。”阮桃走过来,帮靳无语调整好剪刀,笑道:“小姐,待会儿,你下手可得狠点,可别跟那挨刀的鸡、鸭似的,蹦跶半天,空流了半盆鲜血,末了,还没死成!”
又是一阵大笑!
靳无语弃了剪刀,拉起白绫。
“喂!你换个法子,行不?你死了不打紧,可别吓着我儿子!”江暮寒装模作势的捂住莫言的眼睛,好心提醒道:“你撞墙吧!可惜这墙不怎么好用,不过一多撞几下,应该差不多了!”
想想那撞得血肉模糊的脑袋,她就有些……有些……怯了。
可是看看这几个人,一个个被笑憋得脸红脖子粗,像是憋蛋的母鸡。
她要是不动点真格的,还不被她们笑死?
“我……我我……我我我去投水!”靳无语提起衣裙朝秀水苑奔去。
一溪清流围着绮梦轩缓缓向西,溪水清澈明亮,点点红梅随着水波摇曳荡漾,这条小溪旁边并未植梅,自然是什么人在上游洒下了这些花瓣,想不到在这芰荷王府还有这等伤春悲秋的悲情女子。
靳无语慢腾腾的脱去鞋子,除了袜子,摘了发簪,下了耳钉……她要给他们留足时间,好让他们做好营救工作。
“跳河还要脱鞋袜?”江暮寒早叫人搬了椅子,送了茶点,摆着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姿态。
“我就爱脱鞋袜,你管我?”靳无语忿忿地瞪了江暮寒一眼。
江暮寒回一爆笑。
士可杀不可辱!
靳无语摘到了身上最后一件值钱的首饰,眼睛一闭,牙一咬,跳了下去……
玩笑?
临死了也要将身上值钱的物事一一卸下方才安心的爱财惜命之人,会去死?
当然不会!
按照常理推测,是这样。
所以,谁也没有料到靳无语会真的跳下去。
“无……”江暮寒想出言阻拦,嘴还没张开,想伸手阻止,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靳无语入水时,竟没有做任何挣扎的动作,也许……也许她那样好整以暇地脱鞋去首饰的动作,可以看作是从容赴死的表现……
“老爹……”
“小姐……”
“快来人那……”
“救命啊……”
岸边乱成了一锅粥,小桃、阮桃、晚秋在溪边跳叫呼喊……
莫言也在其中跟着起哄,他似乎还不明白死亡的真正含义,只是觉着好玩罢了。
“噗通”一声响,水面溅起一片水花,岸上已经没有了江暮寒的身影。
“王爷……”
“救命啊……”
岸上的人叫的更凶了……
不一时,整个芰荷王府的家丁仆众,均聚集在了溪畔。奇峰、奇峻冷静的指挥下人们准备好被子,热水,姜汤……还有,郎中……
溪水清澈,在岸上便可清晰的看见靳无语和江暮寒所在的位置……
江暮寒已经在水底抓住了靳无语,将她携在腋下,急切的向上游划水……
江暮寒抱着靳无语上的岸来,早已准备好的被子立刻蒙在了他们身上。
“快去叫郎中来!快!”江暮寒焦灼的喊,甩掉身上的被子,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