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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一声长叹,良久,又道:“皇上后悔自己的那番冒昧之词,自不待言。这么多年,无一日不是自怨自叹,自悔自哀。”皇后语气一转,道:“故此,这么多年,皇上见到与瑾华王妃略微相似一点的女子,便屡屡为芰荷王指婚,希望有朝一日,芰荷王能从哀思中解脱出来,重获新生。”
二人听了皇后的一面之词,心中仍有疑窦,但均点头称是,称赞皇上至至,旷古未有。心中却越发忐忑不安。皇上、皇后这样郑重的跟她们谈论此事,其意不言自明。
果然,皇后又说:“你二人一个天与瑾华王妃颇为形似,一个呢,与瑾华王妃颇为神似。皇上和本宫有心撮合你们和芰荷王的一段姻缘,今日就是为了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
柳嫣与紫冉低头不语,这不是矜持,而是不愿。世所共知,芰荷王的数十位王妃无一善终,迈进芰荷王府的大门就等于迈进了阎王殿。可是,她们面对的是这世上最位高权重的人物,拒绝的话自然是不敢说的。
“女孩家,就是要矜持些。本宫就是喜欢你二人这个脾气。”皇后毫不介意二人的真实想法如何,顺着早已拟定的程序继续说道:“打今儿起,咱们就是亲姊妹了。姐姐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们。暮寒若是有什么异样举动,妹妹们尽管进宫来跟姐姐说,有皇上给咱们做后顿,怕什么?!进了王府,一样要来宫里常常走动,陪姐姐说说话才是。”
就是这样,柳嫣、紫冉被内定为江暮寒王妃的候选人。
后来,晚晴疯了,江暮梵顺势便将早已训练好的后备队推了出来。
再后来,江暮寒选中了柳嫣,柳嫣就此迈进了芰荷王府。
进府的头一天晚上,皇后与柳嫣说了半夜的私房话,说的最多的竟是柳府大大小小的琐事,又一再叮嘱,进了王府,发现江暮寒有什么异样,记得要跟她说,她这个做姐姐的一定会给她撑腰等语。
皇后殷切的关心里包裹着的是她整个柳府的未来,乃至性命。
柳嫣何等聪明,自然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
她是皇上特意安排在芰荷王身边的探子,这才是根本之所在。
剑拔弩张
“王妃!”柳嫣含泪道:“不瞒王妃说,奴婢进王府的第一日,便打定了注意,此生跟随王爷左右,鞍前马后,绝无怨言。故此,这么多年来,奴婢从未向皇上泄露过任何实质的秘密。奴婢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是非得已呀!为人子女者,怎可将父母命弃之不顾?如今皇上已经将奴婢逐出门墙,请王妃收留奴婢吧。救救柳家吧!”
江暮寒对江暮梵早有防范,实质的秘密自然不会落到柳嫣的手中。说起来这事儿怎么能怪柳嫣呢?靳无语有些为难:“柳嫣姐姐,你也看到了。王府被卫军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们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如何保你柳家周全?大家各安天命吧。”
柳嫣心头一喜,听靳无语的意思,她是不会为难她的了。这,就足够了。
靳无语没有观测到柳嫣的这一感变化,她的全副身心全都凝集到了“瑾色桃劫”事件上去了。
她清晰地记得那日到泽芝院拜祭莲妃的形。江暮寒那种沉醉于某种幻境的表无言地说明了他和莲妃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关系。
她也曾和柳嫣比对过莲妃和瑾华王妃的画像,二人身上那份灵动气质却又那么一点相似。
莲妃与瑾华王妃之间究竟存在怎么的关系?
皇后的一面之词究竟又有多大的可信度?
靳无语苦思良久依旧理不出什么头绪,可是,此刻实在不是挑事儿的时机。
··
靳无语急于知道事的真相,更为围在府外久留不去的卫军闹心不已,可有的人似乎比她更急。
比如,江暮梵。
与上次明目张胆围困飘摇帮不同,这次围困芰荷王府只几天,早已惹来朝野上下引颈侧目,揣度猜测,议论纷纷。
如今,他已势成骑虎,上下两难。
围而不攻,更加助长了江暮寒的嚣张气焰,据卫军首领回报,江暮寒每日携带幼子倚门挑衅,拿着他的卫军做靶子练习投掷,这么有恃无恐,公然挑衅,他若是忍得下去,他的威信何在?颜面何存?可是,江暮寒这样有恃无恐,自然是有足够的力量与他对峙……
动起干戈来,他竟一点把握也无?
飘摇帮!
飘摇帮!
——终成心腹大患!
江暮梵端坐与金銮殿上,今日,他有心要与众臣唱上一场大戏。
“众爱卿对于芰荷王袒护贼首慕容云清,有何看法?”
“启奏陛下,古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先皇在日曾言,‘慕容氏民心已失,不足为患’,是以,国家大定之后,未曾加难于燕国后裔,朝野一致称善。伏望陛下不忘先王之志,治国当教化为先。”
“启奏陛下,慕容云清虽属皇室后裔,实是旁枝末节,人单势薄,不足为患。况且,凤仪山边患实与慕容云清无关。此人淡薄雅致,一向为士林之人所称道,恐无逞强夺势之意。伏望陛下体察细微,传承先皇遗志。”
……
群臣众口一辞,无一人不替慕容云清求情。
“这么说,众爱卿都认为,芰荷王无罪了?”江暮梵忿忿地扫视着满朝大臣,这场戏完全脱离了他预定的轨道。
“回皇上,芰荷王与途劫掠钦犯,自是有错在先,然飘摇帮盘踞凤仪山多年,先王在日对飘摇帮恩宠有佳,以至飘摇帮做大,堪与皇室抗衡……妄动干戈,与国不利呀!”
……
这话一出,群臣又立刻附和。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一股怒火在江暮梵心中迅速升腾开来。他本意希望群臣为江暮寒求情,他也曾属意内室郭一先,着郭一先暗里把他的意思透漏给群臣,他则借坡下驴,暂且饶过江暮寒,待时机成熟,再行动手剿灭飘摇帮。他和江暮寒迟早免不了这一战!可是朝中大臣露怯,畏惧江暮寒的浩大声势,一再地为江暮寒开脱,他这个皇上简直成了被架空的光杆皇帝!
他还能等吗?
这一场大战势在必行!
“行了!朕意已决,即可发兵凤仪山,剿灭飘摇帮!”江暮梵怒吼。
“皇上!请三思!皇上……”
缉捕出逃王爷
江暮梵携兵部尚书刘士元直奔兵部而去。
“皇上,请三思……”
皇宫已在视线之外,群臣的呼声还在江暮梵的耳畔。
凤仪山上空依稀还飘着几股尚未熄灭的狼烟,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芙蓉国尚未来得及恢复元气,此刻大肆兴兵,会不会给敌国带来可乘之机?会不会有不安分的前朝余孽乘势四起?干掉了江暮寒会不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一系列的问题在他的脑子里翻滚、交叠……
这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他愈是忍让,江暮寒会不会愈加有恃无恐,肆无忌惮?朝野上下对他的懦弱行止又会如何看待?
“一先,传令下去,改道芰荷王府!”江暮梵临时改变策略,目下,他只能选一条折中的路子先走着,江暮寒,算你运气好!
大队人马簇拥着玉辇华盖浩浩的向芰荷王府进发,只行了一之地,江暮梵再次改变主意。命兵部尚书刘士元率队继续前往兵部待命,自己则弃车上马,仅带心腹侍卫数名,抄近道直奔芰荷王府而来。
像往常一样,江暮梵微笑着步入芰荷王府。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守门的阍人急忙伏地磕头。从前江暮梵进出芰荷王府,他们最多也就是微笑着喊一声“江公子好!”,或者行个注目礼也就罢了,总之一句话,尽量少张扬。如今势与前大不相同了。但愿虔诚和尊敬能够保的他们的一条小命,存了这点念想,守门的几个人忍不住就多磕了几个头,而且是带响的那种。
“都起来吧。朕也就是来和你们王爷絮叨絮叨,你们还和从前一样就行了。”江暮梵笑着说:“带朕去见你们王爷吧。”
原来皇上只是和他们王爷唠家常呀!守门的几个人从地上一跃而起,抚着隐隐作痛额头,暗自后悔自己刚才磕头时太过卖力。
大队人马跟在江暮梵身后鱼贯而入,向秀水苑围了过来。
“你们王爷呢?”江暮梵随口问了守门的一句,大喊着走进秀水苑。“暮寒!暮寒!四哥来看你了。”
晚凤、晚篱等丫头急忙迎了出来,口称万岁,伏地行礼。
“你们王爷呢?”江暮梵不耐烦的问,心中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回皇上,王爷先前还在书房看书,这会儿不知哪里去了。也许……也许是去看王妃和小王爷去了,也不一定。”晚凤回道。
江暮梵立刻派人去绯雪阁去寻江暮寒,可是,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翻遍了整个芰荷王,也未能找到江暮寒的身影。不止江暮寒,靳无语、莫言连带绯雪阁的三个丫头也没了踪影。
“江暮寒看完书之后去了哪里?”江暮梵厉声喝问。
“回皇上,王爷一直都在书房看书,大概半个时辰之前,奴婢刚给王爷换过茶水。”晚凤坚定的说。
“一直在书房看书?”江暮梵凌厉的目光扫向晚凤,冷冷地问。
“是……不是?一……一直……在在……在书房……看书。”晚秋在江暮梵的凌厉逼问下,渐渐不敢那么肯定了。
“主子去哪儿了,都不知道!你平日就是伺候主子的吗?这样的奴才有何用处?!拉出去斩了!”
江暮梵起身步入书房,书桌旁果然放着一杯苦丁茶,中指探如水中,尚有余温,一本暗黄的书卷反扣与桌面之上。看来那丫头所言非虚。
“传禁卫军副统领徐进,即可带一队人马追捕芰荷王江暮寒家小三人!余下人等依旧守在院外!”江暮寒刚走没多久,又或者根本没有离开芰荷王府。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就不只他江暮寒一个人知道。
徐进应命而去,江暮梵在书桌旁坐下,随手拿起反扣在桌面上的那本书,正是《孙子兵法》的九变篇。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圮地无舍,衢地交合,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涂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故将通于九变之地利者,知用兵矣;将不通于九变之利者,虽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治兵不知九变之术,虽知五利,不能得人之用矣。
是故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杂于利而务可信也,杂于害而患可解也。
是故屈诸侯者以害,役诸侯者以业,趋诸侯者以利。
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最后一句话更是用浓墨重彩做了耀眼的着重号!!!!!!
已有良策
细看那浓重的墨迹下隐约还残留着一些残褪转淡的红、黑,这句话,已被标识过很多次了。
毫无疑问,江暮寒对他早有防范了。
他御赐给他的几位王妃、丫头相继生病死去,他派的密探几乎没有找到过什么实质的讯息,他这么突然来袭,他依旧能够成功逃脱……
如此紧蹙的时间里消失的如此彻底,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寻,恐怕还有什么人暗地里给他传递信息吧。江暮寒的密探已经打到了他的内部,换言之,江暮寒的势力已经扩展到了朝堂之上,这……这太可怕了!
江暮梵闭上眼睛,心内兀自难以平静。幸而他今日只是投石问路,能够困住江暮寒更好,失手了,也不致于闹出太大的风波。可是,打草惊蛇,自是不可避免的了。
“一先,传令下去,所有卫军撤回待命!”
江暮梵传下命令,既然江暮寒早有准备,那么他再劳师动众,四处缉拿,恐怕也只是劳民伤财罢了。
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