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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愿,从今往后。
此生,不复相见。
秦阮昕唇角一弯,一抹淡淡的笑意溢出了唇瓣,脸颊的泪滑落了下来,滴到了地上,很快便消失不见。
她脚下再没有踟蹰,坚定地走出了莺骊园。
园外,青凛带着几个青卫还守在门前,他见着秦阮昕护着自己的右肩,那里仍然在哧哧往外流着血。慌忙上前了几步,急急说道:“秦姑娘,你伤势如何,我这就……”
秦阮昕摇了摇头,青凛还是和当初一样,不管如何,眉头都是千年不动的微微皱着。
她记得那些日子里头,他总是生怕她和玳烁之间生了一点间隙,帮着玳烁说话,让她原谅他。时不时又怕自己无聊,便总陪着自己让自己逗乐。
她笑了笑,说道:“无碍,玳烁也受伤了,你快进去吧。”
青凛的眉头便拧得更紧,脚下踟蹰了一分,终于还是转身,招呼一旁的青卫一同朝里头走去。
秦阮昕知道她以后恐怕再也见不着他了,喉间动了一下,声音却还只是轻轻地出了口:“青凛,谢谢你。”
却也不知这句话是否让他听到,他转过头又最后看了她一眼,终究也只是浅浅地扫过,快步跑进了园中。
一旁的云岩也急急跑了过来,二话没有说,便从腰间迅速掏出一颗药丸,让秦阮昕服下。
秦阮昕接了过来,云岩又看向她的伤口,沉声道:“主子,冒犯了。”
说罢,他伸出手,小心地将那处的衣服撕裂些开来。
那血肉早已粘连上了衣服,饶是云岩再小心,可却也撕动了血肉。
秦阮昕咬了咬唇,忍着没有哼出声来。
云岩似乎也是做惯了这样的事,手上的动作很是娴熟,但周围的衣服撕裂开,那道长长的伤疤便显露了出来。
在那道新伤之下,仍然还见着一条触目惊心的旧伤,早已褪了疤,长出了浅浅的新肉。
云岩皱了皱眉头,即便他早已知道,宫主与其他女子不一样,可是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女子之身,竟然如此不会保护自己的身体。
之前军营之中她挽起袖口在地域图上写写画画之时,他便曾见着她手臂上有着些许细细长长的伤疤。
如今肩上却也是新伤覆旧伤。
云岩心中狠狠的一紧,手上动作却不停留,从腰间掏出一小瓶药粉,洒在秦阮昕的伤口上。
翊云宫的止血药一向都好得很,只是却不好包扎。
云岩用完药,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披在秦阮昕身上,掩住他为了给她治伤,不得已撕破了衣服而露出的白皙的右肩,说道:“主子,事不宜迟,先出了皇宫,宫外还有我们的人在接应。你的伤也得赶紧去包扎了为好。”
秦阮昕自也知道这宫里不可再留,免不得玳烁又要生出什么主意,当即点点头,应了一声。
云岩这才去一旁背起玳彻的尸体,带头往前走去。
还没走到宫门口,翊云宫的人已经在宫门外打了起来,见着云岩和秦阮昕连忙赶了过来。
云岩一声令下,翊云宫人护着立马撤出了皇宫。
几十人断后,那些玳烁的兵马终于没能追上来。
所幸翊云宫的马车上便备着治伤药的东西,云岩又帮秦阮昕换了药,包扎好。
伤口也总归是处理好了,秦阮昕也终于一松,昏倒了过去。
第163章 玳彻之墓
马车仍然颠簸着往前行,只是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秦阮昕只感觉身子一摇一摇地,右肩上的疼痛剧烈了起来,意识也回来了。
她撑着坐起身来,撩开窗帘子往外望了望,已经到了山道之上,周围都是一片一片的林子,看上去十分幽静,应是已经出了玳皇城许久了。
云岩见着窗帘子被撩开,策马走近了几分,问道:“主子,你醒了?”
秦阮昕点了点头,云岩又接着问道:“身上的伤,可还好?”
“无碍。”秦阮昕又摇了摇头,虽然依旧十分痛楚着,右手也很是无力,可是到底是缓过来了。
她这条命硬得很,还没这么容易便丢了。
她感觉喉间有些干哑,抿了抿唇又问道:“这是哪儿?玳彻呢?”
“出了玳皇宫一直往东走,前面就是忻城,这个城离皇城不远不近,民风平淡,也很少出事。忻城外面有一片靠着大江的树林,人烟稀少,属下也是从前办事的时候偶尔发现的。”
云岩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二皇子的遗体已经入了棺,雇了马车在后头拉着。属下知道,宫主定然是想给二皇子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下葬。前面的树林,是属下以为的最好的地方了。”
“有劳了。”秦阮昕很真心地回道,每一样事情,云岩都想得很周到,若不是他,她也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给他找个好地方。
云岩却神色紧凛,只简单道:“主子严重了,属下分内之事。”
说罢,便一牵马绳,策马带到前头而去。
秦阮昕放下窗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这玳皇宫。她到底是出来了。
那里头的那个人,今后,他们也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吧。
秦阮昕禁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那个地方,原本一直挂着一个匕首,这么长的时间来,她都已经习惯了它挂着腰间的重量。
如今,腰间一空,她却有些不适应了。
秦阮昕低眉笑了笑,今后的日子还长。她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
也许是离了玳皇城有一段距离了,马车的速度渐渐的又慢了下来。毕竟她身上的伤虽然已经处理好了。可是依旧禁不起马车太多的颠簸。
就这样一路一路晃晃悠悠着,又不知走了多久,才听着前头驾车的人长长地“吁”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车厢外也被清脆地叩响了两声,外头的人沉沉说道:“主子。到了。”
秦阮昕这才揭了车帘子走了出去。
正如云岩所说,这儿果真是个安逸的好地方。
马车已经驰骋到了小道的尽头,已经走到了树林里头,或许因为这儿人烟稀少,所以树林枝繁叶茂,夏日的风轻轻地吹过来。便带着树叶沙沙得响着。
就像,奏着曲子似的。
就连空气里头都是说不清的舒适,泥土的芳香扑着面而来。再夹杂中偶尔的几声鸟鸣。若是仔细听,还能听着不远的地方有着河水在哗哗地流淌着。
秦阮昕觉得站在这里头,她的心都开始沉淀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云岩,感激地笑了笑。
她知道,这个地方。玳彻一定喜欢。
云岩见着秦阮昕的神情,也不再犹豫。示意着一旁的翊云宫人将玳彻的灵柩抬过来,往树林里头更幽静的地方走去。
待找着了一个稍微平坦一些的地方,才一同将玳彻的灵柩好生地埋起来。
并没有用多久功夫,秦阮昕眼前便已经堆起了一个矮矮的山丘。
她并不想将这称作是玳彻的坟墓,她只觉得,他不过是静静地躺在这儿,他毕生都想要的安宁,之前没能如愿。
如今却终于可以实现了。
云岩拿了一块木牌,走到秦阮昕身边,说道:“主子,事出突然,二皇子的安息之地也只能一切从简了。待过些时日,属下再让人将这好好整理一下,换上好些的碑牌。”
秦阮昕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就这样吧。他一生荣华,如今其实也不过想要简单安静着。”
“那这木碑上题什么?”
秦阮昕看了看云岩手上的木牌,将匕首和木牌都接了过来,说道:“你们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先静一静,这碑上的字就让我自己刻吧。”
“是。”云岩应了一声,示意一旁的翊云宫人便一同退下了。
原本便安静的树林,一下子便更是幽谧了起来。
秦阮昕静静地站了,站了许些时候,树林中的风便开始肆意地吹起她的衣摆、衣袖。
她忽然觉得有些冷起来,也顾不得地上的泥土便坐了下来。
拿着匕首的右手提起来,刚落到木牌上又顿了顿。
她看向那座矮矮的山丘,唇畔扬着微微地弧度,说道:“彻,我的字一向不好,你切莫怪我。”
说罢,她又像周围看了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树林里令人舒适的气息,笑道:“这个地方连我这种闲不下来的人都喜欢上了,你也一定会喜欢的对不对?”
玳彻,从前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过,名权利势,一世纷戈至死休,哪里抵得过自己内心的安宁呢?
可是从前的时候,你被太多事情羁绊着,被太多阴谋算计着,不得不在宫里头亲眼见着那些令你讨厌无奈的夺位之争。
但现在,你终于可以安宁下来了,这个地方鸟语花香,幽静深远,不会再有人带着这样那样的诡计来扰乱你。
玳烁,如此,你也终于可以真正地笑一声吧。
秦阮昕咬了咬唇,唇畔依旧挂着笑容,可是这笑中却是满满的失意感。
其实,躺在地下的那个男人,她和他之间相识并算不得很多,可是从他们见着的第一眼起,他做的每一件事便都是为了她好。
他可以不要显赫皇权,可以不要皇子身份,可是却不管如何也要保得她的安全。
秦阮昕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手上的匕首松了松,也不知道是抬起还是放下,眼前却又模糊了起来。
很久之前的一幕幕似乎又浮现在了眼前。
在那个幽深的宫巷之中,她眸中警惕,他却意味深长地笑着:“这个时候遇见你,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在莺骊园中,他明知道玳烁会猜忌起疑心,却也依旧要来向她报信,他说:“我猜烁不会想再回宫时便见不着你了,我也不想。”
其实不过相处如此之短,可是他对她的爱意,却是那么地显而易见,完完全全没有丝毫的计较。
“当日花海一舞,殊不知你不止闯入三弟一个人的眼中。只可惜,却只有三弟一人闯进你眼中。”
“那日,你梳着流云髻,着浅碧色苏锦纱裙,跳的曲是《舞风》,我记得分明。”
“你曾问我是否有一物愿争,我左不过是愿为美人一争。”
“姒儿,你不明白你自己,我却很清楚我,不管你是哪个云姒儿,都是我心中的云姒儿。”
“无论你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不了解的,我都愿意相信你。”
“姒儿,能再看见你一眼,真好。你知道吗?我、我想你了。”
“我知道我要死了,你别难过,你一定要好好的。这一生,我没能早些遇见你,只望来生……”
……
如此,一句句,一字字,就像一把烙印一样在秦阮昕身上煎熬着。
这个温润如玉、与世无争的男子,为她付出了这么多,给了她那么多信任,却终于还是离她而去了。
秦阮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拂过脸颊,将那些悲伤的情绪都细细擦去,复而才又看向眼前的山丘说道:“彻,你相信我,我会好好的,若是有来世,你记得早些来与我见面。”
说罢,她再不犹豫,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将木碑竖在了矮丘前。
做完这一切,她用匕首在地上划下了几个字,才将匕首好生地放在字旁,拍了拍木碑,嫣然一笑,话中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道:“玳彻,我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说罢,她再不作停留,抬脚便离开了,可却是朝着树林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的身后,木碑静静地立着,风儿也细细地吹着,将一片落叶轻巧地吹落到木碑前。
而在那木碑上,平平整整,一个字也没有留下。
秦阮昕想了许久,觉得不管立什么碑文都不太好,终于还是决定给他立了一块无名碑。
玳彻,你生来不得已被这么多东西羁绊,如今,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