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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门剩女纪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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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 “死人”,便钻进了陈嬷嬷怀里,锦言将那女孩拖了出来,却见她嘴唇紧闭,面色苍白,似乎已经死了。陈嬷嬷看了看情形,说:“冻死的人脸色是乌青的,她的脸还是白的,未必死透了,说不定能救过来。”
粮食已经吃完了,眼见着傍晚就能进城,却因为这个女孩耽误下来。正为难着,远处传来得得的马蹄声,果然不出一会儿,一辆精致绝伦的马车从远处驶来。阿棠眼睛一亮,不顾死活地张臂相拦,眼见着马车溅泥飞驰,就要踏在阿棠身上,锦言心一紧,还好还好,马车总算急停住了。
马夫的鞭子狠狠一放,马夫大声骂道:“不想活了吗?敢挡侯府的马车!别耽误我们二公子回城。”
锦言心里突地一惊:侯府二公子?不就是上辈子锦心倾慕的李承焕!锦言微一思量,便上前朗声问:“请问贵府马车是去襄阳城吗?我们里有个伤者,急着进城呢!不知贵府可否相助?”
马车里静了一会儿,车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下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落落站住,温然说道:“出了什么事情?”
白雪地里,李承焕穿着一件玄黑的狐毛斗篷,里面赭红锦袍隐约可见,气度雍容,温文华贵。他只淡淡地凝视着锦言,锦言就已经觉得落在身上的雪带着暖意,脸也飞上了霞红。活了两辈子了,她是第一次见真正能当起“面如冠玉”四个字的男子。
未及说话,锦言忽然留意到,一群灾民正要把马车围住,李承焕的眉头也轻轻皱起。灾民们像蚂蚁一样,安静地包围了马车,脸上都写满了饥饿。承焕微一沉吟,便让几个小厮将马车里的食物、酒水、被子都搬了下来,放在雪地上。
灾民围车,自然是为了活命。
僧多粥少,这些东西,并没有打动灾民,他们没有离开的意思。
承焕静静扫了人群一圈,淡淡一笑,随即脱掉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又脱下食指的彩金碧玺戒指,摘了脖子上的一颗拇指大的明珠,脱了狐毛斗篷,解开了腰上的两块玉璜,又摘去了发髻上的碧玉竹节簪子。通通放在了雪地上。
饥民群中略有松动,可还是虎视眈眈的,舍不得放承焕他们走。
承焕现下去掉了所有的装饰,更显得清新逸群,深致的双眼给过分秀美的面孔带来了男子独有的机智,眼神轻轻流转,便有了压迫人心的气势,他负手踱了两步,慢慢道:“今日在下急赶回府,是奉家父之命,为明日开设粥棚济灾一事准备,若今日耽误了……”承焕轻轻抿了唇,接下来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灾民们嗡嗡议论起来,主张去的一派似乎压倒了主张留的一派。
承焕处事冷静机智,锦言心中十分钦佩,于是朗声说道:“各位大叔大婶,哥哥姐姐,我听老人家说,从前饥荒的时候,常常会有官员为了阻止饥民入城,会紧锁城门,驱赶饥民,幸而襄阳侯体恤饥民,非但没有关门谢客,反而开仓赈粮,咱们应该感激才是。不如今日就让二公子先回府,明日大家便有热粥吃了。”
饥民们听一个小小的女娃也明白事理,更感到惭愧,其中一个带头的向人们抱拳说:“咱们虽是穷人,但也要讲义气,这位小爷与咱们素不相识,也算仁至义尽了,这位女娃说得对,咱们不能以怨报德。”饥民们之前是被饥饿冲昏了脑袋,这会儿也都冷静了下来,慢慢地散了,不少人走之前还不忘跟承焕言谢。
承焕对锦言报之一笑,锦言低头脸红了半天,才想起来有人命关天的事情呢,于是急忙说:“刚在雪里刨出一个昏死的女孩,还请二公子救命。”说着,阿棠已经扶了那女孩来,女孩缓过一口气,脸色也稍有血色,但犹自未醒。承焕想了想,从马车里取出酒壶,喂了那女孩两口烧酒,女孩呛住了,咳了一会儿,眼睛睁了睁,又昏死过去。承焕把女孩横抱起,问锦言:“你们也是要去襄阳城里吗?”
锦言点了点头:“没错,我们要去城西连府。”
承焕轻轻“啊”了一声:“原来是连太守府上。”言罢,请她们上了马车。马车里极为宽敞,承焕最后上来,把三面车窗都打开,然后挨着门坐下了。锦言心知,承焕是怕男女同车,惹人流言。承焕笑问:“你们也是赶着明日给连老太太拜寿的吧。”
锦言心想,原来明日是她祖母的寿辰。承焕见她没答,只当是默认了,于是笑道:“本来我跟一群哥儿在城郊围场打猎,后来听说连老太太大寿,于是提前了几日回来,想不到这样巧,遇见了你。”
锦言低头玩了一会儿辫子,又问:“公子和连家很熟吗?”其实她心里想问,你和连锦心很熟吗?
承焕哪里能猜到她的这般心思,只照实回答:“家父与连伯伯是知音之交,两家往来甚密。小的时候,我还随连伯伯学过书经,一起的还有连家两位妹妹,和连伯伯的侄儿立远兄弟。”
锦言听承焕提起锦心和锦音,没来由地一阵气恼,别过头去看窗外的飞雪。窗外忽然传来马蹄疾声,马夫勒了马,便有一人骑着骏马追上来,交给马夫一封信件,便掉转马头走了。马夫将信件交给承焕,承焕几下展开,从头至尾看了一看,平静如湖泊的眸子忽然闪过一丝焦色,沉吟道:“没找到他?”
锦言随便一问:“公子寻人么?”
李承焕将信纸塞回信封,未置可否地笑了笑,另找话来说:“你们从哪里来的?”
锦言笑答:“我们是从竹泉村来的,公子恐怕没有听说过这小地方。”
承焕贵门公子,哪里去过乡下,却又怕她们觉得自己轻狂,于是笑说:“听这村子的名字,便知是个茂林修竹、悠悠烟水的世外桃源。”
上辈子就听说襄阳侯府世代簪缨,家教谨严,侯爷是大梁的开国功臣,跟着先皇出生入死的,只因当今君主康帝性情多疑,几位功高盖主权臣十年间尽数被清除,侯爷倒是看得很开,放弃了兵权,不过问政事,回到襄阳尽享荣华,悉心教导子女诗书,李承焕便是襄阳侯的次子,上面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李承烨,只是传闻里承烨疏离世事,深居简出,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承焕虽是次子,却极有可能承袭爵位的。
锦言托起腮:如此家世,如此人品,难怪自视甚高的锦心会芳心暗许。

作者有话要说:标点符号抽了~整了半天才知道是浏览器问题……这是要闹哪样嘛~



3、檀溪连府

连府建在檀溪边上,正是刘备的的卢马一跃三丈的那个檀溪湖,周围的景色清新动人,发人幽情。连明甫任知府,是地方父母官,府邸也不甚华丽,青砖碧瓦,很显雅致。这会儿月亮初上,照得连府一片清明。春晖堂里,一家人聚在了一起,正商议着明日连老太太寿宴的细节。一个婆子轻轻跑来,在老太太耳边嘀咕了几句,就看见老太太的面孔倏然变色。
承焕一直将锦言她们送到连府门前,几个婆子坐在台阶上嗑瓜子,她们一眼就认出那是侯爷家的马车,赶紧迎了上去,谁知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穿着粗制白衣的少女,后面跟着老嬷嬷和小丫鬟,还扶着一个昏迷的女孩儿。婆子们眼珠子在锦言身上转了几个来回,心里都在想这又是哪门子的穷亲戚,因为侯府马车的缘故,又不敢怠慢了,都乐呵呵问:“小姐找哪位啊?”
锦言眼中微带笑意,下巴轻轻扬起:“去禀报父亲,说连大小姐回家了便是。”
这会儿不只是婆子们,就连李承焕的眼睛都张圆了。
锦言进来的时候,春晖堂的气氛十分古怪,连明甫和老太太都冷着脸没说话;徐姨娘见丈夫婆婆脸色难看,也就不说话;继母虞氏本就冷僻沉静,自然不多说一个字;婶娘林氏性情懦弱,虽然觉得气氛尴尬,却也不敢开口,匆忙喝茶掩饰;只有堂弟连立远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只不过小辈不好开口,就用眼神央求母亲打破僵局,林氏却只当没看到。
锦言心里低叹:“唉,这个家没有人愿意看见我呐!”转念又想:“他们不愿意见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愿意见他们就好了。”于是,眉眼里漾出笑容来,乖乖敛衽叩拜:“女儿给父亲请安,祝父亲身体安康。”说着,悄悄瞟了一眼连明甫,却见他似乎什么也没听见,眉头深刻成川,眼中隐有哀色。
锦言又给坐在连明甫身旁的虞氏恭声请安:“这位一定是母亲了,女儿给母亲请安。”虞氏搭在椅子扶手上的玉手轻抬了抬,嘴上“嗯”了一声。虞氏今天穿了一件绛紫衣裳,白色绸裙,头上单插一柄碧玉蜻蜓钗,一身清孤。相比之下,一旁的徐姨娘美则美矣,气质可就是踩着凳子够月亮——差得远啦。
锦言顿了顿,便微微转身,向坐在松木软椅上的连老太太拜道:“孙女儿给祖母请安,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心里暗暗想,还好李承焕告诉她明日是祖母寿辰,可以让她嘴里卖个乖。
老太太鼻子里“哼”了一声:“沈家吃不上饭了吗?让你上我们连家讨饭来了!”
上辈子锦言第一次回连家,老太太也是这般冷嘲热讽,那时的锦言不过是顶了几句嘴,结果被她用龙头拐狠狠敲了一顿。锦言心想:祖母就是无坚不摧的玄铁双锤,要是硬碰硬啊,肯定落不着什么好。想对付祖母,还得顺着她来。这么想着,便柔声说:“外婆腊月里去世了,走之前叮嘱我一定要让我回家里来,说连家是诗书簪缨之族,祖母又系出名门,我若能学得祖母一分半点也是好的。”还没说完,鸡皮疙瘩已经掉了一地,锦言郁闷,她果然不擅长溜须拍马,以后可要好好学习。
老太太闻言,忽然探起身:“你说你那老鬼外婆死啦?哼,死得好。”
锦言听祖母这样说她的外婆,一张俏脸忽然变色,哪里还能忍,刚要发作,忽听堂弟立远的茶盅“铛”地掉在地上,立远“哎呀”了一声站起,向连老夫人一拜:“孙儿淘气,给祖母赔罪,祖母不要生气啦!”林氏也连忙赔罪。这么一扰,老太太的表情也和缓些,锦言也生生压住了心头的怒气。
这时,陈嬷嬷突然缓缓开口向锦言道:“小姐,连老太太的意思我最明白啦,妻死夫前一朵花,沈老太太走的时候还有沈老太爷守在身边,可以说是天大的福分,像我这种孤苦伶仃活着的老不死,才真正苦命呐!”
连老太太一听,火不打一处来,连老太爷过了世有二十年了,这话里分明在讥讽她是老不死。连老太太一双锐眼狠狠望向陈嬷嬷,正值陈嬷嬷轻轻抬起头来,嘴边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讥嘲。这四目一对,连老太太的面色忽然变成死灰,握着龙头拐的手轻轻一颤,拐杖“咚”地倒在了地上。别人都以为连老太太是被陈嬷嬷的话气成这样,只有锦言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于是带着疑问望向陈嬷嬷,陈嬷嬷的头却早就低下了。连明甫方才已经觉得母亲的话太过分了些,现在又闹得这般局面,终于开了口:“言姐儿,你知道你娘当年为何要离开家吗?”
锦言回答:“那时我年纪还小,父亲和阿娘吵了架,吵架的原因,阿娘没有提起过,我只知道阿娘回了外婆家以后,再也没有笑过了,每天最喜欢做的就是坐在院子里吹一个绿色的笛子,后来才两个月,阿娘就得病去世了,走的时候告诉我,她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在连家的日子。”这些话都是些实话,锦言想起妈,声音也难过起来。
“胡说!”连明甫忽然吼了一声,“她在连家的日子若开心,又怎么会一走了之!”
锦言眼圈红了:“其实女儿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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