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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又瞪了太妃一眼,才笑看着眼前还屈着身子的单薄身影,唤了一声:“起来吧,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云浣恭敬的起身,微微抬气下颚,一张清秀有余,却绝称不上美艳的小脸,立刻映入太后、太妃眼帘。
普通的容貌,与以前的云寰可谓天差地别。
这么说,不是她吗?
太妃松了口气,却仍旧不敢大意,紧接着又问:“你的浣,是哪个浣?”
云浣乖巧的回答:“回娘娘,是浣洗的浣。”
太妃还不肯放过,继续问:“为何取这个名字?”
云浣有些古怪的看她一眼,似觉得她问得怪异,却还是老实回答;“奴婢出生卑微,母亲是浣娘,便取了命浣儿,父亲姓云,是个秀才,奴婢进了宫后便丢了家姓,后得皇上恩赐,才得赏回原姓。”
“就是这样?”太妃还是揣揣不安,毕竟云寰对她来说,无疑是恶鬼一般的存在,她不敢大意。
云浣苦笑,又点了一下头:“是的,就是这样。”
“好了。”太后从中打断,睨了太妃一眼,又看向云浣,最后对着东方瑾道:“这就是皇上任命的六品女官?不知皇上是要她在后宫行事呢?还是……有入朝的打算?”
东方瑾虚笑一记,随口着道:“这丫头机灵懂事,深得朕心,给她排了官职,不过是平日让她也可接替接替周九,早朝時能随身伺候着朕,没太后想的那么复杂。”
什么叫没她想的那么复杂?他以为她想了什么?
太后不禁怒颜:“皇上何出此言?女子不得干政,这是先帝定下的规矩,也是前朝就遗留下来的传统,你如此大而化之的任命女官,你可知会令朝中诸臣如何想?皇上贵为一国之君,事态分寸,该是自己把握明白。”
东方瑾目光不动,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的道:“儿臣自然是明白的,不过只是调个人服侍服侍朕,莫非这还会引起朝中大乱?看来朕这皇帝也是越做越窝囊了,连身边让什么人伺候,也做不了住了。”
“你……”太后一噎,脸色顿時更加难看,她刚想再说点什么,却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瞬间苍白……
“太后……”太妃一惊,连忙冲过去为她舒背,安嬷嬷也极快的从案柜里取出心疾药。太后服了药,慢慢呼吸舒畅了,太妃才怒气勃发的喝道:“皇上,你说这话,是要寒太后的心吗?”
不孝的罪名有多大,不消人说,东方瑾也知晓。
他心头不耐,太后次次都以这样的方式逼他妥协,可想过他也有不耐烦的時候?
可再不耐烦,现在也不能发作,他压下心中郁气,躬了躬身,行了个正式的大礼,惭愧的道:“母后,是儿臣话重了,还请母后保重身体,儿臣此举,不过是看重这丫头,允她个随朕出入各处的特例,母后放心,儿臣自有主张,她,不会入朝。”
听了他保证,太后的气似乎才顺了些,两旁的太妃与安嬷嬷还在为她顺背,她却摆摆手,将两人遣开,朝东方瑾唤道:“你且过来。”
东方瑾规矩的上前,太后微凉的手一把握住儿子的大掌,眼眶发红的道:“皇儿,别嫌母后啰嗦,还记得你刚出生時,先帝对你爱不释手,说你像我,看着就让人欢喜,就算现在先帝走了,你也要争气,朝堂是你的战场,有的是人使暗箭,戳你心窝子,你若是做错一件事,面对的,不止只是朝中大臣,还有整个中原大陆,整个崇锦国的百姓,崇锦,这是先帝的憧憬,他与我的憧憬,也是他对你的憧憬……可明白?”
一席话,感人至深,声情并茂,语态抑扬,东方瑾眼眶一红,连连点头,太后宽慰的笑笑,视线却越过他,看向后头的云浣。
云浣在笑,仍是温柔婉约的在笑,看着眼前母子亲情的画面,听着他们说到过去的重重,她笑得非常感动,像是也在为他们惆怅,也为他们高兴。
她笑得毫无破绽,半点也让人感不到可疑。
太后目光由深变浅,待注视了云浣许久,才舒了一口气,长长的一口气像是纾解了她胸中积压多年的郁结……
不是她,真的不是她。若真是云寰,她不可能笑得这么淡定,不可能笑得这么完美。
离开长乐宫后,东方瑾早已面色铁青,上了撵轿,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云浣,却见她眼中一片黑暗,往日黑白分明的眼睛,这会儿漆黑得如同魔鬼的深渊,她的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汹涌的渲涛,可他却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云浣。”他唤了一声,唤得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小心翼翼。
“嗯?”云浣回眸,明明白白的看着他,可东方瑾却觉得她没有看他,她眼中还是黑的,印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你……有何看法?”他筹措了一下,才问。
云浣漆黑的瞳眸的一动未动,像是死水一般的平静,只淡淡的道:“奴婢的看法是,太后的戏,演得不如皇上好。”
“呵,你也看出来了。”他调笑一记。
她点点头,嘴唇上挽,明明还是那如往常一般的柔笑,可那双眼睛,却还是黑得深不见底。
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带上了笑靥的面具,那双眼睛,却无法遮掩,泄露了她心底的情绪,黑得,几不见底,仿佛整个世界不再光明的情绪……
可这片情绪是什么,东方瑾却不得而知。
云浣正式成为了六品女官,第二日的早朝,便是她代替了周九,站在金銮殿上,下头的朝臣们一个个朝她投来古怪的目光,对于这女官一职,先帝在位時便有,因此并不稀奇,只是他们关心的是,这个女人,会不会干涉朝政?若是干涉了,那,便不能姑息。就算官职在身,女人,到底只是女人。
迎视着下面诸多揣测般的视线,到见到萧之咛那当目结舌的面容時,云浣方才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萧之咛顿時一震,刚才的怀疑,因为这一笑,全成了事实。原来真是她,方才进殿時他还当是自己看错了,不曾想竟是真的?
她,就是这两日朝上传的沸沸扬扬的新晋女官?
那日之后,他寻遍城西,却再未见到过她,原来……她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而永和门也就在城西,这么说,她当時所说的家住城西,就是说的家住皇城之内?
那他的兄长,她的表哥呢?是另有解释,还是,都是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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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差
下了朝?已是辰時过半?今日朝中大事连连?说的都是天灾人祸?弄的东方瑾焦头烂额?可每每询问下头官员“诸卿认为如何?”
下头却一片死寂?连个提议的都没有?偶尔有几个提议的?说的都是开仓赈灾?国库拨款。这些不消东方瑾听了寒心?就是云浣听了也是冷笑连连。
前几日在朝上将天下大事说得声色并茂的萧之咛?大抵是今晨的触动太大?竟从头至尾一句话也没说?只频频朝云浣投去异样的目光。
他的眼神并没遮掩?因此不少贵臣?甚至龙椅上的九五之尊都看到了。
出了金銮殿后?东方瑾劈头就问:“那萧之咛似乎识得你。”
云浣眨了眨眼?仔细想了想?才说:“上次与白大人出宫寻乔公子時?在他的酒楼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時我还当他只是个酒家公子?不曾想竟就是皇上看重的状元郎。”
对于她的解释?东方瑾不置可否?只转过眸?又问:“那依你看?今日朝中几件大事?可有解决之法?”
云浣也是官员?东方瑾这么问她本没什么问题?只是东方瑾已经答应太后?不让云浣入朝?因此这会儿突然问她?云浣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层层官员递结上来?谁又知道当地的灾情是否真的如此严重?洪水?干旱?大雨?这里头几分是事?几分又是添油加醋?若微臣看来?还是请皇上派遣钦差?暗自下放先侦查的好。”
“钦差。”东方瑾冷笑?目光晦涩不明:“你觉得这朝堂上?有谁是朕可以信任的?萧之咛朕倒是看好?可惜他恃才傲物?总是与朕对着干。”说到这?他语气里满满的无奈?无兵之将?何以言勇?朝下官员不心悦诚服?他这光杆皇帝?当着又有什么意思?就算他想为百姓某些福利?也总有一堆人阻止?到最后?束手束脚?节节败退的反而是他这个九五之尊。
“皇上。”云浣抿唇:“微臣会尽快找那萧之咛谈谈。”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却看向前方?眼底浓浓的雾气?索绕不消?令人看不清他心底真正的情绪。
下午?云浣领了出宫令牌?刚到永和门门口?就见一抹熟悉的紫黑身影?她驻了驻步?那头的人也看到了她?走了过来:“你这是去哪?”
“出宫办些事?白大人在这儿执勤?”虽说他还是穿着便装?但在永和门附近与守城卫兵说话?自然是执勤?只是这人公事起来倒是随意。
“不是。”他吐道?随即又说:“刚要出宫?一起走吧。”
“额?”云浣一愣?下意识的朝他身后还排成一排的轻盔卫兵望去?指了指?筹措着问:“那他们……”
“不是我召集的。”他淡然道?随即迈开步子走了两步?又回头催道:“还不走?”
“哦。”她收起狐疑?快步跟上。
后头一列的卫兵们见刚刚还扬言要再操练五个時辰的白大人?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宫了?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直到云项出来?看到这些人交头接耳?才喝了一声:“都站好。”
众人立刻站好。
扫了一圈?云项又问:“白大人呢?”
其中一个卫兵出列?老实回答:“回副统领?白大人出宫了。”
“出宫?”云项咋舌?快步走到永和门朝外望望?可外头哪里还有半个人?他又回来?对视着无数双期待的眼睛?最后心一软?就松了口:“既然白大人出宫了?今日就放你们一马?解散吧。”
“是。”话落?一瞬间?刚才还精兵列队的男人们?立刻作鸟兽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云项苦笑?却又不禁朝永和门望去一眼?心底嘀咕?白大哥怎么放下整个一队步军?就这么走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宫外?云浣一直觉得浑身不适?最后忍无可忍?她终于回头?拧眉看着身后半步的紫黑男子?问:“白大人是要去哪儿?”
白敛眉目未抬?淡淡的道:“随便走走。”
这个答案让云浣一滞?噎了一下?才又说:“我要去萧府?白大人该不会也顺路要去那儿走走吧?”
他终于看她一眼?扯了扯唇:“这个主意不错?走吧。”
“喂?你……”云浣咬牙?却强压怒火?吸了口气道:“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去千山楼?至于萧府?就白大人自己去吧。”说完?脚步一璇?往另一方向走去。
却不料刚走两步?后面某人又开始如影随形了?她气恼的停下步子?转身瞪着他?清亮的眸子难得在人前眯起?看来有几分危险。
白敛笑了笑?随口又道:“我也改变主意了?千山楼也不错。”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云浣这才发现?有些人的脸皮?居然可以厚的堪比铜墙铁壁。她抚了抚额?终于妥协了:“这事儿也不需瞒你?两人去或许也更有用些?既然白大人这么清闲?那就一道吧。”
她话说到这份上已算是忍让?却不料没有不要脸的?只有更不要脸的?白敛居然说:“既然你请求?我就勉强答应了。”说完还率先走到了前面。
云浣愤恨盯着他的后背?直想将他背脊瞪穿。
两人来到千山楼時人还不算太多?到底不是正餐時间?自然清闲。看到他们进来?小二立刻热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