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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点头:“愿听教诲。”
他淡淡说道:“这就是苏大人教我的,官行私曲,失时悔。富不俭用,贫时悔。艺不少学,过时悔。见事不学,用时悔。醉发狂言,醒时悔。安不将息,病时悔。作为男人的六戒,我引以为戒,凡事都是如此,总要会惜,才能少一点憾事。”
她的脑海当中,立即浮现了那样一个场景,年少的文十三,或许那时候他还不叫十三,聆听着苏君正的言传身教……
文 十三靠在椅上,突觉有点疲惫:“其实话又说回来,我有一点理解玉玲珑了,他想要的你娘给不了,某日一发现她心里最信任的人还是苏大人,你的亲身父亲,也必 然能明白过来,这些年来,她为什么一直不允许你管他叫爹爹,心里该多难过,南北之争,在他心里本不倾斜,可事已至此,如果留下来也只能剩下猜忌,还不如回 到北唐去,为国效命,尽一个男人的责任。”
扶摇不语,对于玉玲珑,她更多的是不舍,倘若有人说他的坏话估计也是下意识的排斥。
文十三原本在后院,与他是一直明争暗斗,不想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是真的猜不透他什么意思,也不想费心去想,只是端起了酒樽,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愁绪和烦恼一股脑的解酒消了去。
他开始叹气:“玉玲珑走了,苏大人去了,想必小郡主心里是不好受的,可事已至此,无需过分悲愤,你母亲虽然从未表露,可我知她比你还要痛心至极,只是不愿说而已。你母女相争,她更是痛心疾首,说是去征北,你可想过她的良苦用心?”
良苦用心?
她定定看着他,听见他又是叹息道:“你只道长公主心狠,亲生女儿都不闻不问,可知她已厌世?不过再交托后事而已。北征即是她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扬我国名,看谁还敢来犯,欺辱南唐!”
扶摇心神不宁,经过他这么一说,脑中已然乱成一团。
的确,母亲很是反常,她将文十三前前后后的话来回想了一通,忽然惊觉,他在隐晦的告诉她一件事情,并且劝她珍惜眼前人……
霍然站起身来,她是再也坐不住了:“我娘现在在哪儿?”
文十三勾起唇角来:“长公主自然是在公主府里面。”
她心急,连忙告辞,出了雅间,宝林见她脚步很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亦步亦趋的跟着她:“郡主去哪?顾将军可是还等着呢。”
他们在府邸商量分房的事情,扶摇哪还有心思管他们:“你先回去,我去看看我娘。”
宝林自然不想离开她:“我跟着郡主。”
她瞥了他一眼,走得飞快,因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公主府的后门处,幼时总是翻墙,玉玲珑不知给她收拾了多少回烂摊子。
宝林已经站了后门处,扶摇却徘徊在墙下,找到了平日玉玲珑给她做的暗脚,一脚踩踏上去,借力扳住了樯檐。
后门打开的时候,她人已经稳稳的落在了院里。
看着后门的侍卫见是她,立即避让。
公主府的后院略显萧瑟,玉玲珑走了之后,长公主不允许闲杂人等来回随意走动,此时晚上一走,半个人影都瞧不见,漆黑的夜里,只偶有烛光在厢房点点露出来。
扶摇轻车熟路,叫宝林去前面等着,母亲的屋里果然亮着,她走到门口,轻轻敲了下房门。
里面顿时传来母亲略显疲惫的声音:“十三?”
她轻轻推门,里面并没有插门闩,不费力就推了开来:“娘,是我。”
长公主正是坐在桌前批阅奏章,听见她的声音立即转过身来:“摇儿?”
扶摇反手关好房门,走了她的面前,长公主此时外衫已除,可能是坐时间长了些感觉冷了,身上披着件男人的斗篷。
因是除去了胭脂遮掩,打眼一看就能看清她脸色微黄,眼底乌青。
扶摇心酸难忍,上前一下就扑入了她的怀里,半跪了她的面前:“娘!”
长公主没想到女儿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还是这样的抱着她,心里顿时柔软起来,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怎么了?这时候突然回来和顾家那几个生气了?”
扶摇摇头,不管任何的时候,母亲对于她来说都是一棵可以依靠着的树,而她可以任性可以恼怒可以肆无忌惮,快意一生。
扶苑半阖着眼,半晌没有说话,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轻轻拍着。
扶摇埋首在母亲的怀里,已经哽咽:“扶柔病好了,娘不想看看她么?”
长公主扶苑怔了下,随即叹息:“你看护她我放心,不看了。”
她想到玉玲珑是如鲠在喉,更是拥紧了母亲:“娘,我错了,以后都听你的话,你不愿见妹妹我养着,你愿归田这天下我便守着,日后也再不说傻话,征北唐我也同意,娘要是心里难过就也对女儿说说……”
扶苑微微后倾着身体,就靠在了椅背上面,女儿抱着她的腰身掐得很紧,她想起自己如花似玉的年纪,是怎么过来的,恍惚如梦。
“你长大了,娘很欣慰。”
“娘……”
“可是这条路娘必须要给你铺好,日后才能放心的走。”
“我去!”
扶摇扬着脸,无比的坚定:“既是我自己的路,我自己去!”
母女二人看着彼此,虽然都未加解释,可都突然间明白了对方为着自己的这一片柔情,征伐北唐,扬名立威,南唐需要的强大和震慑,不然他国虎视眈眈,迟早生病。
扶摇看着母亲,以为她会答应,可是长公主却是一把推开了她:“不许,此事我已和燕北商议过了,他亲去北征。”
“娘!”
“回去吧,”长公主无视女儿祈求的目光,转身背对于她:“既然成亲了,就应当互敬互爱,多放点心在后院上,先拢住人心,日后才不吃亏。”
“我……”
“去吧,娘累了。”
“可是……”
“可是什么,燕北已经告诉我了,一路桃花泛滥。”
“哪有!”
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转了个弯,扶摇也怕节外生枝,青雀到了京城,这件事瞒不住母亲,她此生最恨负心人,只怕深究起来也是麻烦。
“宝林!”长公主却只提了一句,料定女儿的跟屁虫定然是就在门口处不远,随即叫了一声:“还不进来!”
“是!”宝林这个人精立即冲了进来:“宝林在!”
扶摇瞪了他一眼:“杵在门口干什么!”
二人都看着他,一个目光如刃,很明显是说要是敢胡言乱语扯她后退就死定了,一个目光灼灼,一副要他快点想办法给他主子弄走的模样。
他低头,随后对扶摇小声说道:“我是来给郡主报信的,顾将军请郡主快点回去,说顾小公子突然出了点状况……那个咱们是不是先回去再说。”
扶摇闭上了眼睛,那些想对母亲说的话,都压了心底。
长公主也已恢复了先前的漠然:“去吧。”
这个冬天来得晚了些,从冬到春,她想她还有机会,如若想和玉玲珑做个了断,她必须亲自去。
可那人还在,一想到战场上你死我活,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第87章 少年之心
风起。
空中星月都被掩盖,尽管宝林说是顾家小公子出了点状况;可她眉峰轻锁;心中不祥的预感突然席卷了整颗心。
顾若善平时温和无害,只有另一个出现时候;才会状况连连。
眼看着他的眼睛就能恢复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了幺蛾子,扶摇心中略烦。
自从苏君正死了,玉玲珑走了以后;她对那个少年的执着忽然一下就淡了下来;顾家三兄弟,与她分别有了夫妻之实,男人的心远远要比女人复杂的多,唯有时间能验证。
裙角翻飞,略过顾家门槛,小童早急的火急火燎的,就站在门口候着。
见了她如同见了救命的一样:“郡主啊,出大事了!”
扶摇瞥了他一眼:“谁出大事了?你家小公子还是别人?”
小童急急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青雀大夫腰上别了个笛子,晚上给小公子扎针的时候还好好的,说是能拆下眼布了,小公子的眼睛果然好了,可他一直盯着青雀大夫的笛子看,看着看着突然就出了手……”
她顿足:“他打青雀了?”
小童脸色古怪:“嗯。”
扶摇也未深究,快步进了内院,气氛十分的诡异,众奴仆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侍卫们却聚集在后院里面,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顾若善的屋子前面,有两个药童不断的张望,宝林偷偷扯了她的袖子,扶摇顺着他的一指,发现厢房那边似乎有顾燕北的影子,影影绰绰的,好像不少人似的。
伸手敲了门,她中气十足:“开门!”
房门一推就开了,小童探头探脑的不敢进去:“郡主快进去吧,二公子在里面。”
宝林也是好奇,可是扶摇却是伸臂拦住了他:“你在门口等着,我去看看。”
她一脚迈进,屋里竟然也有不少的人。
走到里间,地上一滩血迹触目惊心,扶摇一眼瞥见,心扑通扑通的狂跳了起来。
一时也忘记了小童说的是小公子出事了还是小公子闯祸了,刚一站定,就听见里面顾凤栖的声音有点急切的传了出来。
“怎么样了?能救活吗?”
“不好说,”一个更为苍老的声音响起:“他这一匕首伤了心肺,其实只差一点点扎心口上面
了,这条小命还不知道能不能捡回来。”
扶摇大步走近,一把拨开两人,顾若善的床上,果然躺着个少年。
他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是青雀。
说实话,她是松了口气的。
可一想起刚才大夫说的话,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对上顾凤栖的目光,一撩裙角就坐了床边:“他这是怎么回事?顾若善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顾若善突然劣性大发,若不是这小子躲得快,现在已经是一具尸首了。现在大哥给他弄走了,可能也等着你回来呢。”
她就知道!
那大夫也收拾好了东西:“老夫已经尽力了,这孩子能不能存活就看他的命了。”
顾凤栖连连称谢,送他出门。
扶摇定定看着少年,他双眼微闭,呼吸很浅,就像是刚刚睡着了一样。
她揉了揉额头,一股无名火从心而发,很显然,顾若善是突然出手,而且是想要一下杀死他的,一次两次打了别人也就算了,这次差点就闹出人命来,真是不知深浅!
一旁站着的是顾家的小厮,平常也是见顾若善的脸色习惯了,见扶摇皱眉,更是抢白说了一句:“咱们小公子也气得不行了!”
扶摇冷冷瞪了他一眼,见他缩脖,这才收回目光。
外面一片喧闹,顾凤栖刚回了屋里,宝林就推了门急急的进了来:“二公子呀,人新宅那边来人见青雀公子久不回去,来人接了!现在可怎么说啊!”
顾凤栖下意识看了她一眼,这还犹豫什么,扶摇随即开口:“这还用问吗?告诉他们,他们大当家的,今晚留宿顾家了。”
宝林连忙称是,退了出去。
她也不回头,只觉疲惫:“顾若善呢?”
说着又重新坐了床前,顾凤栖从她身后轻轻拥住了她:“他没事,你别太担心了。”
扶摇不动:“我担心的不是他,横竖什么事情都有你们哥俩给担着是吧?现在就要闹出人命来了,一条人命现在就在你眼前,就那么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