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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我在里间门口看见新写的一付紫墨色泥金云龙笺的小对,是你的字?倒越发长进了。”
秋月听了这话,抬头笑道:“爷可是拿我取笑了,我的字同爷比起来不过是萤火之于明珠,哪里当得起爷的赞赏。”
又见他还想说什么,忙道:“我的爷,好歹让我把剩下的几部经书写了,过两日宫里便要呢。您好生养着,若实在睡不着,那给您找本书看看?”
胤禛也知道德妃让她们写书的事儿,说了一会子的话,人也倦了,便搁了手里的茶碗,道:“唔,爷睡会子。”
见胤禛睡下,秋月这才敛了心神,一心写字,终于在下午时分将余下的几本写完。
秋月搁下笔,伸了个懒腰,瞧了窗外的天色,唤夏悠琴进来,将东西收拾了,吩咐她明儿差人送回府去。
胤禛在庄子也不过待了两日,也等不及病痊愈,待人精神了几分,便急急往京里赶去。秋月心下知道胤祯的事事他心里的一颗刺,他能在这里过两日已是极限,倘或他真的什么都不做,那才是奇了。
因心下知道,也不强劝,只暗暗嘱咐苏培盛好生看着,吃药十分要提醒他吃药云云。
待送走胤禛,也就到了腊八,因秋月思量今年不回府过年,又有陪嫁庄子上送来的年礼,便差夏悠琴留了一些,余下的除了赏给庄户一些,便都让戴铎遣人送回了府里。
因别庄今年有主子留下过年,自然不同往日,各处都焕然一新。秋月出手一向大方,庄子的奴才们只今年过年一遭打赏的收入,竟比得上前几年的。一时人人兴高采烈,精神头十足,庄子处处忙忙碌碌却也生机勃勃,连着别庄不远处的村子也过了个肥年。
腊八节外有戴铎,内有夏悠琴,秋月诸事不理。
因年羹尧这几年担任四川巡抚,业绩颇多,就在胤禛离开不久,宫里便传来消息:年羹尧被提升四川总督。而此时他连四十岁都不到,正是圣眷正浓,前程似锦之际。
这日元宵,秋月早早便遣小林子在正门候着,自己则在二门处等着。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见小林子从门口急急赶来,“主子,远远已经看到年大人一行人了。”
秋月这才上了软轿,往门口行去,在门口候了片刻,果然见年羹尧一行人骑马拉车而来。
见秋月在门口候着,年羹尧也不顾身后众多奴仆,一人快马加鞭赶来。只见他飞身下马,将马鞭甩给秋月身后上去的奴才,上前细细瞧了秋月神色,皱眉道:“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做甚,莫要吹了风。”
秋月原本见了年羹尧,正是满腔心思,眼角湿润,哪知他过来便是一顿训斥,白了他一眼,道:“二哥这么久没过来看月儿,是不是忘了我这个妹妹了。”
夏悠琴抽空劝道:“主子,这里风大,您看是不是请年大人进去说话。”
秋月拭了试眼角,“瞧我,连这都忘了,二哥快进去,后面的事就烦劳戴管事了。”
戴铎打了个千,道:“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年羹尧和秋月一起往庄子里走去,笑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二哥每年寻的好东西,哪次不是往你这儿送,竟然还敢说二哥忘了你。对了,我那个小侄子呢,我这个舅伯可给他带了好东西过来。”
秋月哼了一声,“只要二哥常常来看我们娘俩,这些个外物俗器不要也罢”
年羹尧哈哈大笑了几声,这才道:“都嫁人几年了,怎么这小性子还没改过来。这些都是俗器,难道你吃饭穿戴之物就不是俗器了。”
秋月因在外头不好打量年羹尧,便只拿话语堵他,两人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
只夏悠琴在一旁暗暗称奇,秋月历来是眼高于顶,虽然和善,不论何人只都只是泛泛之交。府内除了王爷主子与他打趣几句,其他人主子都是淡淡的,哪里见过她这个模样。
一时到了房间,年羹尧和秋月分别去了鹤氅,泡手净面。待年羹尧坐定,亲自向风炉上扇滚了水,泡一壶茶,秋月替年羹尧斟了一杯,替自己倒了一杯,这才坐在炕塌另一边,与他闲话起来。
年羹尧接过茶杯,只见这杯子一个傍边有一耳,杯上镌着“斝”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顽”,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而秋月用的是一个成窑五彩泥金小盖钟,又见不远处小几上搁着一只形似钵而小的杯子,上面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杏犀”。
年羹尧指着这个杯子,笑道,“为何不给二哥喝那个杯子,那个瞧着倒比这个好。”
秋月白了他一眼,“有的喝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那个是爷常用的。爷喜佛,故而那个杯子配他,二哥一身戎装,自然是配这个杯子好。”
年羹尧摇头道:“了不得,这不过进府几年,倒比在府中更甚,喝个茶水都是上好的古顽奇珍。这还好是王府养着你,这要年府竟还养不起了。”
“呸,”秋月轻啜了他一口,“都是几个孩子的阿玛了,还这么贫。”
虽这么说着,人却细细打量着年羹尧。
清朝过了而立之年的男子都会留有胡子,年羹尧外放这几年,指挥了不少战役,那一身铁血的煞气与胤禛身上的贵气截然不同,却也同样让人侧目。
秋月见他身子硬朗,却也放心不少。毕竟这古代医术这么不发达,二哥又是将要上战场之人,体质好确实容易活着。
年羹尧扫视了一眼屋子,又见她的房间只有两三人站着,并无其他人,知道秋月仍旧是这个喜净的性子,且随处可见古器珍玩,知道王爷确实待她不错,便笑道:“我来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将我的小侄子带过来给我瞧,我可是给他带了好东西呢。”
说着,对夏悠琴道:“你出去将门口候着小厮手里的匣子拿来。”
“是。”夏悠琴对年羹尧福身,便出了门去。
一时取回一个锦匣子,只听年羹尧正对秋月笑道:“知道你喜干净,不爱别人进你的屋子,只怕脏了这屋子。”
见她回来,年羹尧接过锦匣子,见几重白绵裹着,揭开了绵子,将那绵子递给夏悠琴,“这匣子他们拿过,怕你不喜欢,二哥特意用着绵子包裹了。”
秋月白了他一眼,道:“难道这白绵不是用来保护这盒子的,说的倒好听,哼”秋月侧目看去,这第一层是一个玻璃盒子,里头金托子大红绉绸托底,上放着一颗桂圆大的珠子,光华耀目。
年羹尧也不恼,只对她笑了笑,道:“据说这就叫做母珠。”因叫拿一个盘儿来。夏悠琴即忙端了一个芙蓉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一道:“这个可使得?”
年羹尧道:“使得。”便又向怀里掏出一个白绢包儿,将包儿里的珠子都倒在盘里散着,把那颗母珠搁在中间,将盘置于桌上。
只见那些小珠子儿滴溜滴溜都滚到大珠身边来,一回儿把这颗大珠子抬高了,别处的小珠子一颗也不剩,都粘在大珠上。夏悠琴看着新奇,屋子另外两个丫头也是一脸惊讶,盯着珠子不放。
年羹尧道:“这个叫做母珠,原是珠之母,送给小侄子耍耍。”
秋月笑道:“虽有趣,左不过是个玩意儿。不是妹妹刚开始便不把福哥儿抱来,只是咱们刚刚从外面回来,身子都冷的紧,福哥儿身子弱,可经不得寒。咱们俩略坐一会,说说话,待寒气散了,在把福哥儿抱过来给二哥看看。”
“这个是自然,”年羹尧点头道,“你小时候,每到了冬天,二哥想要看你,都要先在屋子里待一会儿,不然额娘就唠叨个不停,也是你这番说辞。”
提到小时候,秋月自然也是心有戚戚,忙问道:“额娘身子可还康健,只可怜我虽身在京城,见额娘的日子也少的可怜,不能在额娘跟前侍奉。”说着,便又红了眼眶。
年羹尧瞧了,急忙作揖道:“你瞧我,二哥不会说话,妹妹你别哭了啊,若额娘知道我弄哭了你,只怕又是一番训斥,二哥可吃不消。”
明知道他在逗自个,还是破泣而笑,“二哥马上就要离京赴职了,额娘到哪里去抓二哥。”
年羹尧见岔开了话题,哪里还会往这上面题,只道:“这京里都传妹妹得宠的很,自从进府,几乎有专房之势,可是如此。”
秋月睨着他,“那些小人嚼舌根的话哥哥也信。”
年羹尧笑了两声,“我原不信,不过见了妹妹这日子,也不由不信了。瞧着满屋子的绫罗绸缎,古器珍玩,可不是把妹妹给供起来了。只怕妹妹要那天上的月儿,王爷也给妹妹摘下来。”
“好端端的,我要那月亮作甚。不过自打我进府,爷确实待妹妹甚好,妹妹心下感念,只恨不是男儿身,为好为爷尽自己一点绵薄之力。”
年羹尧听了这话,笑道:“就你这身子骨,身为男子也做不了什么。”
“二哥,”秋月恨恨道:“我若是男子,哪里还有二哥的位置。”
“哈哈哈,好好,二哥说错了。若你是男子,定有一番建树,只是你身为女子,还是好好为相夫教子,外头自有二哥撑着,你要什么二哥自然会给你弄来,哪里劳你亲自动手。”
秋月有些感动,喃喃道:“二哥……你会把月儿宠坏的……”她何德何能,有这么好的哥哥待她。
“我年羹尧的妹妹,自然当得起天下最好的。”年羹尧狂傲道。
“还说我,都这么多年了,你也还是这个性子,一点都没变。”秋月对他道,转身对夏悠琴,“福哥儿应该也醒了,去把他抱过来,记得给他多穿点,可别吹着风了。”
“是。”见她下去,秋月转头对年羹尧道:“二哥留在这用晚饭吧,昨儿庄子上才得了头鹿,晚上让人杀了,给二哥坐鹿肉吃,比坊间上买的新鲜。”
“那普通做法我可不吃,我要吃烤的鹿肉。”年羹尧打趣道。
秋月亦记起那日在年府,二人偷偷瞒着年夫人烤鹿肉吃的日子,她会心一笑,“自然,二哥想怎么吃,就放厨子怎么弄。只不能让四爷瞧了,若他见了,只怕咱们俩又要向那年一般,被唠叨个不停。”
“无妨,今儿王露和四爷有事要做,怕是来不了,咱们放心玩。”
“那样可在好不过了,”一面笑着,一边吩咐素云去准备铁炉、铁叉、铁丝蒙等物,又让他们备一个空屋子,要环境清幽透气的。
一时夏悠琴领着嬷嬷进了屋子,秋月见那嬷嬷怀里抱着的哥儿,忙接过他对年羹尧笑道:“这就是你那小侄子了,小名福哥儿,二哥可要抱抱。”
“这是自然,你尚在襁褓的时候,我都抱过呢?”年羹尧小心接过福惠,瞧着那大红袄儿包着的小婴孩长的粉雕玉砌,煞是可爱,不由笑道:“长的像四爷,五官却像极了妹子。”
虽他抱的小心,秋月怕他这几年在带兵惯了,失了力道,接过孩子道:“那是,儿子像娘才好。”
二人逗弄了福惠一回,见福哥儿打了个哈欠,知道小孩子嗜睡,忙让人抱回了屋子,好生看着。
福惠离开,一时看了天色,知道年羹尧要早些用饭,这样路上才安全,便吩咐人烧了饭菜。
此时屋内只剩下两人,年羹尧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