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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锋不语,好半晌方沉声道:“最艰难危急的时刻,是什么?”
梳风一愣,接着便笑开来,一边往前走一边悠悠笑道:“怎么?你吃醋了不成?笨蛋,莫说爷这会儿喜欢的是奶奶,便是早先,没有奶奶没有萧姨娘那会儿,他也没打过我们的主意,如今更不可能了。”
“不是吃醋,只是……想知道。”冷锋原本就沉默寡言,如今在梳风面前却也没有改善,他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能够听懂。
果然,梳风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低头微微笑开来,喃喃道:“傻瓜,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候,我爹爹因为一点小事,被人打死……”
梳风的过往在这府中不算什么秘密,然而冷锋却是第一次听到。目光如水般看着面前心爱的女子,这女孩儿一直都是快乐活泼的性子,每次看到她开心,自己也都是开心不已,可是他却从不知道,原来这个明媚的心上人,竟有那样惨痛的过去。
梳风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周身弥漫着的杀气,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拽了冷锋的袖子一下,小声道:“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你不要这样,更何况,爷也帮我报了仇,所以你就该知道,我这辈子,虽然……情给了你,但是这忠心,我……我却是要给爷的。”
梳风一向大胆,但说出这句话后,却仍是羞得不敢抬头。忽听头上冷锋漠然坚定的声音道:“不会让你粉身碎骨万死不辞,因为……有我。”
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什么样的甜言蜜语能比得上沉默寡言的冷锋的这句话?梳风抬起头,带着眼泪重重点头,然后抽噎着道:“其实,我有时候想一想,是我拖累了你,我给人家做奴婢,但你是个英雄人物,却不该做奴才,虽说爷和奶奶不把你当奴才看,但终归是我,把你圈在了这里,不然的话,你应该是啸傲山林,自由自在的雄鹰才对。”
冷锋微微一笑,笑容有些笨拙,却是无比满足温暖,他看着梳风,轻声道:“有你……就足够了。居无定所的日子,也没什么好,我喜欢有个家。”
梳风点点头,又用手擦了擦眼泪,这时候才发现冷锋穿着的是黑色夜行衣,她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小声道:“你……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冷锋没答话,只是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票子,递给梳风。
“干什么?神神秘秘的。”梳风接过纸票,凑到廊下灯笼旁一看,顿时便忍不住惊叫出声,然后她一把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看着冷锋小声道:“你……你哪来的这么多钱?”那张纸票原来竟是一张银票,上面的金额赫然是三万两。
“杀人赚的。”冷锋答得淡定,看见梳风一下子苍白的面色,他连忙道:“江湖上的人。和朝廷还有大人夫人都没关系。我原本就是个杀手,如今来了扬州,消息陈知道了,问我愿不愿意接买卖,我就接了。你放心,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冷锋从没有说过这么多话的时候,可见是很怕梳风因此误会自己。然而毕竟是杀人大事,梳风看着银票良久,方抬头道:“江湖上的人?就是平日里奶奶看的传奇脚本里的那些飞檐走壁的侠客吗?”
“我不是侠客,是杀手。”冷锋强调,却见梳风皱眉道:“这些人即便是作恶,可一定要你来杀吗?朝廷是有律法的,难道就不能绳之以法?”
“江湖和朝廷,是两个世界。我们讲究的是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人江湖死。这些败类,朝廷若派出一等带刀护卫,倒也能杀,但皇上不会管这些的。”
梳风点点头,素日里听兰湘月和池铭讨论小说,似乎也说过这些江湖中人只要不破坏太大,朝廷是不会管他们的。如此看来,这倒等于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冷锋为自己,已经受了太多委屈,他是这样厉害的人,却为了自己甘愿委屈住在这深宅大院中,自己根本没资格剥夺他遨游江湖的权力。
只是虽如此说,到底还有一丝担心,因举着那银票道:“你杀一个人,便能得这么多钱,可见那人也是厉害的,你去杀他,不知冒着多大的风险,我……我很怕,你以后还是不要做这种事了。”
冷锋想了想,慢慢点头道:“好,以后不冒险了。”这话里意思很明白,以后我只杀有把握的,需要冒风险的生意,我就不接了。
也只能这样了。梳风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得寸进尺,因看了看冷锋浑身上下,一点儿血都没溅上,不由又起了好奇之心,小声道:“你……是不是很厉害?在江湖中很有名?”
“嗯!”冷锋倒是一点儿也不谦虚,点头道:“无人不知。”
其实这种说法还真是谦虚了,剑无痕这个名字,是可以让许多江湖恶人腿肚子抽筋儿的。上次在客栈,要不是他突然病的差点儿死过去,也不可能让毛贼给偷走所有银子,以至于堂堂江湖第一杀手,不得不挨打还债。
这里梳风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得,点头笑道:“怪不得,怪不得当日你报出名号,那些黑衣人却不认识你,结果你就断定他们不是江湖杀手,原来就是因为这个。”
冷锋点点头,没有再多说,再说,好像就有点不谦虚了啊。
他们两个刚遇到的时候,池铭还没睡下,自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及至好奇到门口,正看见冷锋和梳风相偕离去的身影,这货看着那并肩而行的两人,心里就别提多羡慕了,暗道梳风这丫头从来就是正直伶俐,上天到底也没负她,冷锋虽然是个面瘫,但对梳风却是真的好,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不用问,面瘫这种词,池大人自然也是跟着兰湘月学习的。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先到餐厅用饭,就见兰湘月已经等在那里,只是脸上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池铭便打趣笑道:“怎么?我昨晚回来的时候,看你房里的灯都灭了,显是已经睡着,怎么今儿黑眼圈倒出来了呢?”
第二百零三章
兰湘月瞪了他一眼,知道这货是故意的;因便淡淡道:“没什么;虽然睡得早,不过这些天在路上习惯了;冷不丁安定下来;还有些睡不踏实。”一句话便把这事儿给带过了。
池铭呵呵一笑,也没戳穿兰湘月,夫妻两个安安静静用了一顿早饭。
接着换了衣裳;池铭便来到衙门中,自然是要“装一装”勤勉形象的;于明海也丝毫不意外;池铭也是漫不经心,若这些明面上的账能查出手脚,皇上和明亲王也不用为扬州知府的人选绞尽脑汁,最后把他给派过来了。
于是这一天看着安排的挺紧密,但事实上也没干什么事儿便过去了。傍晚池铭回到后院,屁股还没坐热,话也没和兰湘月说上两句,就有人来报说:“江公子前来拜见大人。”
“江公子?是谁啊?”
池铭没好气,这好不容易才得了个空儿和妻子培养培养感情,结果就有人来打扰,什么江公子海公子,他真想把人揍成不能动公子。
“这人你大概不能怠慢了。”却听兰湘月微微一笑,然后对来报信的小厮道:“去请江公子厅上奉茶,说大人一会儿就到。”
小厮答应着正要去,忽然又被兰湘月叫住,听她笑眯眯道:“这位客人,倒是要叫他等一会儿的,若是江公子问你你们爷在做什么?你怎么说?”
这小厮是通儿的表弟,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如今接了通儿的班,此时一听奶奶这样问,心里便明白了,连忙笑着道:“这还用说?爷自然是在萧姨娘屋里,萧姨娘这会儿正和爷说话说的高兴,所以就只能劳贵客稍等片刻了。”
兰湘月笑道:“不错,就是这样说,去吧。”接着转回身,对池铭道:“若我没猜错,这位江公子大概就是扬州大盐商江尚仁的三儿子……”
不等说完,便听池铭惊讶道:“江尚仁?可是那个淮扬第一盐的江尚仁?难怪呢,这时候别人都在按兵不动,他就敢上门试探,原来却是这样不简单的身份。”
兰湘月笑道:“是啊,江尚仁当日掌管家族的时候,连总督府都是可以自由进出,如今他虽把事业分给了几个儿子,不过最器重的,还是这个三儿子。人人都说是因为这江三公子的母亲受宠,所以他才能得父亲的欢心。然而江尚仁这样的人物,岂会因为对女人的喜好来选继承人?所以这位江三公子虽然人人都说轻狂肤浅,我却觉着,他不过是扮猪吃虎罢了,你今日见他,要小心些。”
池铭笑道:“好,我知道了。难为贤妻怎么打听得出这些情况?连我还不知道呢。”
兰湘月笑道:“你今日在衙门里忙了一天,我也不能只在后院中坐着啊,这知府后衙还有几户人家,日后都是要往来的,人家上门,我自然要好好招待,顺带问了些话,这便是在几位夫人口中得知的情况。”
池铭抚掌笑道:“有贤妻这样的内助,我无后顾之忧了。既如此,我趁着这衣裳还没换下来,就去会这江公子一会。”
兰湘月笑道:“去吧。”说完忽然又道:“是了,那江公子既然登门,绝不可能空手而来,他送了金银什么的,你怎么办?”
池铭这才想起还有这样为难的事,因皱眉道:“是啊,这可怎么弄?昨天晚上我装醉,跑得快,估摸着那些人在不防备之下,才没有出手。如今这江三公子既来了,礼物肯定少不了,娘子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我这里倒有一个粗浅的主意。”兰湘月来到池铭身边,贴着他耳朵小声说了几句,只听得池铭眼睛越来越亮,拍手道:“没错,就这么办,呵呵,我怎么就忘了这个茬儿呢?说起来,那我也是豪富之子啊,我们池家在江南虽然没有什么势力,但是这几年,买卖越来越好,那在大夏朝,也是有一份儿的。'
说到这里,忽然又想起一事,因皱眉道:“只是……若他们送的是十分名贵之物,就是说,连我这豪富之子都忍不住心动的,那又怎么办?”
“那就收下。”
兰湘月毫不犹豫的道,看见池铭惊诧的目光,她嘴角微微向上一挑,这带着点坏坏味道的笑不知怎的就让池铭想起自己昨晚借来耍酒疯的狐狸精来。头皮有点儿发麻,接着就听妻子得意道:“收下后登记造册,隔一段时间往京城送一趟,给明亲王爷,就说是江南这些富商乡绅资助王妃娘娘做善堂的善款。”
“啊?那不怕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池铭瞪眼,却听兰湘月道:“皇上和王爷心里也应该清楚你在这个位子上的为难,所谓跳进黄河洗不清,是不叫人知道的情况下,任你说什么人家也不信。如今咱们悄悄上交,关系到扬州盐税和国库收入,我想明亲王爷也会谨慎周密行事的,到时由他在皇上那里报备一下,咱们将来总算是有备无患。”
“唔,我明白了,这倒的确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池铭点点头,此事一解决,顿时又是一身轻松,因施施然往前厅而去,接见那江显礼了。
兰湘月这里看着池铭离去,因站在门前吹了会儿风,倒觉着十分舒服,于是便踱到廊下,看着院中几丛开的鲜艳的芍药。
正看得高兴,忽见颖儿匆匆走进来,面色惊惶,似是受了么惊吓一般。她心里诧异,连忙叫住小丫头道:“颖儿,怎么了这是?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让鬼撵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