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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莫非是秦淮那里秋晴雪的御用乐队吗?兰湘月心中暗自品评着,只觉这乐曲比之刚才萧怜月的还要高明许多。因不由得就向段明睿脸上看去,却见他也正在看着自己,见她目光看来,也丝毫没有失措,从容笑道:”姑娘可是听出一些不同来了?这是秋姑娘在秦淮画舫专用的乐器班子,听说当中还有从宫里放出来的老乐师,大概其余人也都是他j□j出来的,果然不凡,姑娘认为呢?”
“是不错。”
兰湘月淡淡说了一句,心里却差点儿爆了粗口:看来这段明睿是真要让萧怜月去不成京城了,看看人家秋晴雪,自身的舞名扬天下,就连乐器班子也是这样的高级,泥马这就是特意为了碾压萧怜月而来的吧?真不知道那怜月姑娘是怎么得罪了段公子。
至于陆婉儿说的是为她出气,兰湘月压根儿就不信:段明睿这人聪明理智,断不可能没有丝毫目的,请了秋晴雪就是为了给自己出气的,这事儿若是池铭,或许还干得出来。只是这段公子究竟有什么目的,兰湘月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边想着,就凝神欣赏秋晴雪的舞姿。当下也不由得叹息,暗道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萧怜月你如今可知道了吧?别以为自己跳的好,就踌躇满志目空一切,那不过是你没遇上对手而已。
别说兰湘月有这个素养能够一眼辨出高下,就算没有,只从现场反应,大家心里也就都有数了:萧怜月表演的时候,喝彩声不绝于耳。然而到了秋晴雪,场内场外几千人,却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全都如同被舞台上那粉衣女子吸引了心神混魄一般,唯有张嘴瞪眼的份儿了,甚至有人半天没喘气,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时,才发现自己太沉浸其中,竟忘了喘气儿,差点憋死。
秋晴雪这倾尽全力的一舞就是有这种魔力。然而没沉迷的人也不是没有,段明睿这会儿就似是丝毫没受对方倾城之舞的影响,转过头问兰湘月道:“如何?兰姑娘觉着,晴雪之舞比之怜月又如何?”
“倾国倾城。”兰湘月自然也是例外的那一个,她叹了口气,目光投注在舞台上,冰天雪地之中,那舞台上却似是开满了国色天香的牡丹,香风缭绕中就让人醉了心神。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兰湘月脑海中忍不住便浮现出这一首刘禹锡的牡丹诗,方才那朵黄色莲花虽也是妖娆夺目,但在牡丹这花中之王的光辉下,却也是黯然失色。。
一曲既毕,直到秋晴雪轻轻施礼下台,她没有特意像萧怜月那般连下台都刻意施展出了行云流水般的身态步姿,只不过是普普通通退下去,然而这普通几步,在众多观赏的人心中却也仍是美不胜收。
过了好半晌,现场才响起惊天动地的掌声,久久不散。结果已经不用再宣布,因为胜负其实很明显了。虽然单以舞技来说,秋晴雪比萧怜月所高的也不过就那么一点儿,然而双方的风度气质,对舞台服装乐曲之类的运用实在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连不希望萧怜月输掉的兰湘月都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差距确实蛮大的。
目光不期然转到池铭身上,却见他不顾父母喝阻,便如同一匹疯马般的奔了出去,想来定然是去安慰萧怜月了。
自古都听说痴心女子负心汉,却没料到这货身上竟颠倒了,注定要是负心女子痴心汉。兰湘月有些好笑的想着,眼看周围人已经三三两两起身离去,她便也站起身来,却听杨老夫人道:”急什么?咱们等一下再走,这会儿人多,和他们挤挤挨挨的多遭罪啊。”
兰湘月只得无奈坐下,一边又抻脖子向着父亲张望,却见父亲冲她点头示意,意思是要她等在这里,如此一来,最后一个借口也没了,只能继续坐在这里,偏旁边段明睿还拿一些话来说,兰湘月表面上优雅的应付着,心里都快骂娘了,暗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啊我的老天,我这身子都快冻麻了啊。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人群散去,许是池铭的行为气坏了池家老爷,他竟没等和段明睿颇有交情的池铭回来,再借机和杨家攀攀交情,只过来告辞一声便离去了。
杨老夫人和兰家竟是落在了最后,因众人出了看台,只见原本挤满了马车的空地上,只剩下孤零零的几辆马车,显然都是杨家和兰家的,不远处还停着两辆车,却不知道是谁家还不曾离去。
兰湘月因为奇怪,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不防再抬头看去,正看见池铭和萧怜月从后台那道门走出来,萧怜月身上披着池铭的狐裘披风,她原本的却不知去了哪里,正垂头由池铭扶着向其中一辆马车走去,在他们身后几十步远处,就是秋晴雪和她的两个侍女。
兰湘月不觉便站住了脚步,池铭不知道在和萧怜月说什么,这货只顾着心上人是否受冻,却全忘了自己没有披风,只剩下那么件滚边夹衣,照样禁不住寒气。她有心让人去提醒一下,只是转念一想:罢了,让萧怜月知道,还以为我是故意示威呢,何苦惹这种闲气。
“池公子对那怜月姑娘倒真是一往情深。”正想着,忽听耳边有人悠悠来了一句,兰湘月都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段明睿,因点点头道:“这是人尽皆知之事,段公子今日才知道么?”
☆、第三十九章
段明睿笑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那怜月姑娘有池三公子,将来倒也是一段佳话。只到时他们两个从一而终还好,不然若也想得那齐人之福,岂不是太过辜负别的女孩子了吗?”
兰湘月听了这话,便把头一扭,拿眼看着段明睿笑道:“段公子倒是个怜香惜玉的,叫你这么说,难道你将来有了喜欢的女子,就必定娶作妻子,从一而终么?”
段明睿一怔,兰湘月向来沉稳端庄,似这般嬉笑戏谑之时他还从未曾见过,只觉自有一段风情,不觉有些痴了。然而心中却是极明白,知道这是对方拿话来挤兑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敢应承的,不然一段心事只怕都要付诸东流不说,还要落个“伪君子”之名,因便淡淡笑道:“姑娘说的是,这世上男子,但凡有点地位身家的,又有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对喜欢的,自然就要多些敬重怜爱。只是男子们虽然禁管不住,但女孩子若没机会也就罢了,若有机会,却自然要寻个可靠疼她的才好……”
不等说完,便见兰湘月撂下脸来,淡淡道:“公子自重,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从来不知道这些混账话。”说完便转身去了。这里段明睿在身后看着,不由自语笑道:“可是心也慌了?若真是能由我此言醒悟,让我遂了心愿,倒也不枉我今日如此唐突冒犯了。”
一路无话,今日既有兰录在此,段明睿也没了借口相送,因到了岔路口,两家便分道扬镳。这里兰湘月坐在马车中,芙蓉只掀着帘子,看段家马车去得远了,方问兰湘月道:“姑娘,您说刚刚段公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奴婢听着怎么……”
不等说完,便听兰湘月正色厉声道:“记着,不必去管他说的话,从现在起只当忘了。不然若让人知道,老爷和太太能活活儿打死你。”
芙蓉吓了一跳,颖儿和小荷更是吓得都怔了,忽听芙蓉苦笑道:“姑娘何苦吓唬我,若是老爷太太真知道了,还不知怎么欢喜呢。其实奴婢觉着段公子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不等说完,便被兰湘月打断,听她郑重道:“别不识好歹,让人给几句好话便忘乎所以了。正经我心里有主意,你若是不想害我,就什么都别说,不然便是绝我的路。”说完又看向颖儿和小荷道:“你们也都听到了?”
颖儿和小荷连忙点头,拍着胸脯保证说绝对不会说出去等语。芙蓉见姑娘丝毫不为段公子所动,自己刚刚竟是白欢喜了半日。既是姑娘不喜欢,那又能怎么着?因此也把这段心事灰了,因岔开话题道:“真是没想到,那秋姑娘的舞姿真真是动人的紧,奴婢在旁边看着,只觉着这哪里是人间女子能够舞出来的姿态?便是天上仙子,也不过如此吧?”
兰湘月听她如此说,显然是把那个想头摁下去了,这才放心,淡淡道:“她的舞姿确实不用说了,只怕这一次进京,也必然可以拨得头筹进宫里献艺。只是舞跳得好又有什么用?那秋姑娘若是个聪明的,她看见三公子对萧怜月的呵护之情,心中也必然感动叹息,若是能有那样一个人关爱,即使舞艺上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也终究是心甘情愿的吧?”
一面说着,就又想到这秋晴雪乃是段明睿请来的,如今确实帮了他的忙,也和萧怜月一般无二的受了冻出了力,萧怜月虽输了,还有池铭安慰。那名扬天下的秦淮名妓却是连段明睿一句赞美的话也没得,真是想一想都叫人替她不值。
正想着,忽听外面车夫道:“姑娘,到家了。”她这才回过神来,不由自嘲想到:我也是的,替别人操什么心?如今还是想想自己吧。那段明睿真正可恨,若不是他来这么一出,萧怜月必定可以夺得魁首,到时候进京了,以那女人的浅薄,怕她还把池铭放在眼中呢。偏偏这么好的事儿,就叫那姓段的给破坏了,可恨,说不准他就是我的冤家,专门来坏我的事的。
心中虽不忿,然而事情却已成定局,这也是无可奈何了。那萧怜月本是踌躇满志,自诩舞姿天下第一,便是秋晴雪,怎么知道就不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谁知这一番较量才知真正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因把原本进京追逐繁华名利的心尽皆灰了。偏那日之后,又见了秋晴雪一面,言语间大为羡慕她能得池铭那样不顾一切的真心相待。又劝她“好好把握”,说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尤其是她们风尘女子,凭着怎么颜色好技艺高,到头来有几个善终的?她如今有池铭这样的人,真是几辈子烧来的高香,比所有青楼女子加起来还要命好呢。
萧怜月因这安慰,方将那些失落怨尤去了些,又自思了一番对方的话,确实是有道理。因此越发看紧了池铭,生恐对方弃她而去。打叠起千百样的柔肠来,那池铭本就十分迷恋她,又哪里禁得住这般迷惑?一个年过下来,只盼着能立刻娶了她回家,免得两人都是牵肠挂肚的。偏池老爷一直事忙,催了几次去兰家下聘,得的回答都是“等忙过这一阵子的。如此池铭也无奈,他再急,这种事情上终究是有心无力。
过了元宵,天气便一天比一天和暖了,这一年春天也来得早,三月初到,那些桃杏枝头上都打了圆鼓鼓的花苞,地上芳草乍绿,也有不知名的野花不惧春寒,在还带着寒气的风中便开的凛冽,只是这样的花儿并不多,看上去就显得单薄。
“姑娘,这大概是最后几枝腊梅,园子里的腊梅大多已经谢了,奴婢好容易才寻得这几枝来。”
兰湘月正站在绣楼窗前,看后院杏树下开的那几朵蒲公英,黄色小花儿孤零零的,却透着蓬勃向上的一股生机,便如无端穿越到古代的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如同浮萍一般,却仍是对生活充满了热爱和信心。
忽听小荷的声音响起,回头一看,小丫头手里拿着几枝腊梅正在插瓶,一边叹气说着。兰湘月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好惆怅的?再过几日,杏花桃花就开了,到时候不又有花儿插瓶了?”
小荷果然面上有了笑容,但是想一想,便又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