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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我看到黑红的血液在地上蔓延,低垂的剑上的血还在不住地往下滴落,我看到那人一脸煞气的盯着地上那两具鲜血淋淋的尸体,我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神中透出的冷冷寒意……
那是我的梦魇,是我挥之不去的噩梦来源。
本来以为那一切都已经离自己远去,而现在,却像一切都从头开始!我,仍旧是那个被锁住双脚,失去护我的娘亲,在阴冷的地牢中无助的孩子……
很痛,真得很痛……
关节一个个被卸下来的感觉,让人几乎要失去意识,却又在无边的痛楚中清醒过来。
指,腕,肘,肩,一个一个的被错开,我只能张大了嘴无声的尖叫。三天来滴水未进,嘴唇早已干裂,望出去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眼前时不时地闪过白光,几欲昏厥,却总也不如愿。
沐……
那个人已经疯了……
他点住我的哑穴,将我的关节一个一个错开的时候,脸上那种表情让我毛骨悚然。不是泄愤,不是怨恨,竟是一种莫名的温和。
他说,乖,等叔叔将你的关节都卸了,你就再也去不了别的地方了……
他说,水柔柔你这贱人,别有居心,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说,迢月迢月……你被骗了,你被骗了啊!那个女人,她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啊……
他说,你是谁?怎么在这里的?
他还说,迢月,你别怕,就算你手脚都动不了了,我都会照顾你的……
他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将我当成一个个压根不在这里的人,只是对着自己想象中的人对话。
间或有清醒的时候,他就用一种很是诡异的眼神看着我。前一刻还在轻柔的抚摸着我的脸,后一刻就一记耳光将我的头打偏。
恨我吧?
憎恨我这个你所爱的人和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恨我,却又从我身上找寻那人的影子……沐,你也是个可悲之人呐!
听着他疯言疯语的一个人在那边说着许多过往,我总算是摸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原来只是这样……
不由得想笑,自己煞费苦心想知道的,竟只是这样而已?
何必呢?
何必为了想知道爹爹对于娘有没有动心,之与我是不是只是当作替身就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
犯糊涂了啊!
他将我当作替身,我可以让他正视我;他对娘动心怎样,不动心又怎样?我已是不可能将他只当作爹爹来了的,那又何必在乎那些有的没的?
“你在笑什么?”
似乎看到了我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他一把抓起我的衣襟逼问。
“说,你是不是在笑我?”
我张了张嘴,他好像这才想起自己点了我的哑穴,伸手一指……
我张大了嘴巴,“嗤嗤”的抽着冷气,原先被堵在喉咙里的惨叫,现在已是发不出来了。
“我,在笑……笑你自作自受……”
我努力的从牙缝里挤着话。
“为什么不将……娘,娘的身份抖出去?怕他,不信?自以为是的瞒着他……你将爹爹当什么……了?”
是啊,你将爹爹当什么了?娘是在利用爹爹,爹爹自会处理,你又何必搅上一局?你管爹爹会一时伤心也好,怎么样也罢,不是可以正好趁虚而入么……可笑你竟自以为对他好,就将怀着我的娘囚禁,怕他会看在我的份上原谅娘吗?
你错了,你可知娘曾告诉我,爹爹对她,不过是出于道义,出于那指腹为婚的名分,还有酒后失仪的责任!让我放在心上的,只是爹爹救我时说到娘那闪逝的痛楚……
可到今天,我才知道,那痛楚,并不是对于娘而言。
他悲的,是失去了的对你的信任……
沐,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是自己将爹爹推了开去……
爹爹曾和孔瑾说,他不该用十年的时间让一个人驻进自己心里……那个人是我,是我陪伴了他十年……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当初没有那回事,陪伴他十年的人会是你……
爹爹他很寂寞,寂寞得需要有人站在他身边陪伴。
而如果是在那正常环境下成长,我和娘,将只是他的亲人,无法站在他的身旁!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呢?感谢你让我在和他分离的地方成长,让我们之间并没有那真切的亲情束缚,让我们的关系没有定格在父子之间……
“你在说什么?”
他的神情现在像是清醒着,皱了皱眉头望着我。
“是你自己毁了和爹爹之间的可能!”
“爹爹,心里有你!”就算不是你所怀抱的那种,可却是真的拥有着……
“你,亲手断送了本可能拥有他的机会……”
“怎可能,怎可能……”
他震惊的后退,我则从他松开的双手中软软瘫倒。
怎可能?你,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证明……揽月山庄想要杀的人,还会有活命的机会?
他似乎是想明白了,见鬼一般的看着我,然后跌跌撞撞的苍白着脸跑了出去……
自那以后过了二天多了,我仍躺在原地。
从周围的摆设可以看出是一座庙,只是,是一座早断了香火,渺无人烟的破庙。破旧的门窗,遍地的灰尘,蛇鼠时不时地经过面前,不知什么地方还传来“唏唏嗦嗦”的响动。
笨蛋醒容,怎么还不找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给我泡澡的药澡里有几味特别的药物吧!在山庄里,你不都是跟着那药味找到我的!别告诉我你鼻子塞住了,闻不到我在哪里!
还有,回响……爹爹!
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老是在他身上感觉到爹爹的味道。还有,为什么他会一路都和我们“同路”,山庄里的人却像是根本没有找过我和醒容……以及,在酒楼那边沐听到他的声音,会突然激动起来……
无焉还是很笨呢!都没有发现你就是爹爹……脸上的是用药物改变的面貌吗?骨架,有时用什么方法改动了几分啊?
是在怪我不该一个人跑出来,又突起好奇,想要追究爹爹的过去而明知道对方有诈,还是跟了去?我只是没有想到,那人会是沐而已……
再也支持不住了,痛楚也渐渐开始麻痹,脑子如愿的迷糊起来。睡吧,等睡醒一切都会好起来……似乎有谁在这样对我说。
意识慢慢的溃散,隐约中听到有人的叫唤……还有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爹爹……
第二十九章
“张嘴!”
“啊——”
我乖乖的张开嘴,吃下醒容用勺子喂过来的东西。
这个,叫什么?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嗯,好像是呢!至少无焉我现在是舒舒服服,大摇大摆的躺在揽月山庄的别苑里,这边有爹爹当背垫,那边有醒容一手瓷碗,一手勺子的喂食……
我的手?
没看到正吊着嘛!
本来啊,只是卸下了关节是不需要这样子的……可是呢,因为“个别”个原因,我的这两只胳膊整整拖了两天多才接受医治,所以呢,为了防止有后遗症的出现,我就暂时不能动了!
也好,现在啊,想见的人见了,想知道得都了解清楚了……爹爹,这次不管你怎样,无焉都不会放弃了!
嘿嘿嘿……
我一脸的奸笑,笑得面前的醒容打了个冷战,手一晃,险些把碗给打翻。
爹爹伸手接住,用另一只手将靠在他胸前的我小心的往边上的靠垫上移。
“我来喂吧,醒容你去看看药好了没!”
“嗯。”
爹爹接过醒容手里的勺子,接续了他的动作。
勺子伸过来……
我张嘴……
再伸过来……
我再张……
= =爹爹!你不要这样面无表情啊,我,我的食欲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
据说——听醒容的“据说”:
其实我们这一路上,爹爹都有派人跟着,那次看焰火我跟他分散,跟在我们后面的人也被挤散了。然后,等到夜市散场也没见我,于是就通知了爹爹。
爹爹呢,当时正好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处理事务,听到消息,就带着人赶了过来……
接着就是千篇一律的寻找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醒容就是察觉不到我的位置。
听到这里,我用“你终于也有今天”的眼神看着他。不过,他的鼻子早不坏晚不坏,为什么偏偏当初在山庄抓我扎金针的时候不出问题啊?
接着,就被醒容瞪了一眼。
他说,你当我狗啊?是你身上有一味药,和我身上带的另一种药会起反应,发出一种淡香,没闻到我在你身边的时候总是有股香气吗?
我恍然大悟,然后告诉他,我一直都以为他擦香粉……
醒容当场气结,却又不好说什么——谁叫他“拐”我出去,才把我弄丢的?看看,出去时好好的一个人,回来就成伤患了!(…
…看你精神好像还很好的样子啊!无焉:谁说的?你瞧我连吃东西都要人喂了!= =)
总之就是醒容派不上用场了,爹爹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我走失的第二天上午了!这时还没看到我回客栈,就知道我肯定是出事了,但只能到处乱找。
在城外忙活了两天,才想到有可能不是原先设想的人干的,于是回城仔细找……最后就在城西南角早被废弃的土地庙找到了我。
我就给了一个答复:果然是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在眼皮底下的东西反而看不见!
然后呢,就是我被爹爹抱回来,醒容给我处理好手和手臂,然后就带到这边的别苑静养了!
爹爹是靠垫、是脚,醒容是侍从、是脚!
我很是兴奋的安排了这两个位置给他们,能用当则用,不然以后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就是一点不好,爹爹老是沉着个脸,现在连醒容见了他都要胆战心惊的,更别说别苑里的其他人了!我就看到那几个来报告东西的管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样子……可能就我还能靠在爹爹身上使唤东使唤西了。
嗯,为了别苑的大家,也为了自己,我要想办法化解爹爹身上那股低沉的气势!
“爹爹,无焉出来后碰到了个人呢!”
“噢,是吗?”
漫不经心的,敷衍我?
“爹爹,他还说喜欢无焉哦!”
“嗯,我家的孩子,当然有人喜欢了!”
还装不知道!哼……
“那,爹爹,要是无焉也喜欢他怎么办?”
我看你再装!
“无焉吃饱了?爹爹去看看醒容的药煎好了没有!”
嗯?居然逃了!
他端着已经空了的粥碗向门口走去,等到他推开房门,我笑盈盈的冒了句出来:
“早去早回啊,‘回响’哥哥……”
“叮”一声,白瓷印花碗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我叫人来收拾!”
百年难得一见爹爹慌张的样子,我偷笑着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第三十章
嗯,左转,书房……
……不在。
那右拐,是,是议事厅……
也不在……
厨房……… …这个忽略!
九曲回廊……刚找过……
哪还有什么地方没找啊?
对了,还有前面的大堂!
我击掌,终于想到自己哪里还没有找了!
兴冲冲的拎着衣摆向前面的大堂跑去,自动忽视一路上众人惊讶的眼光。
无焉我,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终于被允许下床来了。于是乎,我又成了那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一尾……
“猴子!”
谁?谁在诽谤我?
我怒!
居然拆我的台,还有,猴子不是用“尾”来形容的!
“你个小猴子,才刚能下床,又在乱跑什么?”
“醒容!”
我就知道,除了你还有谁会和我作对……
“我要找爹爹!还有,无焉我是手受伤,不关脚的事!”
我举手抗议。
“那是谁连路都不会走,还找来我师傅治病的?”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小时候!”
跳脚,不要总把以前的事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