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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莽荒之林回帝都,百里云鹫的马车并未走官道,像是要避开什么一般专挑僻静的路段走。
整整一日一夜不见踪影的黑羽在马车驶入桐城地界时朝百里云鹫所在的马车俯冲而来,却又在他的利爪就要抓破车夫的脸时骤然停下,面对着厚厚的车帘扑扇这翅膀,它的腿上,有一支用红绳绑着的小竹筒。
白琉璃一掀开车帘,黑羽便立刻窜了进来,窜到百里云鹫身边,只见百里云鹫抚了抚它背上的羽毛,它才咕咕两声抬抬自己的爪子。
“辛苦你了黑羽。”百里云鹫又挠挠黑羽脖子上的羽毛,再轻轻拍拍它的脑袋,而后才取下绑在黑羽腿上的小竹筒。
黑羽腿上的小竹筒被百里云鹫取下后,它便蹦蹦哒哒几下到了白琉璃面前,睁着锐利的眼睛直盯着她看,喉间发着咕咕的声音,黑羽的这般模样让白琉璃不由自主地抬手,像百里云鹫那样抚抚它背上的羽毛,黑羽享受般地眯眯眼,竟窝在白琉璃脚边不动了。
“看来黑羽很喜欢琉璃。”百里云鹫见状,淡淡笑了笑,“黑羽极少亲近别人的。”
“是么?”白琉璃也觉得这只名为黑羽的海东青有趣得紧,明明长着一副桀锐的模样,却又像个离不开主人的小家伙,抬眸看向百里云鹫,不由笑了,“我倒觉得它和你挺像。”
世人所见与他们的真实内心并不一样。
“许是黑羽与我相处久了,我们的性子或多或少有些相同吧。”百里云鹫盯着白琉璃正抚摸着的黑羽看,微微蹙起了眉,像?
尽管自离开莽荒之林时便一直在赶路未曾在任何小村小镇停留歇息过,然百里云鹫有白琉璃在旁照顾,倒是没有任何大碍,心口上的伤愈合得很快,内伤也好转得迅速,若不是他还微微泛白的脸色,此刻看起来便已与寻常无异。
百里云鹫说完话,垂眸取出了塞在小竹筒里的白锦,眸光沉静,未曾有变,然白琉璃却还是捕捉到了他眼底暗涌的波澜。
“帝都有变?”白琉璃看着百里云鹫的眼睛,抚摸着黑羽背上羽毛的动作停了下来。
断崖上曹桂所说的话她听得很清楚也记得很清楚,夏侯义将他当做了叛乱之臣,欲将他处置而后快,穆池也将他当做不祥的存在,就算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将他诛杀,若是这样,此时的帝都,必定不平静,“你还要回到帝都去?”
白琉璃问出第二个问题时握住了百里云鹫的手,本是舒展的眉心拧得有些紧,他应该比她更清楚,此时回帝都,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百里云鹫只是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取过就放在手边的弦冰剑,抚摸着剑鞘,声音有些冷,“我的剑已经磨了很久很久了,是该出鞘了。”
百里云鹫说着,回握住白琉璃的手,将她小小的手包拢在手心中,语气淡淡却决然,“若是不回去,我如何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
百里云鹫将白琉璃的手握得紧紧的,生怕她会跑掉或者会被别人抢走一般,“谁也不能从我身边抢走你。”
此时的帝都,已是暗流狂涌,似乎只要一个引子,便要掀起狂风巨浪一般,本是日日热闹的街市,皆莫名地安静了下来,一向在路上闲散游走的公子哥也不见了踪影,行人走路皆是埋头匆匆赶路的模样,似乎一抬头就会有不好的事情降临到自己头上一般,便是那喜欢在街头吆喝的小摊贩近几日也没了声响,只是安安静静地卖着自己的商货。
一路由桐城赶往溯城,每隔四个时辰百里云鹫便会接到一封飞鸽传书,他从未将信上内容告诉白琉璃,白琉璃亦没有问过他关于飞鸽传书上的任何一个字,只认真地每隔一个时辰便为他把一次脉。
并非白琉璃心中没有疑虑,夏侯义既然想除掉百里云鹫,就不可能让他安然无恙地回到溯城,而他们这一路却走得极为通畅顺利,颇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的味道。
只是,百里云鹫不愿与她多说,她便不会多问,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间,皆透着从容不迫,这样便已是解答了她心中的疑虑。
离开莽荒之林的第六日正午,百里云鹫的马车驶进了溯城地界,那一路随行在马车周围的十名黑衣人如暗鸦消失在夜里一般,瞬间离开了马车周围不见了踪影,百里云鹫亦是下了马车,上了另一架外朴实内也普通的马车,便是连车夫也换了,不忘淡笑和白琉璃解释,“回了溯城,自然要有云王爷该有的样子。”
白琉璃只是在换马车前替他把了一次脉,让他服下两颗药丸后才抬眸看他,静静问道:“百里云鹫,你确定你回到溯城能安然无恙么?”
“琉璃担心我吗?”百里云鹫看着白琉璃的盈着关心的眼睛,看着她娇俏的鼻尖,不由地抬起手在她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浅浅而笑,“琉璃只管等着我娶你便好,其他的不用担心。”
“这一次,没人能拦得了我。”
虽说如此,但当百里云鹫的马车行到城门前时已是门禁时分,白琉璃的心还是拧紧了,只是如百里云鹫所说的不用担心,马车并未在城门受阻,城卫竟是连盘问都未盘问便放行了,随后只听哒哒哒的马蹄声急骤响起,似是往王城的方向而去。
百里云鹫眼睑轻阖,似是在闭目养神,白琉璃轻撩开厚厚的棉帘子,望向马蹄声消失的方向,心有些沉重,百里云鹫在泽国的权力力量,大到了何种程度?
若他没有权力,夏侯义不会想要杀他,而他手中的权力必然已达到震主的程度,才让夏侯义敢于把三大世族牵扯到这一场所谓的比试中来只为除掉他。
思及此,一道寒芒在白琉璃眸中闪过,使得她不禁微微眯起眼眸,夏侯义既然敢把三大世族一并牵扯到想要除掉百里云鹫这件事情中来,或许从一开始,他心中就有要将三大世族从泽国拔除的想法,十年前,三大世族鼎盛,如今,依旧鼎盛的只有萧家,夏侯义想要将已然衰败的穆家和白家除掉可谓轻而易举之事,只需一个契机,只需给他们扣上一个像给百里云鹫扣上的叛国的罪名,如今的白家和萧家绝对逃不过灭门的命运。
而穆家和白家乃至云王府之所以没落,皆因十年前的突变,白家家主白致与其三子全部战死沙场,穆家家主穆池在沙场上为救白致受重创而卧床十年,虽然夏侯义已给白家追封,给穆池加爵,然两家还是一年年的没落了,至于云王府,在云老王爷的忽然死亡之后更是比穆白两家还要被世人所遗忘,而三家的没落,带来的却是泽国在曜月霸主地位的奠定与稳固。
“功高震主……”白琉璃眸中的寒芒闪耀不定,因着这个世界的白琉璃而萦绕在心头的迷雾似乎在一瞬间全都散去了,望着只摇曳着几盏白色风灯的黑沉街道喃喃了一声。
“琉璃想到了什么?”白琉璃的声音虽然轻得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然她的话音才堪堪落下,百里云鹫凉凉淡淡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微阖的眼睑此刻已睁,目光落在白琉璃的侧脸上。
“没什么。”白琉璃没有别眼看百里云鹫,亦没有将心中所想告诉他,只微微摇了摇头,只听百里云鹫道,“琉璃想要知道的事情,我会都告诉琉璃。”
“嗯。”白琉璃转头看向百里云鹫,看着他微微弯了弯眉眼,“当初答应嫁给你这就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由之一,现下却不是重要的了。”
“是吗?”百里云鹫亦是淡淡一笑。
“嗯。”因为她找到了比之前所有理由都更重要的理由。
“回了溯城还不将面具戴上么?”百里云鹫含着淡笑的眉眼让白琉璃笑得眼角眉梢愈弯了些,欲放下撩开的车帘挪到百里云鹫身边,却在最后一眼看向外边的街道是顿下了手中的动作。
只因,本该黑沉沉或许只有几户人家门前亮着昏黄风灯的街道,此时竟是十有*的人家门前廊下都挂着两盏白灯笼!
此条街道是溯城的富商居住的片区,商人一向信命信风水,断断不会无缘无故在自家门前挂上两盏不祥的白灯笼,且还不止一家,而是整条街道上几乎家家户户。
怎么回事?白琉璃心尖浮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一条街上居住的商人,十之*不是受过萧家的恩德,便是在生意场上与萧家有不可分的关系。”百里云鹫自然透过白琉璃撩开的车帘中看到了外边的景象,只凉凉地扫了一眼那惨白惨白的白灯笼后,将放在手边小几上的獠牙面具拿起,扣到了脸上。
白琉璃放下车帘,将目光定格在百里云鹫的獠牙面具上,似在等着他将没说完的话说完。
“萧家有大丧事,这些商人自然要深表哀伤。”百里云鹫扶正脸上的面具,“萧少公子殁了,不知萧家现下如何。”
白琉璃一怔,萧安心……死了?
133、雪夜,渔人与鱼肉
当百里云鹫的马车刚到王城城门时,暗沉沉的苍穹忽然飘起了绵绵白雪,王城城门前,两溜儿共约二十名太监宫女正恭恭敬敬地迎候着,见着百里云鹫的车架在城门前停下,领头的约三十五岁年纪的太监立刻领着头大声恭敬道:“恭迎云王爷回城!”
领头太监的话音刚落,余下二十人紧随着异口同声喊着同样的,二十人的声音在入夜的寒冬中显得异常震耳。
只听马车里的百里云鹫淡淡笑道:“原来曹公公不在宫中还会有人认得出本王的车架,可真是难为公公了。”
百里云鹫的话一出,只见为首的太监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却又很快消失,立刻躬身垂首一派谦卑道:“云王爷身份尊贵,奴才不敢不识。”
“是吗?”马车里的百里云鹫声音冷淡得如同苍穹飘下的白雪,“那辛劳公公领着这么些人大寒冬的在此迎候本王了。”
“能迎候王爷是奴才们的荣幸,万万担不起辛劳二字。”为首的太监又是将身子深深一躬,有些诚惶诚恐道,“奴才奉王上之命已备好软轿在此等候王爷,还请王爷下马车乘轿前往养心殿。”
“哦?换了规矩吗?”百里云鹫的声音稍稍扬了扬,只见厚厚的棉车帘从马车里轻轻掀开了一条缝儿,外边的人瞧不见车厢里丝毫情况,却已足够车厢里的人观察到外边的情况,只见车帘放下时百里云鹫的声音依旧冷淡,“公公只备了一顶软轿,可本王马车里却是还坐着本王的妻子,只怕公公是要白跑这一趟了。”
“云王爷,这…”为首的公公眉心一皱,这为难抬头时,只听百里云鹫一声“走”,载着他的马车已往王城里滚辙而去,让守在城门的一干人等尽愣住,便是连守城的侍卫都不知自己该不该冲上去拦。
为首的太监却是很快反应过来,只见他眼神一凛,眸光阴冷,哪里还有方才谦卑的模样,冷冷地冲二十名太监宫女道:“还不快去随侍!?”
为首的太监话音刚落,那本是恭敬低头站在城门两侧的太监宫女瞬间转身往百里云鹫的马车跑去,然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飞掠,速度之快令守卫城门的侍卫皆瞠目结舌,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飘着雪的夜色中哪里还见一丝人影,然城门两侧的两溜儿脚印却明明白白地显示着这儿方才的确有人站立过。
而当他们回过神来时,只有那为首的太监对他们友好却谦逊地微微一笑,继而也转身消失在王城的夜色中。
王城外,有两道黑色人影正往萧府飞身而去,速度快如夜间暗鸦。
与此同时,一辆黑篷马车继百里云鹫的马车之后来到了王城门前,不出意料地被城卫拦住,然在马车中人亮出一块镶金白玉牌时,城卫均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