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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爷与大恶女白琉璃明夜大婚,已是整个溯城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少公子玩笑了,难得一夜没见到他在眼前晃,拾得个眼前干净,琉璃怎会想他。”白琉璃只觉萧安心的话有些好笑,的确是难得一夜他没有跟着她,她该觉得眼前干净了才是,尽管他跟着她的时候从未多说过几句话,“王爷让听风来转告我了,道是今夜他有得要忙,便不与琉璃一道来了。”
白琉璃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似乎有种毛毛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她方才的确是想到他了,这几日里,她已习惯了他在她眼前晃,今夜却突然不见了他的影子,竟觉着有些不习惯了,难免去想。
果然人都是犯贱的,在眼前晃时觉得碍眼,不见了之后又觉缺了些什么,至于缺了什么,她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不习惯罢了。
“明夜便是白姑娘与云王爷大婚的日子了,在下先在此祝福白姑娘。”虽是心痛,萧安心还是说出了由衷的话,虽然站在她身边的不是他,但他却仍是希望她幸福,“明夜在下定去讨一杯喜酒喝,届时白姑娘不嫌在下身有不便坏了姑娘的大婚气氛才好。”
若是他有一双健全的腿,他必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抢到身边,只是,他这副模样,就算得到她,又给得了她什么?
“少公子言重了,能得少公子大驾光临是琉璃的福气,倘若有谁敢取笑少公子腿脚不便,琉璃必第一个让他今生再也不知笑是何滋味。”白琉璃的目光落到萧安心的双腿上,眼神在一瞬间骤然变得冷冽。
他的腿,她替他看过,神经经脉早已坏死,就算华佗在世也无济于事,是人为而非天生,只是她想不到,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竟对一个还尚在襁褓的婴孩下如此毒手,而且还是个身患三阴绝脉的羸弱婴儿。
她没有问他是何人所为,他也没有要告诉她的打算,也不为他这一世再也无法站起行走而悲伤,只是如往常一般与她谈天,既然对方不愿相告,她便不再追问,只问了一句,“倘若琉璃能让少公子站起如常人一般行走,却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苦痛,少公子可愿?”
她还记得萧安心当时看她的眼神,震惊,随后是无尽的落寞,他说,若是能活,又有谁人想死呢?她便下定决心,要替他医治他的双腿,因为他是她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唯一的一个友人,知己。
既是知己,她便不允许任何人嘲笑他一句。
白琉璃的话让萧安心的心跳突然加快,瞳眸里的温柔不知是欣喜还是落寞,只当他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方才出去沏茶的君眉来报,“公子,云王爷前来接白家主了,正在府外等着。”
萧安心到了嘴边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推动轮椅将白琉璃送了出去,然到了梅阁的月门时,白琉璃便制止了萧安心的相送,萧安心知,她是担心更深露重对他身体不好,便不再坚持将她送到府门。
白琉璃头也不回地走了,就当她走出几步后,萧安心突然叫住了她,“白姑娘。”
“嗯?”白琉璃回头。
“没事。”夜色很暗,白琉璃没有看到萧安心欲言又止的嘴型,只听他声音温和道,“一路当心些。”
“多谢少公子挂心,告辞。”不少顷,白琉璃的身影消失在了萧安心的视线中。
萧安心却是望着已然看不见白琉璃身影的方向,久久没有转动轮椅回房。
其实,方才他想问的时,明日之后,她可还会来萧府?
然他终是没有问出口,因为他害怕听到他不想接受的答案,既然答案会让自己痛苦,那边不要问了,让自己仍有个念想会比较好。
“安儿。”就当萧安心望着早已无人的方向出神间,一道慈爱的妇人声音传来,萧大夫人由福妈搀扶着慢慢向梅阁走来。
“娘。”萧安心立刻收回出神的目光。
萧大夫人却还是看向了萧安心方才看得出神的方向,问道:“白家主走了?”
“嗯,走了。”萧安心的声音很轻,带着如深秋一般的哀凉,尽管他已极力掩饰,却仍没能逃过萧大夫人的耳朵。
只见萧大夫人的眼中有旁人读不懂的情感慢慢淌过。
安儿,娘怎会让你难过,你喜欢的,娘都会帮你得到。
100、明子时,等我来娶你(万六更)
今夜的百里云鹫没有进萧府,亦没有坐马车,只是坐了一顶黑色软轿前来,一如既往的是听风在旁相随,只是他未曾下轿,待白琉璃出了萧府,萧府的大门在她背后沉沉阖上之后,百里云鹫才从软轿内走出。
“王爷今夜不是要忙?怎的还有时间来接琉璃?”见到戴着一张青面獠牙面具的百里云鹫,白琉璃觉得今夜自到萧府来她心中隐隐约约的奇怪感觉瞬间散得无影无踪,令她不禁耻笑自己,平日里见他见得多了觉得烦,只今日未曾见过他竟感觉奇怪得有些不适应,人类可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再忙也不能忘记来接琉璃回白府。”百里云鹫轻轻扫了一眼萧府大门门楣上匾额,淡淡的语气完全听不出丝毫关切在意之意。
“似乎今夜琉璃与王爷不宜相见才是。”百里云鹫出了轿子便站在原地等白琉璃走到他身边,似乎没有打算乘轿或坐白琉璃的马车回白府的准备,白琉璃猜不全他心中所想,便向已经候在一旁的里叔打了一个稍等的手势,走到了百里云鹫身边。
“这些俗礼在我与琉璃的身上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事情而已,若我与琉璃今夜不宜相见,琉璃今夜也不宜出府。”百里云鹫说着微微侧了身,“今夜月色挺好,不知琉璃可介意与我散散步?”
也是,她一个早就没有名声可言的恶女人,来夜半子时来萧府为萧安心诊脉都来得,还有什么礼数是可在意的,便与百里云鹫并排走着,“王爷已相邀,琉璃若是拒绝岂不是矫情了?”
百里云鹫没有再说话,白琉璃亦没有什么非要与百里云鹫说不可的话,自也沉默着,他们的身后,跟着听风、轿夫以及拉着马车的里叔。
深秋的夜很凉,加上此时家家户户也早已闭门睡下,便是连寻日里偶能听到的梆声今夜都听不到了,许是更夫不知躲在何处偷懒了,交错的街道冷冷清清的,唯闻马蹄踩到路面发出的踏踏声,更显秋夜的冷寂。
白琉璃与百里云鹫两人并排走着的模样,若是不知晓他们就是明日大婚的主角,必不会有人看得出他们就是明日就要结为夫妻的人,反倒像相敬如宾的老夫老妻。
走在后边的听风很费解,怎么事情的发展一天和一天不一样呢?和他们想的都不一样呢?
终是白琉璃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王爷这几日都随琉璃在府外晃,不担心有危险么?”
她可是没有忘记下聘那夜非取他性命不可的夜袭,亦没有忘记云王府里隐匿于各个角落的暗卫,而他这几夜竟光明正大地随她进出萧府,且莫说不担心自身有危险,难道不在意百姓看到他?
“琉璃这是在关心我吗?”百里云鹫没有转头看白琉璃,而是目视前方,语气似乎含着浅浅的笑意,只是白琉璃知,面具后的他,绝没有在笑。
“若是王爷这么认为也不无不可,不过琉璃还是比较关心自己。”他周身既埋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那明日就要成为他名义上妻子的她,便绝不可能一直安然无恙,这也是她才急着与萧家做交易的缘故,她可不想因为为死去的白琉璃找到真相而赔了自己这条好不容易捡来的一条命。
“所以我才夜夜陪着琉璃不是吗?就算我没有在琉璃身边,听风也会出现在琉璃随时都可以看得到的地方。”百里云鹫声音仍旧轻淡得如同偶尔拂面的寒凉夜风,然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落到白琉璃心里,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令白琉璃的心久久不能平息。
他说:“琉璃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琉璃分毫。”
由百里云鹫嘴里说出来,明明是一句听似随意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话语,却令白琉璃的心震荡得蓦地停下了脚步,眼睛紧紧地锁在百里云鹫身上。
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自小便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她有的只有家族自始以来一直效忠的组织,就算组织再倚重她,可她明白,她对于组织而言,不过是一个最有用的工具而已,有谁会对一个工具说保护它的话?
也从没有人认为她会需要关心需要保护,在旁人眼里,她就是一个冷血无情既敬又怕的修罗毒医,一个翻手可掌黑覆手可控白的人,又怎会再需要别人的关心保护?
前世,她在所有人眼里是强大得根本不需要关心保护的强中之最,今生,她在所有人眼里是作恶多端没心没肺的大恶女,只知任意妄为我行我素目中无人,又怎会需要旁人的关心保护?
然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弱肉强食这个规则都深深地烙印在这个世界上,她不想做砧上鱼肉,便只能做刀俎,她是如此,这个世界已经死去的白琉璃也是如此。
只有她自己懂,不论是她的心底还是这个世界已然死去的白琉璃的心底,都渴望着被人关怀,像普通女儿家一般被疼爱自己的家人亲友捧在手心里疼着护着,所以这个世界的白琉璃在爹娘死后沦陷在了禹世然虚假的温柔中,而她自己,也因为老白越的疼护而想要为他守住他最珍视的东西,这样的温柔是前世的她所没有体会过的温暖,也因为太温暖,使得她尝了之后便再舍不得丢掉而决意做一个白家真正的女儿。
然,此时此刻,一个不像越老头那样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对她说出了等同于保护她的话,越老头疼她护她,完全是因为他认为她还是他那个自小疼在手心里的亲孙女,而百里云鹫不一样,他不仅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没有像沙木那样怀着报恩之心所以誓死追随的执着,他甚至知道她并非真正的白琉璃,他竟然……还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不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都足以令她震撼,因为便是连作假,也从没有人愿意对她说过这样违心的话。
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琉璃分毫……真是能温暖到心底的话,绝不会有人知道吧,身为修罗杀手,她不是在每一次杀人时都无动于衷,身为毒医单传,她不是每一次面对跪在面前苦苦哀求的家属都面无表情,只是她知道,她若表现得有血有肉,她绝不会活得到死于无法治愈的家族遗传病的那天,她只是习惯了伪装,卸不下来了而已。
所以没有人知道,面上冷血无情的她,心……其实并不是寒冰般的冷。
如今,她在另一个世界活了过来,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修罗毒医,她曾想过,她是否可以在这里过一个正常人能过的生活,不需要男人,没有任何人陪伴也罢,反正她早已习惯独自一人的生活,不过是上一世活得太机械,这一世想做个真正的人而已。
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对她好的人不止一个,两个,居然还有第三个,温暖得她险些颠覆她不需要任何人在旁相伴更不需要男人一起过日子的人生观,想着或许有个男人疼着关心着自己也不错,不过好在她还没有蠢到便这么相信同样善于伪装的百里云鹫的话,她既选择了嫁给他,便是没有想过会有会对她好疼着她的人存在,而他,也绝不会是那个人。
不过就算他并非出自真心地想要待她好,他肯对她撒这样令她觉得温心的话,她觉得也够了。
“琉璃怎么了?”百里云鹫往前走着与白琉璃相隔了一小段距离后,发现白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