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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惘然摇摇头。姐姐从来朋友就多,所以一跨进他们家时看见客人多我没觉得奇怪。
承轩笑笑,用只有我听的见的声音说:
“今天是我和阿欣结婚一周年纪念。也是我的三十三岁生日。你呵,怎么总是记不住我的生日!……不过你的这个缺点,现在一样叫我回忆的时候感觉很美。”
然后他旋身即走。我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幸福的光芒。
庆祝结婚周年,和爱人。的确是种幸福。
当年我去了浙江后,听说姐夫来浙江找我。
那令我恐慌且惊惧。
好在阿风的帮忙。在他的庇护下,我竟然三年来都未被姐夫找到。
只有几次在大街上远远看见他,便仓皇躲到一边,直到他带着落寞和绝望乃至执着的表情从我身边走过,那种后怕还令我手脚发软。
我告诉阿风,和他在一起我总会想起一抹影子,那影子像极了他,却是一身碳灰,脏得吓人。
阿风就轻轻“哦”了一声,低声问:就这些?一直没想起所谓的影子会是谁吗?
想不起。感觉很遥远。我笑。那有关系吗?成人的很多记忆都是散沙。那些本来不重要的东西,一般最终是以模糊的片段影象偶尔出现。
阿风又更低地“哦”了一声。他微微闪动的眼一片荒芜的色彩,吓坏了我。
“怎么说呢?其实很多生命中曾经特别重要的人,还是可以刹那就忘记的。一旦再不记得,就算对方一直陪在你身边,你照样不会在意。”他说。“不过反正都过去了……想起了又怎样呢!”
阿风?
“不管怎么样,——放心吧,我会好好帮承轩保护你的,呵。”他笑着,有些怯,把半个橘子都塞到了嘴里。似乎在掩饰某种愁伤。我发现他爱吃橘子。很多时候他出现,你总是能够从他的手上或包里翻出几个橘子来。
阿风的保护太过周到了,我知道是因为我是承轩的朋友。阿风,忘不了承轩,那时我如此认为。
所以他保护承轩身边的每一个人。
却使得阿风的妻子反颜。最后一纸离婚书收场。
我不知道该不该愧疚。因为离婚反倒让阿风释然,也开心了不少。
第 8 章
得知子铭姐夫患了胃癌是在我们到了浙江后的第四年。
听阿风说病发的时候,姐夫倒在了一条胡同口。是被人送到医院的。
有些难受。因为姐夫病发在浙江,先赶到浙江那家大医院的却反而是千里之外的姐姐,而不是近在咫尺的我。
赶到医院时,姐夫已经睡着了。
姐姐眼睛红肿地把医检结果给我看,我眼睛一热就流泪了。
“姐夫的胃不是很好吗?几年前不是才检查过,医生说很健康的啊!”
我心痛地说。姐夫四年前留给我的阴影虽让我无法释然,但眼看一个旺盛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而这个生命,几乎是姐姐的全部,我就忍不住想哭。
姐姐只是一个劲儿猛摇头。她掩住唇,不让哭声逸出,但双眼早已婆娑。
我从后拥住脆弱的姐姐,陪她一起忧伤难过。
平息下来的时候,姐姐幽幽地说:
“我不懂她。从来都不懂。他也什么都不肯跟我说。这么多年了,他的心却一直冻着。我管不了他,只有任他去做任何事,只希望他伤心的时候有我陪着。”
哂笑一声,她拨弄着纤长的手指甲,怅恍地将头靠在玻璃上,“他爱我不是吗?他放弃另一个女孩了不是吗?为什么他却只愿为了一个死去的人而抽烟喝酒折腾自己?妹妹,你说他去看藤萝的时间,抽烟喝酒的时间,为什么比他给我的时间多那么多?为什么呢?!”
她的声音很轻。还没有说完就又泪流满面。
然后她注视着睡眠中的姐夫,一句话也不说。
她似乎脆弱得轻轻一碰就碎了。
得知患了绝症后,姐夫变了不少。
至少,他的目光开始追逐着姐姐的身影,是那么温柔和平静。甚至,他没再看过我一眼,仿佛他终于挣脱了小藤的阴影。
我想,姐夫那天大概听到姐姐说的那番话了。他本来是爱着姐姐的,只是曾经的伤痛封闭了他的心,而姐姐的泪,成全了他们的爱。
姐姐问过姐夫为什么来浙江,而且一待就是那么多年。
姐夫不说。他只是告诉姐姐他想吃医院附近那个餐馆的面。然后姐姐就马上去为他买。
姐姐走后,姐夫的眼睛就布上了一片绝望沉沦的气息。他瘫在病床上,闭上眼,一句话也没有。
就那么静静地流泪。
泪不多,流出来就风干了。
他知道我一直在一边注视他。
他却没有看我一眼。没和我说一个字。
我努力地想看透他,却只感觉到了他心底的怯弱。
姐夫死的前一个月,姐姐和他说了许多的话。边说边哭。
后来就只剩下我一个人面对他。
“桐桐,”他对我说,声音很轻很轻,“不要再讨厌我恨我了,好吗?”
对于一个垂危之人,我能说什么?
于是我说,好。转过头不再看他,怕自己眼中的一抹无奈被他看见。
他拉住我的手,说:“我想吻你。最后一次。”见我发怔,他几乎带着梗塞,“求你。”
我跳开了。背对着他,心情紊乱。
他也缄默。
很久很久后,他才叹了口气,轻得几乎没有声音的说:
“那么,我只求你,不要忘记我,好吗?”
走出病房的时候,我看到了姐姐。
她手捧一碗面,站在门口,很落寞。
她对我说:“桐桐,为什么他怕我痛苦,就要我忘了他;而他却要你……不,是求你,求你记得他?”
然后她哭了,很不甘也很迷惑和失望。
我搂着姐姐的肩,说:
“傻姐姐,忘记才是幸福。姐夫是希望你幸福啊!”
忘记真的是幸福吗?
有那么一天我和阿风去散步。阿风忽然这样问我。他的眼漾着几分迷离,碎夕阳一样。
那时候我们在浙江,刚刚避免了一次与姐夫的相遇。阿风说,真巧!就忽然抓起我的手,反方向跑了。很久之后我才喘过气,他就呼吸沉重的说,刚刚差点遇到子铭了!
阿风的手原来竟也是温热。我低头看了那还捏着我的手的大手一眼,不好意思的笑。他也察觉了,马上说对不起,然后放开。
后来他带我去逛风景区。我惊讶于姐夫那执着,阿风就自嘲的笑,看了我一眼。轻轻说,桐桐,有些事,你不懂。
阿风喜欢看海。
当我在海边买到了一对同心宝石的时候,他已经拍了很多海的照片。
“姐姐总有一天会忘记姐夫,开始自己新的人生。我就把这对宝石送给她作为祝福吧。”
阿风听我说话,便回头。他看着我手心奕奕发亮的宝石,就呆了呆。
他沉吟着,“忘记真的就幸福吗?忘记的人快乐了,那被忘记的人呢?”
我看着他。他的头发在海风里微微的飘。很无羁。很张扬。
那一瞬我没有懂他的话。可是心却莫名的跳了跳。
姐夫去世的第二年姐姐就和承轩结婚了。
没办证件。他们都不要被一份文书束缚。
我觉得奇怪。姐姐嫁给姐夫,为什么就甘愿被文书所束缚?难懂。
我想姐姐的痛应该痊愈了。她一向都是一个懂得也轻易做得到遗忘的人。
我送他们那对同心宝石钻作为结婚礼物。
姐姐收到礼物的时候就哭了。她说:
“子铭也曾买了这样一对。其中一只他戴着,另外一只……我一直在等他送给我,没等到……”
于是我明白了姐姐忘不了姐夫。
或许是舍不得忘去。
无意间把目光移向承轩,想叫他戴上另一只同心钻。
却看到他嘴唇颤抖,晶亮的目光中闪动着几丝怅然的泪花。
姐夫死后,我和姐姐去他们住的房子收拾姐夫的遗物。
在深锁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密封得极好的日记和一封遗书。
日记封面指明“留给桐桐或小藤”。
遗书没有落名。
打开日记的封面,我看到了第一页上的几句话:
那一场曾在我的苍穹演绎过的纠缠,像一场寂灭的梦,就那么云淡风轻地来。
梦醒的时候,我便清楚,那场梦已让我一无所有……
我没再看日记。看上面题的日期,我知道他写了没几个月。只是感到不可思议,没想到从商的姐夫还能有这样的文笔。
把姐夫留的日记交给了承轩。
我说:“烧了它吧!在姐夫葬礼那天。”
承轩接过日记时,问我原因。
我淡淡地笑,略带感慨地说:
“这本日记,他只想留给两个人。我或那个小藤。留给我,是因为我只是一个过客,看里面的文字时不会伤心。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留给小藤吧!”
承轩把日记翻弄了一会儿,打开了第二页,猛然一震,忙合上了日记。
我问: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将日记本包好,若无其事地说:
“如果不看,你不后悔吗?你不好奇?”
我沉吟说:“这里面一定有我想知道的那段凄美的故事,说不定还有姐姐,还有她们灵魂的声音。有时候,不看,反而会幸福。毕竟我只是一个旁人,只在一场游戏外看花开花落,既然如此,我还是做一个旁人吧!”
承轩温柔地笑了,闪烁着目光,没说话。
后来承轩也给了我一本笔记本。他说:
“这是小藤的。烧吗?”
我想了想,不明白这事情为何还要征求我的意见。说:“那就烧吧!毕竟两个主角都死了,我们没资格翻开。”
承轩似乎送了一口气地点了点头,将两本日记放到了一起……
看着火苗攒动,我有片刻失神。
透过烟看对面的承轩。他沉默地将日记放进火炉。烟雾中我看不清他的脸。
日记烧尽的时候,我知道,该结束的已结束。
知道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不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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