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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上渐渐有了车辆,来来往往的喧嚣声撕碎了田野的寂静。
缪二大喘着气精疲力竭地跑了回来,她的脸蛋看上去像两个红透了的苹果。
关雪健下了车,眯着眼望着她跑回来,他的目光中有种异样的让缪二心颤的东西。
关雪健向跑来的缪二伸出了双臂,缪二犹豫了一下,但他眼中那种奇异的东西使她不顾一切地迎了上去。
关雪健紧紧地搂着她,似乎用尽了生命的力量。缪二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就要被他挤断了,然后他的面孔也紧紧地贴在了她滚热的脸上。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一动不动,成了过往车辆目光中的一道特异风景。
许久,关雪健颤声说:“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也没有资本做你的爱人了,那么,让我做你的兄长吧。”他的声音里有种让她心颤的悲怆。
她扭过脸迷惑地望向他,他却淡然一笑松开了她。
冬天是随着没完没了的风来临的,天空总是那种铅灰色,空气中总是漾漫着浑浊的煤烟、汽车废气相杂的气息。随便出一趟门,回来后用面巾纸一擦脸,那面巾纸就变成黑的了。缪二很不喜欢北京的冬天。
她不得不想起家乡,那是一个小小的农场,农场前有一条清亮的河水静静地流淌。冬日的天空透明得像玻璃容器,云淡薄得像抽长的玻璃纤维,太阳升起来了,那河水一片光明,像一条流金淌银的玉带从连队前绕过。空气是带着些许湿气的清新气息。吸一口甜丝丝的。她更怀念冬日那西斜的太阳,它能把结成冰的河水映成一片胭脂色,浓的地方像玫瑰花的花瓣。有缕缕炊烟在远处连队的上空袅袅升起;有寒鸦聒噪着从树梢上盘旋而起,划破长空又急飞而过……
西北的冬天惟一让她渴念的便是雪景,她幻想着那种大雪纷飞漫天漫地的辉煌,但是,北京的雪千呼万唤始终不肯降临。
有一次她正百无聊赖地待在办公室里,忽然听见有人喊:“下雪了!”
她兴奋地跳起来冲到窗前,果然看见稀稀疏疏的雪花正在铅灰色的天空中飞舞。她欣喜若狂,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冲出办公室,又冲进电梯。等她跑到外面的时候,那稀稀疏疏的飞雪已经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了,让她懊丧极了。
周末,她早早地去了乔老师的家,现在她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她知道,这些年关雪健一直把无儿无女的乔老师作为自己的母亲一样伺奉着,这很让她感动。乔老师一见到她便异常兴奋,而且像个小孩一样越来越依恋她。有时候她会感慨,这真是一种奇异的缘分!
她给乔老师穿上了一件玫瑰红色的毛衣外套,这是她用了整整一个月的业余时间织出来的。并且把乔老师毫无杂色的银发精心梳理成型。
“天!天!”那个有着圆圆脸蛋的保姆望着乔老师大惊小怪地叫着:“乔老师真是个大美女!”
乔老师羞赧地笑了,面孔单纯得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缪二痴迷地望着她的面孔,不禁心驰神往,像她这样多好啊!没有记忆,没有痛苦,没有烦恼,没有哀痛……
“乔老师真美!”保姆又叫着。缪二从花瓶中取出一朵怒放的红玫瑰,剪去枝然后别在乔老师的鬓角(自从缪二第一次给乔老师送花,让她欣喜若狂后,关雪健便每周为乔老师送来一束鲜花)。
“乔老师,你自己看一看!”缪二把乔老师拉到了穿衣镜前。
乔老师望着镜中的自己目瞪口呆。
“乔老师要做新娘了!”保姆又笑着叫嚷。
乔老师的脸竟红了起来,追着保姆笑打,“我撕了你的嘴。”却怎么也抓不住保姆,便又叫,“筝儿,筝儿,快来帮我抓住她。”
缪二笑着扑过去抱住保姆不放,于是仨人笑闹成一团。在缪二的记忆中,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她们没有听到门响,直到关雪健站到她们面前,她们才发现他。
保姆立刻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目光怯怯地望着他。
缪二也停止了打闹,微笑地望着关雪健。
“我觉得自己真讨厌,一来就扫你们的兴。”关雪健说。
“下次你来扎两小辫,穿上花衣裳,咱们可以一起玩了。”乔老师笑盈盈地接茬,她显然在开玩笑。
缪二和保姆闻言都抿着嘴笑。
关雪健的眼睛忽然一亮,便盯紧了乔老师,他的眼睛惊异地大睁着,嘴巴也夸张地张大了:“哇,这是谁家的新娘”
缪二和保姆都大笑起来。
“我是你老师呀,你开我的玩笑!”乔老师伸手去打关雪健。
“乔老师,我没有开玩笑,你真的像新娘呢!”关雪健笑嚷着。
“筝儿,替我打他!”老太太喘着粗气叫。
缪二为老太太轻拍着胸口,微笑地望着关雪健不肯动手。
这个时候,保姆匆匆跑进了厨房,她忽然想起灶上正炖着羊排骨。
老太太的气渐渐喘匀了,她望望关雪健的脸又望着缪二的脸,眼睛里渐渐袭上疑惑。
“乔老师,我们去客厅坐吧。”缪二不知道老太太在想什么,她害怕老太太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个她牵挂着的筝儿,急忙说着拥着乔老师要往客厅走。
乔老师却紧紧抓住了缪二的手,急切地说:“筝儿,你做新娘了吗”
缪二的脸红了,尴尬地望着乔老师不知说什么是好。
乔老师又望向关雪健,问道:“雪健,你怎么还不让筝儿做新娘”
关雪健脸上的笑僵住了,他的眼里有一抹痛楚涌上来,瞬间又隐去。
缪二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一切,她明白那个名叫“筝儿”的女子并没有完全从他心灵上抹去,他的心灵深处依旧残留着曾经深爱过的痕迹。
“雪健,我们让筝儿做新娘吧!”乔老师的脸上又涌上了笑容,她伸手取下自己头上的那朵玫瑰,摸着缪二光溜的长发预备插上去,却又不知怎样才能插住。
缪二扭着脖子躲闪着那朵玫瑰,目光求救般地望向关雪健。
关雪健走上前去搂住乔老师的肩,笑着说:“乔老师,筝儿现在还不能做新娘呢。”
乔老师回头望向关雪健,她一脸的迷惑。“为什么,她不愿意吗”她的脸上袭上忧伤,眉头紧蹙,神情若有所思,在极力想着什么。
“天下哪有女孩不愿做新娘”关雪健安慰地轻拍着乔老师的背说:“可是筝儿还没有长大呢。”
老太太迷惑地望向缪二,“筝儿,你多大了”
缪二瞥了关雪健一眼,他正用一种有趣的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望着她笑,他要看看缪二怎么接这个踢过来的皮球。
缪二一脸的天真幼稚,娇嘀嘀地说:“乔老师,我才十六岁呀!”
关雪健禁不住大笑,他背过身去极力遏制着自己的声音,身子却剧烈地颤动。
“怎么这么小!”乔老师一脸的糊涂。
“以后会长大的呀。”缪二说着拥着她往客厅走。
“快快长吧!”乔老师嘀咕,“你怎么老也长不大”
缪二回头看关雪健,见他已经笑得趴在了乔老师的床上。
缪二拥着乔老师走进客厅,扶她坐在沙发上,并为她倒了一杯茶水。经过一番折腾,老太太显然已经有些累了,她深深地陷进沙发里,微眯着眼歇息着。
隐隐的有炖肉的香气从厨房里飘出来,他们都感觉到饥饿。
“该吃饭了吧”乔老师睁开了眼。
“我去看看。”缪二说着走进厨房,见保姆已经熄了灶上的火,她帮着把碗筷拿到了餐桌上。
“开饭了!”缪二大声说。接着好象隐隐约约地听到一种低低的似有似无的呻吟,那声音像是从万石重压下迸出来似的,痛苦至极。
缪二一惊,听清楚那压抑的呻吟声是从乔老师的卧房传出来的,她慌忙走进去,看见关雪健正趴在乔老师的床上扭动着,双手挤压在胸前,他的脸深深地埋在枕头里,那痛苦的极力压抑着的呻吟声就是从枕头里迸出来的。
“你怎么了”缪二冲过去俯在他的耳旁紧张地问。
“别出声!”关雪健仰起脸说,他显然不想让乔老师发现自己的痛苦。他的脸色煞白,神情痛楚不堪,额头上溢着细密的汗粒。
“哪里不舒服”缪二慌忙伸手摸他的额头,但是那里并没有滚烫。
“我大衣口袋里有瓶药。”关雪健强忍着疼痛说。
缪二急忙冲到门厅里,见关雪健的黑色呢大衣挂在衣架上,便伸手翻找,果然找到一个小玻璃瓶,里面盛着裹着糖衣的黄色药粒。缪二想知道这是治什么病症的药,但是药瓶上的说明书却被撕去了。来不及多想,她慌忙兑了杯温水回到乔老师的卧室。
“五粒。”关雪健说。
缪二倒出五粒药放进关雪健张开的嘴里,又把水杯凑到他的嘴前。
关雪健喝了口水,猛一仰脖把药粒咽了进去,然后又把脸埋进了枕头里,虽然他一动不动也没有了那痛楚的呻吟声,但是缪二知道他躯体某个部位的疼痛还在折磨着他。
门外响起保姆轻轻的敲门声,然后是她怯怯的声音:“吃饭了。”
“你们先吃。”缪二回答。
“不要去吵他们。”又传来乔老师斥责保姆的声音。
“你怎么样了”缪二在他耳畔悄声问,她很想帮助他解除痛苦,但是无能为力。
关雪健无言地摇了摇头,继续趴着一动不动。许久,他重新仰起脸,脸上的神情平静了许多,看样子那突来的疼痛已经隐去了。
他下了床,在穿衣镜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缪二忧心如酲地望着他:“很严重吗”
关雪健微微一笑:“老毛病,胃疼,来得快去得也快。”
缪二依旧疑惑地望着他:“有病要到医院好好治一治,别拖坏了。”
“我的姑娘,别瞎操心!”关雪健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的情况自己心里有数。”他伸出手臂自然地搭在缪二的肩上往外走。
正坐在饭桌前的乔老师看见他们出来,便慈爱地招呼:“快来吃饭。”
关雪健凑到桌前闻了闻清炖羊排骨的肉香,然后捧起乔老师面前的碗贪婪地喝了一大口说:“真香啊!”那样子像个贪吃的孩子。
乔老师笑了起来,关雪健也是满脸笑意。
缪二始终关切地望着关雪健的脸,隐隐地感觉到他是在强颜欢笑。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使她原本欢快起来的情绪沉落了下去。
这天离去时关雪健又没有开车送她,他似乎有意躲避着缪二探询的目光。
此后的几天,缪二一直没有在单位见到关雪健,据说,他在休假。
天越来越冷,从早刮到晚的寒风也越来越凛冽。
缪二依旧失眠,总是在凌晨三四点钟就醒来,然后再也无法入眠。
这天她又早早地醒来了,奇怪没有听到风声。外面万籁俱寂,屋里一团漆黑。
她在黑暗中大睁着眼,一动不动。想起今天是周末,不知道怎样去度过,她开始暗自思忖。
忽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蓦然间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手机是单位配发的,它从没有在深夜甚至这样的凌晨响过。
她立刻跳下了床,拉亮灯,抓起了桌上的手机,是一个陌生人来的短信,上面只有三个字:“下雪了。”
她不知道是谁在这样的凌晨也跟她一样失去了睡眠,她迅速披上衣服跑到窗前,拉开窗帘向外张望,果然看见一片朦朦的白,似明似暗的晨光中有大团大团的雪花在无声无息地飘舞。
这雪来得太突然了,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在北京从没有看见过这样漫天漫地的大雪。她飞快地穿衣,她要跑到外面去。
她的衣服刚穿好,短信又来了,她慌忙抓起来看,见上面写着:“出来吧,我带你去看雪。”
是谁跟她有着这样的默契一道闪亮的灵光从她脑海中迅捷地闪过,她露出了笑容,她当然已经猜到了。
她胡乱抹了一把脸,穿上长大衣悄悄锁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