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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东挑了挑眉,眼底慢慢浮起嘲讽的意味,“你半夜三更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是。”
“是啊,我昨晚六点多是找过他,那又怎么样?”维东扯下额上的毛巾,满不在乎地反问。
我调匀呼吸,谨慎地措辞,“那么,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告诉你吗?”维东仿佛有些诧异。
“你以为他该告诉我什么?”我很不喜欢这种绕圈子的谈话方式。
沉默地望了我一会儿,维东起身去冰箱拿了瓶酸奶,回来时奇异地笑起来,“小薇,你很幸运,碰到一个为了你连唾手可得的五百万都不要的人。”
我回望维东,有点发懵。他的意思是,他约见李哲,是像那些老掉牙的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像有钱的父亲对女儿的疯狂追求者常做的事,用钱去考验李哲的诚意?
“小丫头,就算你我没可能了,你也是我最在意的小妹妹,不是吗?”维东把酸奶倒入玻璃杯,慢慢饮着,目光越过我,似乎在看那悠远的过往。
我知道酸奶对缓解酒后烦躁症尤其有效,所以我想,维东看似正常而平静,其实内心在竭力压抑着什么,不想表露出来。
“他不肯要你的钱,然后呢?”停了片刻,我追问。
“然后他就走了,还能有什么?”
“就这么简单?不像你的一贯作风。”我有点疑惑。
维东掉转目光端详着我,大笑起来,“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这事,本来是没这么简单,因为我暗藏了摄像头,想拍下他收支票的样子,再拿给你看。”
“其实,只要他犹豫几分钟,或者跟我说考虑几天再答复我,我就算成功了。”维东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形,悠悠感叹着,“可惜……我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也或许,是对方太聪明,识破了我的诡计。”
我想了想,接着问下去,“你的计策没有取得预期效果,你是不是有点懊恼、不甘心呢?”因为不甘心,所以一时冲动,对李哲采取了激烈的伤害行为?
“岂止是不甘心,我是很不高兴。”维东大约想起那天医院里的事,眼底陡然多了几分阴郁,“我想,如果没有他,你还会不会那么决绝地说什么‘覆水难收’?!”
我不想维东继续误会,只得尽可能辩解,“我们分手是因为彼此合不来,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和他没关系?”维东轻轻笑了,手的玻璃杯“啪”的一声,被重重地搁在茶几上,草莓酸奶飞溅了他一手。
维东胡乱抽了数张纸巾,用力擦着手,“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住在学校宿舍的时候,他就在你那里待过一晚。后来你偷偷溜走,也是搬到他的住处,一住就是十几天。如果不是陈瀚生那晚刚好看到你们,又告诉我,只怕你还要继续住下去,对吗?”他一步步走过来,冷冷说道,“然后在医院里,从来不撒谎的你,居然为了他对我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什么他是你爸爸的主治医生!”
“更可笑的是,当年口口声声说今生绝不会爱上第二个人的小丫头,竟然在我们分手一个多月后,就和他——”维东咬咬牙,居高临下地瞥着坐着的我,似乎不想说那两个字。
我忍不住腾地站起来,“维东,不要蛮不讲理地推卸责任。我们之间出现问题的是你,是你和什么傅聪颖、张聪颖、钱聪颖之流的搅和在一起。”
“即便我和李哲有过什么事,那也绝对是在和你分手之后。”忆及几个月前维东的话,我不觉故意模仿他的语气,轻佻地说,“就像你说的,我这样喜欢喝卡布奇诺的,偶尔喝杯黑咖,换换口味,也无伤大雅。对吗?”
第二部分 第十章 爱情是一场浩劫(5)
维东一下将我推回沙发上,双臂撑着沙发扶手,逼视着我,“小薇,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性!”
“那也拜托你,不要再故意找李哲麻烦,还找什么私家侦探来查我!”怒火直冲脑门,我大声说。
维东犀利的目光夹杂了丝丝冷笑,如利刃般刺过来。我紧紧抿了唇,与他对视,不肯相让半步。空气好似也冻结起来,令人窒息的沉闷层层笼罩下来。然而,彼此怦怦的心跳声,近在咫尺,听在耳里清晰无比。我终是慢慢垂下眼帘。
在这张沙发上,我们曾亲昵地依偎在一起细数彼此的心愿,而今,我们却只能在不甘心的争执距离越来越远。当往事已矣,我们又何苦一再为难彼此?
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整理思路,我想现在不是意气用事或是吵架的时候。我需要知道的是,李哲受伤到底和维东有没有关系。
“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我尽量放缓语气。
维东大约也从失控调整过来,慢慢放松了,“长寿路那边。”
“在‘金色大帝’?”他们经常去的几个夜总会,我还是记得的。
“不过是和陈瀚生他们几个吃过饭,顺便就一起去了,没做什么其他的。”
我又问:“你和李哲见面后,先去吃饭的?”
“去‘雍福会’吃的。”维东敏锐地捕捉到些许不妥,迅速反问,“你这么问我,是不是……李哲出了什么事?”
“是,他受伤进医院了。”我定定地盯牢维东的脸,不放过他的一丝情绪变化。可他的眼睛里一片纯澈,脸上也的确是听到消息后略感惊讶的表情。
大约是我的眼神审视的意味太浓,维东很快做出反应,“你以为是我,所以跑来问我这么多?”
我不置可否。
维东微微一笑,看似很坦诚地说:“不错,我是想狠揍他一顿出出气。觊觎我的东西,还想抢走,他是该付出代价的。”
手心有些冒汗,我不觉屏住呼吸,紧张地听下去。如果他承认了,我该怎么做?我是否一定要他付出法律上的代价?
“不过想是这么想,我不会真这么做。为了捍卫爱情而拒绝金钱诱惑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和熊猫差不多的稀有动物了,我很欣赏。”
维东桀骜地扬眉,望着我笑得张狂无比,“而且,小丫头,你该知道的。如果我真的想揍一个人,一定不会假手于他人的。”
他否认了,确确实实地否认了!
一瞬间,我竟有种劫后余生的feelig。原来我挣扎了这么久,等的只是这句话而已!是的,面前的这个人,是我曾经看的人,也是个骄傲得不屑在这种问题上说谎的人,我该相信他。
第二部分 第十一章 残酷的是劫后余生(1)
人生就像一个没有“重新开始”按键的PRG游戏,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永不可能delete掉。
我休息了一下,下午两点去看李哲时,意外地碰到李哲的父母。大家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原来李父是部队里的大校,李母是军医,李哲在家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很奇怪,我觉得李哲和他父母长得都不怎么像,而且他们说话相处时,是客气多过亲密的样子,感觉不太像一家人。最不正常的是,对于李哲的受伤,他父母看上去很担心,唯恐治不好,偏偏又看不出有一点伤心难过的样子。
自然,这些感觉我只能埋在心里。或许军人家庭比平常人家要严肃些,感情内敛些也未可知呢。
我去走廊上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时,他父母已经走了。
李哲斜坐着,唇色比夜里更苍白,见我进来,突地偏过头去。我看看他,不知怎么,心底酸酸地就想哭。
“你走吧,我累了。”李哲也不看我,忽而开口。
“你睡会儿好了,我等你睡着了再走。”我帮他把床摇平,盖好被子,又随手拖了把椅子,坐在他床边。
李哲扫了我一眼,“杜辰薇,你走吧。我不需要你因为同情而留在这里。”
“什么因为同情,你忘了你是我最可爱的房东兼好朋友了?”我竭力弯着眼睛,露了一个笑脸,凑到他面前。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李哲合上眼,语调竟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一连三个“你走吧”,听得我难受无比。李哲这么说,是因为心情极度恶劣?抑或是产生了强烈的自卑心理?甚至有自暴自弃的念头?
我不由得握紧他的手,低低地说:“李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请你千万不要让你的父母家人失望,也不要让我失望。你知道吗?上次看到你帮我改的余秋雨的字,我心里想的就是exellet。你是我所有朋友里面最聪明的一个,我知道你也会是最坚强的那一个……”
不知不觉,视线越来越模糊,一滴滴泪珠不受控制地掉下来,落在我和李哲十指交缠的手上。
李哲长长的睫毛微颤了一下,仿佛要张开,然而,终是如濒死的蝴蝶般,再不肯动一动,依稀在眼底投下月牙形的影子,脆弱得让人痛心。
Vitas干净的声线,陡然打破我们之间的沉寂,是李哲的手机铃声。李哲却仿佛没听见,依旧无声无息地闭着眼睛。
“我帮你接?”我问。
李哲没反应。
《Опера№2》令人震撼的高音,持续不断地咏唱着。不可替代的海豚音,糅合了天使与魔鬼的特质,恍如来自异度空间,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战栗的快感。
我犹豫着拿过手机,停了停,终是按了接听键。
那头是公事公办的人声,“是李哲吗?我们是Y区公安局。昨晚十一点接到110报案,在目击者的帮助下,我们已经当场抓到一名打伤你的犯罪嫌疑人。你能不能尽快过来认一下人?”
“李哲现在在医院,一有空就会过去的。”居然这么快就抓到坏人,我有些欣喜,忍不住追问下去,“那个疑犯说了什么没有?为什么要这样故意打伤人?”
那头答道:“案情我们不方便透露太多。不过据疑犯交代,他是和几个同乡昨晚九点在永福路上闲逛时被人用钱收买的。你们最好想想清楚,李哲得罪过什么人,以便我们尽快侦破案情。”
“嗯。”我心头刹那间一阵恍惚。
打伤李哲的人是被人收买的?收买的地点是永福路,维东昨晚吃饭的地方是“雍福会”,不正是在永福路200号?这是偶然的巧合,还是我又被维东的谎言蒙蔽了?
定定神,不等对方挂电话,我急忙问:“疑犯有没有说收买他的是什么样的人?相貌、身高、发型?穿什么衣服?有什么特征?”
“这些疑犯也没说清楚,他只知道对方挺有钱的。因为疑犯向对方要求价钱翻倍的时候,对方很干脆,一点没犹豫过。”
第二部分 第十一章 残酷的是劫后余生(2)
买凶伤人的是有钱人?憎恶到想严重伤害李哲的有钱人有几个?
我愣神的工夫,公安局那边已挂了机。重重的疲惫感覆顶而来,我趴在床沿上,头枕着手臂,不断告诉自己一切有公安机关去处理。
心情稍稍平复后,我抬起头来,却正对上李哲凝望过来的眼睛。素日最爱戏谑看我的眼睛,此刻依稀蒙了层灰色的尘埃,浓浓的什么隐在灰色后面,再不肯显露半分。
“谁来的电话?”李哲转头望着桌上的花瓶。
“是公安局。”我把抓到疑犯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李哲听了,没什么大反应,只“嗯”了一声。片刻,他忽而冒了一句,“昨天我见过你以前的男朋友。”
我有点惊讶,不知道李哲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我看得出来,他还是惦记着你。你回到他身边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李哲的语调没有一点起伏,平静得就像一潭湖水。
我走到李哲面前,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陪朋友一起努力,一起渡过难关,怎么算浪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