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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众人也都忙着修理犁杖、农具,开始了春播,到处一片忙碌景象。
这一日村里有喜事,云小六在本家排行第四的亲哥哥成亲,赵丰年提前两日就给他放了假,瑞雪也备了份厚礼送去了,结果云小六的娘,拉着瑞雪闲话半晌,瑞雪猜得她是有事相求,她又着急回家做晚饭,就笑道,“婶子,可是有事要说?若是我能帮得到的,尽管直说就好了。”
云小六正好从搬了一盆碗筷从门外进来,听得瑞雪这么说,也帮腔道,“娘,我们老板娘最是心善,你有事就说吧,别磨蹭了,家里还等着老板娘吃饭呢。”
小六娘瞪了小儿子一眼,转而笑道,“老板娘啊,我也没别的事,就是想求你件事,能否让张家媳妇儿来助忙一日,我听得她做菜的手艺好,我们小四儿的丈母娘是个挑剔的,极好颜面,我想着待她来送亲时,若是见得席面好,就好答对一些。”
瑞雪不知张嫂子那里如何,是否肯过来帮忙,于是笑道,“婶子,我有些时日没去铺子了,也不知生意如何,能否离得了张嫂子,待我晚上问问,再派人来给婶子送个信,可好?”
“哎,哎,”老太太听得她这般说,就觉得有了五分希望,连忙应下了,送她出门,云小六也跟在后边,瑞雪就嘱咐他道,“别忘了同高管事说一声,万一大伙儿忙忘了,赶车去送豆腐,岂不是没车接新娘子了。”
云小六笑嘻嘻应了,瑞雪到家吃了饭,听得张嫂子回来,就去了西院,同张嫂子坐在一处说话,提起这事,张嫂子笑道,“铺子里倒不是离了我不行,妹子若是同意,我就去,云家婶子平日也是个善心肠,助助她也是好事。”
瑞雪点头,“原本我想去帮忙,结果人家云婶子根本看不上我,点名要你。”
张嫂子哈哈笑道,“谁敢求你这老板娘去下厨啊,我去就行了,这些时日菜色也没少学,正好去大展身手,让她们开开眼界。”
瑞雪也笑起来,“那明日我去码头。”
两人正说着话,正好吴煜同大壮、黑子跑完步从门外进来,一水儿的大红宽松衣裤,腰上扎了巴掌宽的玄色腰带,看着就是精神抖擞,喜得张嫂子拉过儿子,替他擦汗,摸了两把那衣衫,就笑道,“这两个孩子跟着煜哥儿可是沾了福气了,但凡吃穿,妹子可是没少过他们的。”
“不过是两身棉布衣裳,哪能只煜哥穿着,让他们眼馋,这都是穿得一样,一水儿的俊朗小伙子多好。”
三个小少年被夸赞,有些脸红,吴煜就道,“姐,回家吧。”
瑞雪起身,辞了张嫂子,边说话边往回走。
第二日,瑞雪同翠兰起早去了码头铺子,换了张嫂子去云家,栓子见得师傅极高兴,捧了这些日子的课业出来,瑞雪翻看了看,夸赞了两句,又留了些新的,然后就同翠兰忙碌了起来。
不知是碰巧,还是她财气旺,这一日的码头比之往日都要热闹许多,不只货船接连不断靠岸,就是客船也有十来只,铺子里南屋爆满,瑞雪炒了几十盘菜,又照料了北屋一众力工的吃食,就觉累得头晕眼花,坚持着到得晚上关了铺子。
回到家里,又听说可心有些发热,赶去云家探看时,云家婆媳都极是着急,桂花把可心抱在怀里四处走动摇晃,可是孩子热得难过,依旧哭闹不休。
见得瑞雪来了,云家就像见了救星,桂花儿差点哭了出来,直道是她不好,昨晚没看好,孩子许是受了凉。
瑞雪好言劝慰半晌,又投帕子沾温水给孩子擦身体,等了半个时辰,还是不见效,就换了烈酒,这下终于有些好转,待得夜半,孩子才睡的安稳了。
三个大人累得手足无力,瑞雪又嘱咐两句才出了门。
赵丰年在家里惦记,早就过来等在堂屋里同云二叔喝茶闲话,见得她出来,就告辞上前扶了她回家。
吴煜在锅里温着粥和两盘菜,正坐在门边儿打瞌睡,见得他们回来就把饭菜端上来。瑞雪忙碌一日没正经吃饭,又担惊受怕,此时才觉饿得狠了,大口喝了两碗粥,放下碗筷,刚要说话,却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一阵阵想要呕吐,起身要抢去门外,又晕的厉害,忍耐不住,直接吐在了桌下。
赵丰年和吴煜齐齐大惊,赵丰年扶了她的手都在哆嗦,“这是怎么了?可是积食了?”
吴煜也脸色苍白,“姐,你别吓我,你怎么了,哪里疼?”
瑞雪把胃里的东西吐完了,觉得好受些,勉强一笑,“许是吃的急了,别怕,不是大毛病。”
赵丰年抱了她就回了里屋,靠着被子让她坐好,吴煜已经端了温茶来,漱了口,瑞雪就觉更好了一些,于是撵吴煜去睡,“没事了,煜哥儿快去睡吧,姐姐真是丢人了,吃碗粥都能吃顶到了。”
吴煜仔细看了看姐姐脸色,确实不像生了什么大病,于是拾掇了堂屋,也就回房睡了。
赵丰年替瑞雪脱了衣裳,揽着她躺在一处,半晌没有说话。瑞雪隐隐听着他胸腔里蹦蹦跳得厉害,就笑道,“别担心,我没事儿,吐的是粥,又不是血。”
赵丰年把她往怀里揽了揽,长出了一口气,“当日我吐血,你一定比我今日还惊恐吧。”
瑞雪点头,“可不是,那时就觉得天都要塌了,直后悔怎么就没厚着脸皮跟你圆房,万一你有事,也给你留个骨血下来,我也有个依靠…”
骨血?瑞雪猛然打了个哆嗦,“呼”得一下就坐了起来,问道,“今日是二十几?”
赵丰年不明所以,也坐了起来,疑惑道,“你过糊涂了,哪是二十几,今日都初六了。”
瑞雪脸色一白,低声说道,“完了,我怕是…”
“怎么了?”赵丰年也急了,拉了她到怀里,问道,“到底怎么了,可是哪里又不舒坦,别担心,有我在呢。”
瑞雪摇头,狠狠喘了一口气,才把话说出来,“我怕是怀了身孕了!”
“身孕!”赵丰年惊喊出声,这一刻心里简直就是半重火焰半重冰山,他年纪已经过了二十,才有自己的子嗣,这本应是件大喜之事,但若是他身上的寒毒,连累得孩子短寿,一辈子受寒毒的苦,还不如不让他来到人世。任他再是聪明绝顶,这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该欢喜还是悲伤?
瑞雪抱了被子,嘴唇哆嗦着,“都怪我,本以为日子算得准,不会有这事儿…”
赵丰年把她连被子一起抱在怀里,叹气道,“这怎么怪你,都是我的错。你别担心,我明日就送信要展鹏他们加紧找寻怪医,在孩子出事前替他解毒就行了。”
“真的?”
“真的!你一定要养好身子,这是…咱们第一个孩子。”
瑞雪知道赵丰年的话肯定是为了安慰她,但是她两世为人,却是第一次做母亲,手下摸着小腹,想着这里有个小生命在成长,也许是个娇俏可爱的女儿,也许是个淘气聪明的儿子,她就怎么也不忍心说出打掉的话,拼命催眠自己,没有关系,寻了大夫,连同赵丰年一起就都解毒了,孩子必定不会有事,她一定能生下一个健康宝宝…
夫妻俩人初为人父人母,尚来不及欢喜就陷入了这样的忐忑中,一夜相拥无眠,早起皆黑了眼眶。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定心
吴煜练武回来,见此心下奇怪,也没多问,想起今日学堂里是一旬一日的公休日,就道,“姐姐,我今日无事,随你去铺子里帮忙啊。”
瑞雪还没等说话,赵丰年却道,“你姐姐怀了身子,以后不能去铺子了,你行事走路也都小心些,别伤了她。”
吴煜惊得掉了手里的筷子,脸上神色变幻半晌,最后终是笑道,“姐姐恭喜你,我要有小侄子了!”
瑞雪勉强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嗯,以后你要多帮姐姐做活儿,不能贪玩了。”
吴煜应了,还想说话,见得赵丰年脸上没有喜色,就皱了眉头,眼里闪过一抹厉色。
饭后,趁着姐姐去灶间的功夫,他就拦了赵丰年,“你到底是何意,为何我姐姐怀了身子,你没有半点儿欢喜之色,你难道不想要这孩子?”
赵丰年心底恼火,不愿同他分说,扭身想要避开,却又被吴煜抓了衣袖,他一把摔开,低声说道,“这事不是你能参与的,别让你姐姐伤心!”
说完抬腿就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到底回身又说了一句,“我想要这个孩子,哪怕天塌了都要!”
吴煜见得他眼里的决绝和痛色,心下也是惊疑不定,去了灶间,就见瑞雪坐在灶眼儿前发呆,灶底下塞了柴禾却没有点燃,他实在忍不下去,上前抓了姐姐的手,问道,“姐,你和先生吵架了?”
瑞雪惊醒过来,拍拍他的脑袋,微微一笑,“没有,我们没吵架,好好的日子过着,有作坊赚银子,又不缺吃喝,有什么好吵架的。”
“那你和先生怎么都脸色不好?”
“嗯,有件事儿姐姐为难,等想清楚了,再告诉你吧。”
吴煜无法,姐姐说出的话,从来没有反悔的时候,他再问也不会有结果,只得掏出火石引火熬粥。
吃过饭,夫妻俩进屋换了衣衫,嘱咐吴煜几句,就出门坐着马车进了城,找了一家最大的医馆,挑了年纪最老,医术最好的老大夫看诊。
那老大夫捻着胡须,号完左手号右手,最后才说道,“这是喜脉无疑,不过时日到底太短,还看不出是儿是女,回去后多吃些好的,补补身体,过上一月再来吧。”
赵丰年道了谢,付了诊金,扶着同样脸色复杂的瑞雪出来,两人坐在车上,紧紧拥着,相对无言,好半晌,车外的高福全问道,“先生,老板娘,咱们是回村还是四处走走?”
赵丰年手下摸着瑞雪的肚子,心底发了狠,到底是他的骨血,怎么能轻易就舍弃掉,就算找遍天下也要找到怪医,他豁出性命也要保得儿女平安降生。
打定了主意,他扶起瑞雪,微微一笑,“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惦记,我是你的夫主,这事儿我来安排,你只管吃好睡好,好好养着肚里的孩子。”
瑞雪见他笑颜清朗明净,心里不知为何,就安定许多,同样展颜一笑,“好,我相信你。”
“你想吃什么,咱们去买回家。”
瑞雪偏着脑袋想了想,这时空也没有叶酸和钙片,只能多补酸味吃食和骨头汤了,还要吃猪蹄和猪皮,生出的孩子皮肤好,还有多吃水果,生出的孩子水灵儿…
“赵老板的荷包是鼓的吗?”
赵丰年见她难得笑嘻嘻打趣自己,好似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心下欢喜,笑道,“自然是鼓鼓的。”
“那好,去卖蜜饯的地方,我要给你的荷包减减肥。”
赵丰年不懂减肥是何意,不过大体也知道是花银子的意思,于是大声笑着吩咐高福全,“咱们去城东的费记点心铺子,我听说那里的蜜饯做得最好。”
高福全应了,一甩鞭子,马车动了,赵丰年怕瑞雪颠倒,立刻揽了她坐到自己腿上,夫妻俩对视一笑,突然就觉得,只要他们齐心,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此事天色刚至辰时,铺子里的客人还不多,但却是点心刚出锅的时候,各种香甜之气直撞口鼻,惹得瑞雪买了足有七八样点心,末了又选了一罐酸梅,一罐蜜枣儿,付了八两三钱的银子,老掌柜乐得见牙不见眼的,多送了一包杏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