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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听得出,这话并非字面意思。
煊大太太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也不甚好,拉着明兰到角落低语:“……怨不得五叔生气,明明是个大疮疤,若拧干净了脓血,兴许能好也不定,偏遮着掖着,一日**进了骨头,才致不可救的。唉,我家那位二叔叔,也是死性不改,这不,又闯祸了。”
明兰忙问怎么回事,煊大太太道:“这几日刚到的信,都流放到大老远了,又有人伺候着,还不安分。他瞧边贸红火,居然想做生意,不知怎的生了争执,打死了人。”
“这我怎半点不知?”明兰一愣。
煊大太太连忙道:“你煊大哥也是犹豫了两日,才告知的侯爷。这大老远的,其实那边早落了罪,瞧在侯府的面上,旁的也罢了,却要多流几年了。”
明兰静了片刻,道:“可怜炳二嫂子,一家团圆怕又要耽搁了。”
“谁说不是?这几日她哭闹个不休,把爹也闹病了。”煊大太太叹了口气,其实她内心深处,巴不得廷炳晚些回来,且隐隐有个不孝的念头,最好到四老太爷过世后,再叫廷炳回来,长兄能辖制弟弟,却抵不住糊涂的老父受次子撺掇——只这话谁都不能说。
煊大太太瞥了瞥堂中的太夫人,压低声音:“若非有人‘好心’的兜了多年,二弟未必会这般不知天高地厚,戴罪之身还不老实。唉,罢了,只是多吃几年罪,已是好的了。”
明兰宽慰了她几句,心道这两桩可不一样,廷炀闯祸,是瞒着五老太爷的;廷炳闯祸,怕是四老太爷主动要求太夫人帮忙兜着的罢。
这一下,闹的不欢而散,太夫人领着儿子儿媳提前离场,此后几日便托言身子不适,不肯再来;廷炜浑然不觉尴尬,依旧笑容爽朗,拉着廷狄夫妇堂兄长堂嫂短的‘若有需相助之处,定要开口’;廷煊却是坐卧不宁,两边团团的说好话,只盼全家和睦。
顾廷烨冷眼旁观,并不置一词,却也每日必到,坐上一小会儿便拉着明兰离去。
发丧后几日便出了正月。余府过完了阖家团圆的年节,余阁老即刻打发两对儿子儿媳(携红绡)回登州老家,自己老夫妇俩则随长子往外地赴任去。临行前,余四太太又来见了明兰一回,絮叨了些琐事。短短几个月,余阁老凭着旧日的人脉情面,迅速替长子谋了一个外任,迅速了结了与前任余大太太娘家的纠缠,又加倍迅速的寻好了下任余大太太的人选。
明兰十分感佩,余阁老身手敏捷,不减当年。
“是钦天监洪主簿的侄女。”四太太十分平静的叙述,“……刚嫁人便守了寡,夫家容不下,只好回了娘家。她倒是个长情的,生生守了七八年都不肯再嫁,见老父身子愈发不好了,这才松了口。爹说,娶妻娶贤,德行好是最要紧的。”
这个年纪还只是个八品主簿,大约仕途不很顺,不过峮州洪家总算是名门,两家倒也相配;余家休妻再娶,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所以预备到外地去办婚事了;且那洪姑娘能扛住家人劝婚达七八年之久,想来是个主意很定的,用来规束不着调的余大人,正好。
明兰不禁暗羡,这种上朝堂能指点江山社稷,回内宅能料理琐事庶务,无所不能又情深意重的男人,到底是哪里找来的,余老夫人攒了几辈子的人品呀。
冰雪融去,春光渐好,湿润的枝头绽开初春的花蕾,明兰突然迎来如雪花片般的邀约帖子。有赏春梅的,有做寿听戏的,有满月酒周岁宴的,零零散散,甚至还有些诗社的——这个她当然敬谢不敏。明兰拿笔一算,倘若她每处都去,大约头牌花魁都及不上她忙碌。
内宅妇人结交,也是门学问,该回绝哪些,该去哪些,该怎么应对,都需指点。
顾廷烨宠溺的摸摸明兰的脸:“你若喜欢,都去。”这是不通内宅的男人的废话。
盛老太太皱眉冷脸:“若不喜欢,都别去!”这是寡居半生又鄙薄人情冷暖的切身体会。
邵氏的专业领域是如何照料长期卧病之人,于其他的却一问三不知了。
王氏不好问,华兰的社交圈子不同,明兰叹口气,只好另寻帮手,遂提着大包小包另胖团子一枚,去看望小沈氏,及其嫂子——皮埃斯,后者才是重点。
小沈氏正闷的发慌,见明兰母子来访,自然乐开了花,见明兰颇奇怪自己陡然间怎么人缘好了几倍,便口无遮脸道:“你傻呀,彼时你家是什么情形。只想请你的,又不好落下你家太夫人;来请你家太夫人的,你又不愿意去。好容易你俩一道去,不是你家太夫人一人做戏,就是你一脸木头相,浑身竖着倒刺般防备,活似前头有坑要你踩。哪个主家乐意?”
明兰恍然大悟,为感激小沈氏解惑,便把胖嘟嘟的儿子放在炕上滚来滚去,很大方的表示‘随便玩’,便跑去请教郑大夫人了。郑大夫人素日虽不大言语,可到底在这权贵圈里十几年,说起来条理规整,非小沈氏的八卦功力可及。
哪几家门风刚正的,值得一交;哪几家子孙出息的,不可怠慢;哪几家是绣花枕头的,麻烦又多,只需敷衍一二;还有哪几家内宅不和,要当心避讳……云云总总,明兰只恨没有四只耳朵,又不好意思掏出笔记本来写。
一番比对计较,明兰只挑了几家去,余下的各家只细细吩咐了送礼,并叫管事客气带话,最近家中繁忙,望各位见谅一个堂兄弟死了,一个堂兄弟要延长刑期,两位堂嫂哭的哭,病的病,乱作一团——这个借口颇好。
堪堪十八岁的顾侯夫人,不疾不徐的到众人跟前,倒叫众贵眷眼前一亮,直如一支玉兰娇嫩清艳,竟是个极少见的美人。众人想起外间关于顾侯夫妇的传闻,颇觉应有此理。
有时顾廷烨陪她一道去赴宴,若只是女眷聚会,但凡他得空,也会来接她。明兰跳上马车,他问的头一句话大多是:“可有人欺负你?”
明兰笑嘻嘻的:“夫君威名在外,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
值得一提的是英国公夫人,无论是何场所,是何人家,但凡她在,定然携着明兰一道说笑,又周到和煦的拉着她到处认人,极为看顾。受着国公夫人别有深意的眼神,明兰哪敢不心领神会,当下再也不拖了,翌日便去探望在家养胎的国舅夫人张氏。
这一看,却是吓了一大跳。
张氏撑着硕大的肚皮,吃力的起身迎客,明兰胆战心惊的望着张氏微颤,一个离临盆不远的孕妇,竟瘦的皮包骨头!她有心想劝两句,却不知从何说起;刚说了两句‘多顾着些孩子’,便被张氏绕开话题。
“这两株梅树脾气倔,好水好肥供着,偏不开花。年前花匠烦了,不再理睬它们,如今倒反自开了花。你瞧,多艳呀,像是西山长春崖边的云霞,浮着层雾气,好看的叫人心里发疼,仿若你眨眨眼,就会不见了似的。”
张氏微微侧脸,颈项曲着望向窗外,面色黄黄的,还起了好些斑,脆弱单薄的皮肤包着耸出的颧骨,颊上如吃醉了酒般,现出两团不正常的红晕。
这云里雾里的一番话,明兰直想把自家小姑子廷灿拉来,叫她看看什么才是大家小姐的傲气,什么才是才女清高,张氏仿佛全不在乎什么,自顾自的生病虚弱。
明兰默了半响,本就不很熟悉的两人,对方又有心避开,就更难打开话头了。
“人终究非花非雾,有父母亲长,有小儿无辜,如何能如花露,如朝雾,说没就没,了无牵挂。姐姐是聪明人,千不念万不念,也念着父母慈爱养育一场。”明兰握着张氏的手,句句发自真心,张氏不禁些微动容,低声道:“我就是念着父母养育之恩,才……”
话还没说完,屋外响起一声高亢尖利的娇呼。
——“你们这些奴才,顾侯夫人来了,怎地不禀我一声!”
听见这个声音,张氏的神色慢慢又冷了下去,挣脱了明兰的手,往后靠向枕垫。
进来的是个娇小玲珑的女子,过于浓艳的妆容,笑容甜的发腻;明兰见过几次小邹氏,每次都被她满身的金碧辉煌耀花了眼,这般成熟艳妇的打扮,实则她也不过才十七八岁。
张氏淡淡道:“早与你说过,我的院子你少来。”
小邹氏当即垂泪道:“我实不知哪里错了,叫姐姐这般厌弃;我服侍姐姐本是应当应分,怎能不来?”揩了揩眼角,她又转身朝着明兰,楚楚含泪微笑,“倒叫盛家姐姐笑话了。”
面对这番场景,别人如何明兰不知道,但有林姨娘的珠玉在前,小邹氏的这番做作实在不够看的;明兰笑笑道:“我正打算告辞了。”
小邹氏连忙道:“姐姐身子重,不堪劳累,不如盛姐姐去我那儿坐坐?”
明兰很清楚的看见张氏眼中的讥讽——堂堂正一品的顾侯夫人,跑去一妾室屋里吃茶说话,这事若传了出去,明兰以后就不用出门了。
“原就是顺道过来的,家中还有事。”明兰客客气气的拒绝,小邹氏无奈,只坚持定要送明兰出门,两人一路走,她就一路说,独个儿喋喋不休,一忽儿自夸自赞沈国舅如何待她好,一忽儿又暗示明兰是否瞧不起她,为何不肯去她屋里坐坐。
明兰忽立住了身子,定定的瞧着小邹氏:“我儿时读书之时,先生曾与我说过一个故事。不知妹妹是否愿听?”小邹氏愣了愣:“……姐姐请说。”
“许久许久之前,有两位贤惠的公主,分别许配了两位世家子弟的驸马,偏这两位驸马都不喜公主,只偏疼妾室。因公主仁善,便处处隐瞒驸马的冷落,如此几年,其中一个妾室愈发恃宠生骄,霸着驸马一步不许离开,公主稍想召见驸马,她便作出种种把戏,要死要活。仗着驸马纵容,小妾得意嚣张,那公主却寂寥病弱。另一位小妾恰恰相反,不论驸马如何宠爱,始终不敢逾越一步,恭顺的服侍公主,又常劝着驸马去见公主。两位小妾有时见面,前头的那个风光无限,前呼后拥,便嘲笑后头那个蠢钝不堪。”
小邹氏听的发怔,明兰缓了口气,继续叙述:“后来,前头那位公主不堪伤心,郁郁而终。公主的乳母藉着进宫谢恩的当口,把一概缘由吐了个干净。皇帝一番盘查后,震怒不已,遂把驸马家革了爵,驸马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返还,而那小妾……”
明兰看了看小邹氏微微发白的脸色,“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她所生的儿女,也尽皆贬为宫奴,任人践踏欺辱。”
“那,还有一位呢?”明兰讲故事的技术不错,小邹氏忍不住追问。
“另一位是个有福的,公主感她柔心可亲,虽与驸马不睦,却待她如姐妹,待她所生之子如亲子;后来她的儿子读书小成,公主亲去求皇帝恩荫。再后来,公主和驸马都过世了,几个儿女待生母至孝,那位妾室享尽人间福贵,活到八十多岁才寿终正寝。”
故事讲完了,小邹氏死死咬着唇:“她张家虽显赫,却也算不上公主罢。况且还有皇后,还有青萍姐姐(小沈氏),我不怕……”
明兰叹了口气:“青萍每每与我说起你姐姐,常是满眼泪水,哽咽不能言语,是以我今日才多了这些话。如今,只盼张家姐姐能顺当生下孩儿,否则,张家若非要交代,谁来做这出气的呢?……自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