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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怎么说…我瞧他一口心全在寿安堂,全忘了他亲娘!没良心的兔崽子!”
刘昆家的道:“太太你想想,你不是姨太太,可以甩手就走。待老太太好起来,你还要在她跟前服侍的呀。以后老太太再怎么说,怎么做,你就只能千恩万谢的受着。所以,还不如狠狠受一顿罚。待几年后回来,事情过去久了,您也认错了,受罚了,总能抹平了。”
王氏抽泣了半天,迟疑道:“…说实话,我也觉着见老太太十分难堪;可…若回来后,她还是为难我怎办?”
刘昆家的笑道:“我瞧老太太不是个心硬的。何况,只要您受罚了,老爷和大哥儿心里就有数了。更何况……”她苦笑一下,“您若不去,大哥儿可要辞官的。”
王氏气怒道:“他爱辞就辞,居然拿这个来要挟老娘!”
刘昆家的赶紧劝道:“太太可别这么说。太太也瞧见了,不论王家,还是老爷,太太这后半辈子的体面,还得靠大哥儿。如今枫哥儿可日夜苦读呢。倘若大哥儿真拗了性子,那以后盛家岂不全仰仗枫哥儿?没准林姨娘还要回来呢。”
一听林姨娘三字,王氏立刻不哭了,骂道:“那贱婢做梦!”
“太太明白就好。咱们去宥阳乡野,就当去保养身子。说句实话,只要大哥儿官运亨通,前程大好,老家哪个敢慢待太太,哪个不恭恭敬敬的。便是堂房大太太也得敬着您不是?”
王氏心意动摇,左思右想,伏桌哭道:“我真不想去呀…那里人生地不熟,就我独个儿…”
“我陪太太去。”
王氏又惊又喜:“你……”
像她这么体面的管事婆子,居然肯离开繁华的京城,跟她去乡下冷清的庵庙?
“我儿女都成家了,没我也能过。他爹替太太管着庄子,我就陪太太去念经吃斋。”刘昆家的笑道,“再说了,太太怎好少了我这个狗腿子!”
王氏扑哧笑了出来,满脸泪水糊住了脂粉,哀泣的感动道:“好姐姐,我不但猪油糊了心,眼睛也是瞎的。你先头劝我的好话,句句都是良言,我居然没听进去!”
长柏站在窗下,里头只是母亲和刘昆家的之间的絮叨,或哭或笑,听了会儿,他默默离开;走到院门外头,深吸了一口凉凉的空气。
他本性寡言,今日说了这许多,已是十分疲惫,拖着缓慢的步子低头走着,月光柔和,淡淡撒了层银色在园子里,走到半道,却见小厮汗牛正等在那儿,满脸焦急。
“大少爷,您总算回来了,大奶奶等你半天了。我去门房,说您去寻老爷,我去书房,几个小厮又说你去寻了太太。”汗牛笑着赶到长柏身边。
长柏点了点头,眼睛看了看前方,汗牛明白这是‘回屋’之意,立刻把灯笼支在前面引路;走了一会儿,来到池子边,忽见池塘对面又一双人影在缓缓走动。
一高一矮,看似一男一女。
长柏停住脚步,因夜色朦胧,瞧不太清楚,他摇了摇头,嘴朝对面一努,汗牛会意,道:“这是六姑奶奶和姑爷,适才我满院子寻您时碰上过。今儿夜里凉快,月色也好,侯爷和姑奶奶散步消食呢。”
观当时情形和只言片语,似乎六姑奶奶懒的很,只想回屋睡觉,顾侯却觉着吃饱就睡不好,硬拖了她出来的。
长柏看了眼对面俪人,好不闲情逸致,他闷声了半响,俯身在池边大石坐下。
汗牛怔了下:“您先不回屋了?”
长柏点头。
汗牛为难的问:“那大奶奶处该怎么回话呢?”
长柏拍拍身边大石,再抬头看天上明月。
汗牛发挥多年所学,勇猛猜测:“爷的意思是…请大少奶奶也来,呃…那个赏月?”
长柏再伸左脚,点点地上石块。
汗牛纠结肚肠,继续努力理解:“……呃,还要散步?多披件衣裳?”
长柏终于点头,挥手放行。
汗牛满头大汗的跑着离开——完了,主子今日说话太多,不知要几日才能还回来。
大奶奶,您真神人也。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又控制不住自己,又写的忘记了,又字数多了,又到半夜了!
第201回 。。。世间道 之 道道道【本系列完结】
此后两日,康姨父和王老夫人先后上门。长柏使人给明兰传话:前头的事有你父兄和夫婿呢;你好好照料老太太即可——以上完整句子属于汗牛和海氏共同发挥想象力的结果。
明兰亦非好事之人,当即从善如流,老老实实待在寿安堂,陪老太太说些傻笑话,在床头读两卷佛经,只不时询问探来的消息。
据小桃来报,这两日老爷盛紘表现甚佳。
康姨父来时;他一脸蔫了吧唧;口口声声息事宁人;说总不好真叫王家出个被休弃的女儿,那叫王家怎么做人呢,还请康姨父把康姨妈领回去。康姨父吓的不轻,生怕那个极品的老婆第N次绝地重生,指天咒誓的主动要求送入慎戒司,随即一溜烟跑了。
王老夫人来时,盛紘一副义愤填膺,开口圣人道理闭口天地良心,引经据典,直说的声泪俱下,几要与王家决裂,也非要重惩康王氏不可。
尤其关键的是,王氏昂首挺胸的出来,如烈士般表示愿意十年家庙念经,以示悔过。王老夫人还想多说两句,女儿已神情冰冷的离去,看都不愿多看老母一眼。
王老夫人百般无奈,知此事已无可挽回,终于点头答应。
盛夏白昼,盘桓在门口窗下是十分辛苦之事,趁中场休息,小桃请汗牛小哥吃冰镇绿豆汤时,顺手套了些长柏夫妇的近况。
“……这两日,大少爷在屋里只说了五句半话。”汗牛痛陈工作之艰辛,“大奶奶身边的玉燕说,再三四日就好了,我觉着没十天半月好不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
到第三日,三家齐聚盛府,说定一应事项。王老夫人答应送女入慎戒司,康姨父再三保证绝不亏待元妻所出儿女,盛紘再三保证将对几个外甥厚待如昔。
当日下午,众人就套齐马车,专捡那冷僻小道绕路去了内务府。分掌慎戒司的内宦见多识广,加之顾廷烨早两日就打点好了,他也不问康王氏犯了什么过错,只叫娘家夫家一齐在文书上用印签花,然后阴阴宣布事便落定,再不可更改。
康姨妈被塞嘴后五花大绑丢上马车,经过一条荒草杂生的窄细破陋的甬道,两边是高耸的青砖厚墙,远处依稀可见朱红黄瓦。
她还不知出了何事,直到被几个干枯漠然的粗服婆子叉进一扇偏僻的黑漆大门,来到一个简陋阴森的屋子里,她才低叫着挣扎起来,王家人不放心,在后头跟着进来。
王老夫人泪眼婆娑道:“孩子,这里是慎戒司,你在这里好好的,我会常来……”
直如一个闷雷在耳边响起,后面的话康王氏听不清——慎戒司是什么地方,自己从小养尊处优,怎能过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她疯狂的呜呜叫起来,身旁婆子刚扯掉她嘴里的布头,她就疯了似的嚎叫:“你怎能把女儿送进这种地方?!你算什么母亲?你又算什么哥哥?!你们要我死么?好狠的心,看着盛家富贵,你们就不管自己亲骨肉死活了!”
她双眼充血,疯癫欲狂,仿佛一只要撕人皮肉的凶兽,把王家母子吓的齐齐退了一步。
“你不肯救我,何必把我生下来!自己把我爹看的严严实实,却总叫我贤惠妇道,我不如你的意,你就舍弃我!你不是我娘,你这个狼心狗肺的……”
小女儿憎恨自己,大女儿也这般怨毒,王老夫人终于抵受不住,咳出一口暗红的血,软软倒下,王舅父一把扶住,连连呼叫,见母亲人事不省,面如金纸,怒而对妹妹道:“母亲为你操碎了心,你却这般伤她?我不是你兄长,好好好,从今往后,你也不是我妹子了!”
说完,背起老母就往外走,一时里外一团混乱,好容易人走干净了,一个素衣的中年女官缓缓从屋角走出,阴恻恻道:“这般忤逆不孝,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康王氏开口欲骂,那女官伸手就狠狠扇了她两个耳光,直打的她两耳发鸣,她犹自不服,才骂两句‘贱婢’,那女官接过身边婆子递过来的薄木板,照康王氏面颊用力抽下去,一连抽了十几下,打的康王氏两颊充血,高高肿起,嘴角破裂流血。
“你嘴巴再不老实,我就继续打。看你的性子硬,还是我的板子硬?”那女官面无表情。
康王氏半张脸痛的发麻,几欲晕死过去,偏绑的牢固没法动弹,只能咬牙道:“要我受你们的糟践,我宁可去死!”
那女官丝毫不动容,冷漠道:“我劝你别来寻死觅活这套,这儿死的人多了,多你一个不多。”当然活着更好,可以多一份供奉。
说着转身出去,三四个糙陋粗壮的婆子一拥而上,迅速把康王氏里外扒了个干净,收走绫缎后,扔下一套粗布衣裳,康王氏羞愤难当,却也没胆子光着身子出去,只得强忍脸上疼痛,边暗暗咒骂,边恨恨穿上那散发着霉味的布料。
四边门窗紧闭,静的叫人发慌,康王氏越来越害怕,难道自己下半辈子真要困在这个鬼地方,不不,她不会的,一定得出去,前半生遇到多少险关,她总能渡过,这次也行!谁也别想欺侮她,她是兰溪王家的嫡长女!
这时一声吱呀,门开了一半,缓缓进来一个中年妇人,康王氏眼睛一亮,赶紧冲上去握住她的手:“好嫂嫂,你终于来了,我…我…”
王舅母轻轻甩开她的手,满意的打量大姑子破烂的脸颊和衣裳,悠悠道:“我来与你道别,原本是娘要说的,现下她叫姑姑气的半死不活,只好我来了。”
康王氏哭道:“我适才是昏了头了,居然辱骂母亲!求母亲来看我,我一定磕头认错…哥哥也恼了我罢,求嫂嫂与我说些好话,把我救出去…”
“呵呵,姑姑真是说笑了,您博学多才,怎不知这慎戒司的规矩,但凡进来了,非有皇命,哪有出去的?难不成姑姑要我们来这皇宫劫人?”王舅母掩袖而笑。
康王氏用力摇晃嫂子,急道:“那就叫哥哥去求皇上!”
王舅母笑的更厉害了:“哟哟,姑姑好大的口气。可惜你芝麻绿豆的官儿,寻常得见天颜尚不容易,更别说开口求恩典了。”
康王氏愤然大叫:“我爹是三朝元老,灵位供奉在名臣阁里,皇上不能开恩于我?!”
“一朝天子一朝臣,姑姑呀,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年月了。再说了,前几年法办的那高家三老爷,他爹也是三朝元老呢。”
康王氏颓然的放开手,惊惧交加:“难道真没人能去求皇上了么?”
王舅母凉凉道:“亲戚里头,只有两个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的。一个是顾侯爷,一个是安阳老王爷。不过……”她笑了笑,“姑姑觉着,盛家的六丫头愿叫夫婿去求恩典呢,还是姑姑的那位庶女盼您出去呢?”
明兰对自己切齿恨意,康王氏还是知道的,只能希冀着:“金姨娘的身契还在我手里呢?那死丫头敢不听话,我就卖了她娘!”
王舅母满心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