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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枝应声就要出去;崔妈妈迟疑道:“夫人;这话说也是白饶;太夫人不会听的。”
明兰微微而笑:“这世上白饶的话;也说的多了。就当尽个亲戚情分。”
绿枝听了这话;再不耽搁;当即掀帘子出去传话;郝管事办事老练;短短半日就打了个来回;迅即来跟明兰回话;道话传进去后;太夫人只冷冷笑了几声;说‘既见死不救;就少来废话;叫你们夫人管好自己;别的还轮不到她来过问’。
明兰丝毫不意外;拦住气愤待言的崔妈妈;挥手叫郝大成下去歇了。
此事便如一粒小小石子;只激起数圈微漪;旋即归于平静;此后每日;明兰依旧养胎管家;教小胖子说话;检查两个女孩功课;听小沈氏八卦公主府讨二房的趣闻;间或担忧若眉的肚皮怎么跟吹涨的气球般。
自两家着手定亲事宜起;小长栋终于知道自己多了一个未婚妻;背老妈妈下山居然背出个嫁妆丰厚的媳妇来;回报率比卖白粉还高;果然好人有好报么。
三月春光的映照下;某日下学;小长栋避开好友常年;扭扭捏捏的来明兰处;嘴里说着来看看六姐;却词不达意;面红如血。
明兰故作不明;左右而言他;一忽儿说沈家岳父使得一手好刀法;将来女婿不乖可以直接修理;一会儿说沈家次兄学问颇好;做亲后可互相学习。
一一就是不说到点子上去!直把小长栋急的抓耳挠腮;头顶冒烟。
崔妈妈是厚道人;白了明兰一眼;拉着少年温和道:“栋哥儿放心;那姑娘是你姐姐亲眼相看的;错不了。又贤惠;又和气;前儿送了个荷包过来;针线也是上乘的。”
小长栋听的两眼发光;轻轻哦了一声;却还偷偷瞥明兰;欲言又止。
明兰心知肚明,当下豪迈挥了下手臂:“崔妈妈,叫我来说;有些事,你不懂的。”然后拉过幼弟,笑眯眯的不怀好意,“四弟呀,那姑娘生的是……”
小长栋心提到嗓子,耳朵都竖尖了;明兰心中好笑。
一一“就跟崔妈妈差不多。”
小长栋立刻张大了嘴,看向崔妈妈那构壑纵横的肃穆面孔
明兰故作劝慰,拍着弟弟的肩,“娶妻娶贤,媳妇嘛,还是贤惠能干最要紧。”
长栋满心绝望,低下头去,心底一片茫然,几乎要哭了。
崔妈妈忍无可忍,赶紧拉过少年,连声道:“栋哥儿别听你姐的,她近来就爱作弄人,那姑娘长的好看着呢!”
希望重回人间,小长栋吸回一口暖气,感激的望着崔妈妈;那边厢,坏心眼的姐姐捧着肚子伏在炕上,捶床狂笑。
如此愉悦玩闹,惬意度过数日后,谁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访,是朱氏。明兰也楞了片刻,静默后吐出两个字一一‘有请’。
崔妈妈不放心,不但派数个健妇候在屋外,又亲自领小桃几个盯在一旁,装作不在意的端茶送水,目光却犹如老鹞般一刻不离。见此阵仗,朱氏只是连连苦笑,却没说什么。
两妯娌对坐了半盏茶功夫,朱氏才缓缓道:“今日我来这儿,婆母并不知情,她只当我是回娘家了……”她露出一抹自嘲般的微笑,“反正我近来也常回娘家。”
明兰微微扬眉,示意不解。
朱氏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那日婆母来寻你,是为了廷灿妹妹的事;你素来聪明,想也料到了罢,是以见都不肯见。”
明兰不置一词,反道:“想来太夫人头一个寻助力的,就是你这嫡亲嫂子罢。”
朱氏无奈的摇摇头,笑的有些苦涩:“廷灿妹妹早不是头一回了。承平伯府虽有些薄面,可在皇家眼里,又能算得几斤几两。”顿了顿,浅浅微笑,“我娘家父母嫂嫂都是极好的,前儿己应了我,将来大侄女要许给我们贤哥儿。”
明兰点点头。
承平伯府的嫡长孙女,许配给无爵无权的侯府旁支之子,朱家兄嫂的确蛮厚道的;哪怕将来顾廷烨袖手不理,贤哥儿的前程也有朱家护着。话说,好钢要用在刃上。出嫁女求娘家帮扶,本就不宜过于频繁,否则,再好的兄嫂也叫恼得烦了。
“婆母跟我说了好几回,我都是不应,婆母气了,指着骂我不孝,言语中带及我父兄,我忍不住辩驳,哪怕不是公主的儿媳,廷灿妹妹的言行又哪里值得娘家替她出头了?”朱氏不自觉的提高了嗓门,仿佛积郁多时不得吐露,此刻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说句得罪的,我和二嫂都是有儿子的,若是廷灿妹妹这样的做了儿媳,怕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镇日使小性儿就不说了,单说孝道。公主前头两个儿媳都生儿育女了,尚要立规矩呢,她才服侍了两日,就病弱的不成样子,要死要活的看病吃药。姑爷说了她两句,她倒哭成了个泪人,说姑爷不体恤她,不怜惜她……”
朱氏说的激动,面上泛起薄薄的红晕,当初说这话后,还被自家婆婆罚站了一个时辰。
明兰一脸黑线。
据说,当年大秦氏甫过门,才服侍婆母吃了半顿饭,曾太夫人筷子还伸在半空呢,她就当着满屋丫鬟婆子和妯娌的面,昏倒了。
火山孝子顾堰开急速赶回,抱着大秦氏不肯撒手,沙场上的铁血男儿险些就要徜下泪来,对着父母又是磕头又是哭求。老两口先被大儿媳吓了个半死,又被儿子气了个半死,半顿饭吃出这么个结果,大秦氏立规矩之事也只有不了了之了。
事情传回秦家,东昌侯夫妇赞不绝口,大约当时年幼的小秦氏听了很是憧憬,便把这当做先进事迹宣传给自己女儿。
天哪;地呀……遭遇这种脑残级粉丝;明兰只能无语。
朱氏一气说了个痛快;一直说到新人进门后;廷灿怒而不肯吃饭;可惜只坚持了两日便破功;于第三日接了敬茶;方才抚胸微喘;算是告个段落;她赫然一笑:“二嫂别笑话我;委实这话哪儿都不好说。”
明兰亲手替她添茶;微笑的和气柔软;静坐等待下文;两人虽相处不久;但她清楚朱氏是个绝对实际明智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倾诉。
朱氏叹了口气;望着明兰真诚道:“长辈的事;我做儿媳是没法子的。可我总想着;将来孩子们大了;团哥儿和贤哥儿还是堂房兄弟;讨媳妇;担差事;总要来往的。”
明兰略一沉吟;抬脸笑道:“那是自然。有弟妹‘好好’教养;想来三叔的儿女以后都是明理懂事的。”她明白朱氏此来的用意了。
朱氏松了口气;握着明兰的双手;“二嫂大人大量;真是咱们家的福气。”
临送出门前;朱氏笑着宽慰明兰:“二哥不在;嫂嫂挺着肚子独个儿在家;想是望穿秋水了罢。我娘家说;这几日前头就有信儿传过来了;二嫂且耐心等等。”
朱氏父兄皆在军中;便是不在阵前效力;消息也比一般人灵通些。
果不其然;才过两日;前方军报就抵京了一一羯奴仗着地利之便;兼野骑灵活;神出鬼没;难以捕捉;几路大军四处搜索敌踪;却是有胜有负。
其中沈国舅那一路;就运气很好的逮到了正在劫掠村庄的羯奴左谷蠡王部;狠打了场漂亮的阻击;带着绵延十里的俘获及左谷蠡王本人己在回师路上;直把帝后乐的合不拢嘴。
而薄老帅那头;一路声势震天;兵强马壮的像去参加世博;不但羯奴不敢掠其锋芒;连在西北几十年老字号的山贼盗匪们都暂时停业;避而不出;自然木有任何收获。
比较诡异的是顾廷烨那一路;报来的消息是:英国公贪功冒进;致使孤军深入;后援断给;于黑水河一带中伏;折损了几员大将;现败退至和营山求涪岭。
英国公冒进?!明兰眉头皱成一团;这就好像说盛老爹是热血青年一样不靠谱。
英国公和那位早先致仕的申阁老;基本属同一物种;千年油滑老狐狸;万年神龟不倒翁;任你皇帝年年换;我自岿然不倒。哪怕无功而返;也不至于冒进邀功呀?
小沈氏把从皇后处听来的消息报完;脸色也十分难看;既为自己兄长高兴;又替明兰担忧;表情实难控制。幸亏明兰不似寻常妇人般大惊失色;痛哭流涕什么的;反十分镇静的道了谢;还请她一有消息赶紧跟她说。
送走小沈氏后;明兰茫然坐了半天;崔妈妈催了好几回;她才傻傻的吃饭睡觉。
一一分不清是害怕;还是担心;还是别的什么刻骨的情感;像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得无处不在;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只要不是谋反之类的;应该不至于抄家;祸及妻儿。
那么;最坏的情形;便是自己要提早做寡妇了;好在有团哥儿和肚里这个;皇帝和沈氏等几家交好的;大约会看顾他们孤儿寡母罢。
年轻轻升格做太夫人;意味着可以少奋斗几十年;从伺候老板直接转为自己做老板;这么想;似乎还蛮不错的。
一夜噩梦连连;醒来后却记不得梦见了什么;枕上湿漉漉的一片冰凉;仿如黄梁过后;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呆呆坐在床头;看天色从灰蒙蒙到大亮;连饿也不觉着;就想这么一直坐下去;等到他回来。
不能哭;不能哭一一她一遍遍对自己说。
一定要挺住;越是这种时候;就更要坚强;不能有丝毫软弱。
消息传开后;先是太夫人遣人来不阴不阳的说几句风凉话;故作关心‘烨哥儿可千万别出事才好哟’;明兰当即问候回去‘听说七姑奶奶最近多个了妹妹;真是恭喜恭喜’。
接着是几位素日交好的同僚;来安抚的钟太太和段太太(她们的夫婿跟着沈国舅);来同病相怜的耿太太(老耿跟着顾廷烨);还有来打气鼓励的张氏一一
“下了圣旨申斥么?兵部有明报了么?一切尚在云里雾里;朝廷都还没定论;我等妇道人家倒先胡乱猜测起来;岂不好笑!”曾是标配女文青的张氏;此刻却十足将门虎女的本色;待人接物反比之前更镇定自若。
“自小到大;每每我爹出门;我娘就念叨一句话一一吉人自有天相;是祸也躲不过。好妹子咱们做武将家眷的;此刻最忌阵脚大乱。你又怀着身孕;千万别去听旁人议论;急怀了身子才是头等大事。
明兰心里感动;宛如暖流冲过;揽着张氏的胳膊;低声道:“姐姐放心;一概消息尽可说与我听;我是断不会学那妇人哭啼心慌的;要死要活的。知道的越多;我越心定;若两眼一抹黑;才真叫我害怕呢。
张氏见她目光清明;态度稳妥;方才放下心来。
此后几日;依旧不停有人上门;柳氏和华兰分别来瞧明兰;毫无新意的嘱咐她好好养胎;不可惊着了。再是四房五房忧心忡忡的来探消息;除煊大太太明兰亲自安抚解释几句外;连同哭哭啼啼的若眉;其余一概叫邵氏去应付;随便她们哭成泪海;还是一起拜佛祈福;明兰一概不管了;之后更索性托病不出;就叫外头人当她‘忧心夫婿安危不起’好了。
如此纷扰了大半个月;明兰不胜烦扰;连野史话本子也看不进去;肚里胎儿愈发乖了;只在母亲半夜睡不着时踢两下抗议。
日子久了;明兰慢慢定下心来;好整以暇的继续压平府中惶恐的人心;不过旁人是瞧不出这变化的;只当顾候夫人向来镇定如斯。
这日;屠老大亲自递进来一封信。信封被叠得有些破损;扯开一看;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