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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过来,孙家人索性鱼死网破,定不肯和离,要写休书怎办?这也是破财消灾的道理。”
盛老太太轻轻捋着明兰柔软的鬓发,缓缓道:“是呀,谁不气那家人!可没法子呀,光脚不怕穿鞋的,和离谈何容易,总得有个说法,男人无德,婆婆无行,这可都拿不上台面来说呀;我那老嫂子手段了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钱财,逼之以利害,这种事儿要的就是快刀斩乱麻,一日了断,然后即刻送淑兰出门,待闲言闲语散了,也就好了。”
明兰连连点头,忽然一骨碌爬起来,嘟着嘴道:“可孙家人如此可恶,直叫人牙痒痒,就这么算了不成?”
“小丫头好大的气性!”盛老太太笑吟吟道,“你大伯母也不是吃素的,不过短日头里且不能如何,明矾上也不能现恶,还得也孙氏其他族人交好,只待日后罢;不过我瞧着孙氏母子都是糊涂贪婪的,兴许不用别动手,他们也落不着好的去了。”
明兰兴头道:“品兰应承我了,那孙秀才一有故事立刻写信与我的,到时候我读给祖母听。”盛老太太骂道:“淘气的小丫头,这般喜欢吵架生事,也是个厉害的!这回你可和品兰玩够了,我丝毫不曾拘着你,待回了家,你要收敛些了。”
明兰抱着祖母的胳膊诚恳保证:“祖母,您放心,我这回见了世面,知道了好些人情世故,待回去了,一定好好儿的,不让您操心。”
盛老太太爱怜的搂着小孙女,悠悠道:“有个可操心的人,日子倒也好打发。”
到了京津渡口,下船乘车,一路沿着官道直奔京城,刚到京城门口,便有盛家仆妇等着,换过府中车舆后,再往前行。
话说京城这种地方,百官云集,权贵满地,房产的价格不比姚依依那会儿的首都便宜,而且古代更龟毛,除了钱还要身份,尤其那些靠近皇城的黄金地段,职业不高尚的,来历不干净的,有钱都不让住。
例如某高利贷主或肉联厂小老板,哪怕拿泰坦尼克号装钱来都不行,盛家是商贾出身本来没戏,不过几十年前,盛老太公趁祖坟冒青烟儿子考上探花那会儿,挟着名望和银票买下泰安门外一处四五进的大宅,地段中等偏上,右靠读书人聚居的临清坊,左临半拉子权贵住宅区,又趁着儿子迎娶侯爷千金的机会,顺带买下宅邸后的一处园子,打通后连成一片。
盛紘的同年或同僚里面,不少是家境平常的靠科举出仕的,便只能在京城外围或偏角的胡同置宅,而盛紘成了同级官员中少数拥有花园住宅的;明兰再一次感叹投胎很重要。
“当年老侯爷知道老太爷有这么一处宅子,觉着也不是没家底没根基的贫寒人家,才勉强答应婚事的。”房妈妈对明兰咬耳朵。
明兰仰天长叹:男人要结婚,果然得有房子么。
第48回 团聚
离家近两个月,明兰忽觉有些眼眶发热,这才发觉何时起自己竟将这户人家当自己家人了,盛紘颌下多出了三缕短须,呈短长短的分布态势,据说这是如今京城最流行的文官胡须式样,王氏为筹备长柏的婚事累出了一嘴的水泡,脂粉也盖不住。
“老太太您再不回来,媳妇儿可要跳河了,这里里外外的一大摊子的!”王氏搀着盛老太太的胳膊,前所未有的亲热。
这次海家老爷谋了个外放,为怕将来远方送嫁不容易,索性就赶在年前把婚事办了,王氏一边要安顿刚来京的全家老小,一边要备婚,忙的头晕脑涨。
两代帝师的海老太爷虽已致仕,但在清流中的威望犹在,这回海家嫁女,几乎半个北方士林的头面人物都要来,他们的家眷未必个个富贵,但个个都能拽两句文。
“贵府真乃文雅之所,瞧这幅林安之的《抚琴图》,迁想妙想,以形写神,尽得顾痴绝之风。”某翰林夫人文绉绉的评论墙上的画。
“画是好画,就是这题字略显凝重,压住了飘逸之气,若能以探微先生笔法,方全了‘顾陆’之美,盛夫人,您说呢?”某学士夫人说完,然后两个一齐看向王氏。
王氏=_=……呵呵笑了几声,赶紧转换话题,拉扯开去。
谁能告诉她,她们刚才说的是啥?
连累王氏的罪魁白柏还是一副老样子,拉过明兰往自己身上比了比身高,面无表情道:“两寸差六分。”——你卖布呢。
长枫这回秋闱又落榜了,却在京城交上了几个诗文朋友,最近刚博了一个‘嘉枫公子’的美名,大冷天摇着把扇子也不嫌得瑟,长栋变化最大,宛如刚抽出来的新芽,一口气长了许多,“六姐姐,你的东西我都看着呢,连箱子皮儿都没蹭着。”长栋连忙道。
“栋哥儿真能干,回头去我那儿取东西,我给香姨娘预留了。”明兰湊过去咬耳朵。
九岁的长栋小脸儿红扑扑的,似乎羞赧:“又让姐姐破费了,姨娘叫不用了,老太太都按份例送了的。”明兰俯身轻声道:“是咱姑姑送来的好料子,你正长个儿,叫姨娘给你做两身鲜亮的,回头上学堂也体面,这是京里头呢。”
长栋心中感激,低着头轻声道谢。
明兰心里清楚,若单靠月例过日子,墨兰和长松哪穿戴的那么好?大家都知道,不过盛紘是个大老爷,从不注意罢了。
“六妹妹,你总算回来了,再晚些,你那些箱笼可保不住要开喽。”如兰禀性难移,一开口就呛,把墨兰气住了,明兰连忙搭过如兰的肩膀,笑嘻嘻的凑着说:“我有五姐在,便是丢了东西也知道在哪儿!这回呀,我给五姐留了好几瓶子桂花油!”
如兰眼睛一亮:“是苍乡的?”
“可不是?”明兰笑的眉毛弯弯,十分可爱,轻声道,“苍乡桂花虽比不得西云山的好,可是进贡上用的,每年多少瓶都是有数的,姑姑好容易从官坊里匀了同来,我更是要了些,一瓶不留都给姐姐抹头发!”
如兰也十分高兴,搂过明兰的腰,笑道:“那敢情好,我正用得上,好妹妹,亏你记着我。”她自小就头发枯黄稀疏,养了许多年也只略略好些,明兰送的东西正合她意。
墨兰撅撅嘴,冷冷道:“妹妹去了趟老家,可学了不少眉眼高低呀,这马屁拍的,瞧把五妹乐的!”明兰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转过身来:“是呀,四姐的马屁我可也没忘,喏,这是南边来的醇香墨,说是里头掺了上等香料,写出来的字都带着香气,极是风雅的,我这个只识俩字的笨调丫头就不糟蹋好东西了,给姐姐罢。”
墨兰接过一个小巧的螺钿黑漆木匣子,打开便是一股子清雅的墨香,再看那几条墨锭,色泽隐隐透着青紫,锭身光滑细润,无有一丝裂纹,显是上品,不由得暗自喜欢,脸上却淡淡的:“那便谢过妹妹了,回头我把见海家夫人时得的南珠分你一半。”
明兰也不客气,拍手笑道:“那可太好了,欸,五姐姐,你呢?”挑着大眼睛,伸着小手,一副讨要的模样,如兰瞪了她一眼,骂道:“你个没出息的,少不了你的,给你留了一对儿老坑水色的玉环呢。”
明兰拉着两个姐姐,满足的叹了口:“到底是有姐姐好,便是来的晚了,也有好东西得的,我可真有福气!”大约是明兰欢喜的情绪感染了她们,如兰和墨兰也都笑着摇头,气氛颇也和睦。
晚上盛紘回府,母子父女又是一番高兴,王氏索性开了大桌,一家人坐一块儿用晚饭,席上明兰给盛紘敬了杯酒,朗声道:“贺爹爹仕途顺遂,没有爹爹的辛劳,便没有女儿们这般享福,愿爹爹身体康泰,多福多寿!”
盛紘见明兰语气真诚,举止磊落,心里颇为感动,一口喝下杯中酒,连声夸到:“我家明儿可懂事了!”一众儿女见状,也都纷纷举杯,向盛紘祝酒,盛紘心里极是高兴,道:“好好好,你们争气,比叫为父的升官还高兴!”
男孩们都一口干尽,盛老太太小声吩咐,只让女孩们抿了一小口。
今日一家人都十分开怀,便不禁席间说话,只听的明兰兴高采烈的述说回乡之旅的见闻。
“到的时候,正是金秋九十月份,哇,满山的桂花好似铺了金子一般,漫山遍野,香气四溢,光是在桂林里走一圈,人都染香了!”
“咱们摘桂花的时候,叫人把绳子拴在枝桠上,然后下头的人攥着绳子一头用力摇晃,一摇便是满身的桂花!品兰手真臭,人家摇花儿吧,她却揺下来几条毛虫!她还在树下张大了嘴看,我的老天,有一条虫子险些喂进她嘴里!”
“田边的水牛脾气可好了,我拿绳子轻轻赶着,它就慢慢走着,品兰笨,用力大了,惹恼了那牛,险些被撩起的后橛子给踢了,吓死我了!”
明兰声音清脆,表情生动,挑着有趣的故事娓娓道来,说糗事时抑扬顿挫,说风景时文雅舒畅,那山间野趣,田园风光,仿佛历历在目,说的众人一阵阵的向往发笑,盛家儿女都是大宅里长大的,自小锦绣堆里大的,何尝有过这般乐趣。
“咱们老家可是好地方呀!地灵人杰,风光旖旎。”盛紘都被勾起了思乡之情,赞叹道。
长枫忍不住道:“宥阳真有这么好玩吗?我也去过呀。”墨兰见明兰今日大出风头,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哥哥是读书人,哪能和小丫头野性子比?”
盛紘皱眉道:“你妹妹年纪小,好玩是常理,况且有下人们看着,也野不到哪里去!你大伯父大伯母写信来,直夸明丫儿性子好又懂事,都把品兰带老实了许多。”
墨兰低头不语,心中不满,如兰见墨兰受责,比夸自己还开心,乐呵呵的又啃了个鸡腿。
明兰不好意思的小声道:“我与祖母说好了,叫我与品兰玩一阵,然后回了京便要老老实实的”盛紘笑道:“与亲戚要好也是正理,不好端着架子的,回来后收敛性子便是了。”
明兰暗道:亲戚当然好,这回上京,盛维唯恐京城米珠薪贵,盛紘又要安家又要办喜事,担心银钱不够用,便又送了不知道多少钱来。
不过官商官商,何尝不是你帮我我帮你,双羸罢了。
第49回
没有海洋性气候调节,十一月京城寒冷异常,房妈妈打午饭后就烧起了地龙,晚上明兰和祖母一同窝在暖阁里睡,暖和是够暖和了,就是燥很,明兰不习惯,一晚上起来喝了好几口茶,依旧口干舌燥,第二日醒来后,晕晕乎乎听房妈妈说话。
京城乃首善之地,地方小皇帝近,且御史言官耳聪目明唾液系统发达,盛紘十分警觉,把府中最好一排屋子给了盛老太太住,还叫寿安堂,然后是自己与王氏住正屋,林姨娘林栖阁依旧靠西,旁边挨着长枫小院,长柏独自一个院,预备做新房。
京城盛府没有登州那么宽敞,三个兰没法子住开,便另辟一处空阔大院子,将三排厢房略略用篱笆和影壁隔开了,然后各自前后再造上罩房和抱厦供丫鬟婆子们使,便也是不错半独立小院了。当初葳蕤轩暗含了华兰名字,墨兰和如兰早不喜欢这个名字了,这回赶紧给自己小院另起了名字,墨兰叫山月居,如兰叫陶然馆,明兰照旧。
明兰听稀里糊涂,翠微和丹橘倒都记住了,一个打点着把行李从寿安堂搬进暮苍斋,一个指挥着小丫鬟和粗使婆子搬搬抬抬洗洗涮涮,足足弄了一上午才好,盛老太太不放心,便拉着明兰亲去看了一圈,王氏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