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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气的胸膛一鼓一鼓的,林姨娘犹自垂泪,屋里一时无话,盛紘到底是做官的,知道今天不如把话都说明白,便对叫丫鬟去找管事来福,刘昆家的十分心活,将屋内一干丫鬟媳妇全都叫出屋去,不一会儿来福进来,盛紘低声吩咐了一番,来福领命,回头带了几个粗使婆子进来,把一干仆妇都隔到正房院外去。 房里只剩下盛紘,王氏,林姨娘,刘昆家的并来福一共五人,哦,还有昏睡在榻上的姚依依同学,估计这会儿众人都把她忘了,姚依依再次向泥石流发誓,她并不想留在这里听三堂会审,可是……她最好还是继续昏迷吧。 林姨娘轻轻擦拭着眼泪,哀声说:“这些日子来我不知哪里做错了,老爷对我不理不睬不说,还接二连三发落我身边的人,先是投奔我来的两个族亲,接着又是我身边的两个丫鬟,前日里连自幼服侍我的奶妈也要逐出去!老爷办事,我并不敢置喙,可也得说个青红皂白呀!”
盛紘冷冷的开口:“好!我今天就说个青红皂白,我来问你,卫姨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姨娘似乎并不吃惊,反而戚然一笑:“自那日卫妹妹过世,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当日在泉州之时,府里的丫头婆子都隐隐绰绰的议论着,说是我害死了卫姨娘,我本以为这不过是几个无知下人嚼舌根,又因老爷升迁在即,我不敢拿琐事来烦扰老爷,便暗暗忍下了,总想着清者自清,过不多时谣言总会散去,可没想…没想,老爷竟然也疑了我!” 说着便滚珠般的泪水止也止不住的哭了起来。 盛紘怒道:“难道我还冤了你不成。卫姨娘临盆那日,你为何迟迟不去请稳婆?为何她院中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为何家里几个会接生的婆子都不在?当日我与太太都去了王家,只留你在家,不是你还是谁?” 林姨娘白玉般的手指抹过面颊,哀哀凄凄的说:“老爷,你可还记得几年前三姑娘夭折时候,太太说的话,太太说叫我以后少管姨娘们的事,管好自己便是了。当日老爷与太太离家后,我就安安分分守在自己院里。老爷明鉴,家里两个主子都离了,府中的下人们还不想着松快松快歇息歇息,偷懒跑回家的婆子多了去,又不止那几个会接生的婆子?!我进门不过几年,那些婆子可是家中几十年的老人了,我如何支使的动?!” 盛紘冷哼一声不说,王氏转头看刘昆家的,眼中微露焦急之色。 林姨娘接着说:“后来下人来报,说卫姨娘肚子疼要生了,我连忙叫丫鬟去传门子,让他们给叫稳婆来,可谁知二门婆子和几个门子都在吃酒赌钱,我丫头求爷爷告奶奶唤了半天,他们才慢吞吞的去了,这一去便是好几个时辰,我事后也问过那几个门子,他们只说是路近的稳婆不在家,跑了好几里地去城西找来的,这才误了卫姨娘临盆。老爷,太太,上有天,下有地,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是我存心要害卫姨娘,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老爷若是还不信,可自去问那日的婆子门子我是什么时辰去叫稳婆的,自有人听见的!” 说着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盛紘转头,深深看了王氏一眼,王氏心里一跳,去看刘昆家的,她朝自己皱了皱眉。要知道,那几个会接生的婆子大都是她的陪房,而二门的媳妇和门子更是一直由她来管的,就算盛紘不起疑心,她也免不了一个督管不严放纵下人的罪责。 “如此说来,你倒是一点罪责都没了?好伶俐的口齿!”王氏也不能多说,显得她十分清楚内幕也不好。 林姨娘膝行几步,爬到炕前,一张清丽的面孔满是泪水,更如明月般皎洁,哽咽的缓缓诉说:“若说我一点错也没有,那也不然;我胆小怕事,不愿将事揽在身上,若是我当日亲自陪在卫妹妹身边,指挥丫鬟媳妇,也许卫妹妹也不至于年轻轻就……,我不过是怕自己但上责任,怕被人说闲话而已。我是错了,可若说我有心害死卫妹妹,我就是到了阎王那儿也是不依的!我到底是读书长大的,难道不知道人命关天的事吗?” 盛紘心里一动,默声坐着。 王氏气极,正想大骂,被刘昆家的眼神生生制止,只好强自忍耐,那林姨娘又抽泣了两下,哀声凄婉,颤声说:“老爷,太太,我本是一个无依无靠之人,这一辈子都是依附着老爷活着的,倘若老爷厌弃了我,我不如现下立刻就死了。我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老太太要给我挑人家,是我自己不要脸面,定要赖在盛家,不过敬慕老爷人品。被众人耻笑,被下人瞧不起,我也都认了,是我自己甘心情愿的。……我也知晓自己惹怒了姐姐,让姐姐心里不快,姐姐怨我厌我,我都明白,也不敢自辩,……只盼望姐姐原宥我对老爷的一片痴心,当我是只小猫小狗,在偌大的盛府之中赏我一个地方缩着,有口吃的就是了,只要能时时瞧见老爷,我就是被千人骂万人唾,也无怨无悔!……太太,今日当着来福管事和刘姐姐的面,我给您磕头了,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说着,还真磕起头来了,一下一下的,砰砰作响,盛紘心头一疼,连忙跳下炕,一把扯起林姨娘:“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 林姨娘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望着盛紘,千般柔情万般委屈,凝视了一会儿,却什么也不说,转头扑在王氏腿边,一边哭一边哀求道:“求太太可怜,要打我罚我都成,就是别把我当那奸邪之人,……我有不懂事的,就叫我来训斥,我什么都听太太的……我对老爷是一片真心的……”
哭的声嘶力竭,气息低哑,双眼红肿,气竭的倒向另一边盛紘的腿上,盛紘实在不忍心,颇有动容,轻轻扶了她一把。 ——太给力了!!! 姚依依终于忍不住睁开一条缝的眼睛去看,盛紘脸上不忍大盛,王氏气的脸青嘴唇白,却半句说不出口,浑身抖的好像打摆子,来福看的目瞪口呆,刘昆家的自叹弗如。 林女士惊人的才华奇迹般的把一心想要睡死的姚依依同学惊醒了,她扪心自问,一个出身官宦人家的小姐,虽然落魄了,然养尊处优了十几年,她有勇气这样当着下人的面表决心表痴心,说跪下就跪下,该求饶就求饶,哭就哭,争就争,为什么自己就如此懦弱,不肯面对现实呢?不就是投了一个不咋地的烂胎吗。 在一个凉凉的夏夜,一位专业过硬技艺精湛的职业二奶终于唤起了姚依依生存的勇气。
第5回
那天晚上的对话原来明明是在质问林女士罪责的,可这话题不知什么时候歪楼了,林女士从一个被告变成了原告,上述案件从追究卫姨娘的死因莫名其妙变成了大老婆迫害小老婆事件追踪调查,过程转换的若有若无,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听众们不知不觉就被绕进去了,其实明面上听来,林女士并没有指控王氏任何罪名,但是她的每句话都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连姚依依这样上惯法庭的专业人才,听着听着,也觉得好像是王氏冤枉陷害了她。 林女士的舍身出镜很快见效,盛紘同志暂停了处罚措施,并且于第二天去林姨娘房里小坐了片刻,林姨娘屏退众人,拿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给盛紘沏了一碗酽酽的铁观音,正是盛紘素日喜欢的火候,再看林姨娘一身单薄的月白绫罗衫子,满头的云鬓只插了一支素银花卉绞丝小发簪,真是楚楚可怜,如花娇弱,来的时候纵有万般火气,也退了一半。 “昨日在太太处,我给你留了脸面,照你说的,卫姨娘的死你竟没有半点干系?”盛紘冷声道,他总算是在官场上打滚过的人,好歹还记得自己来干什么的。 林姨娘泪光闪闪:“老爷给我脸面,我如何不知,老爷今日独自来与妾身说话,妾身也索性摊开了说。那卫姨娘是太太给老爷讨来的,之前太太又接二连三的弄出了香姨娘和萍姨娘,这全为的是什么,全府里上上下下都明白,不过就是看着老爷疼我怜我,太太不喜。我在这府里人单力微,素日里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若不置些得力可靠的人手在身边,且不知如何被人糟践,我自己不打紧,可我不能让枫哥儿墨姐儿遭罪呀。这才关紧了门庭,撇清了自己个儿,平日里凡事不沾身,为了就是保自己平安,卫姨娘那晚出事之时,我的的确确存了私心,不愿理睬,可要说我存心害她性命,真是血口喷人了。紘郎,紘郎,我纵然有千般万般的错,你也瞧在枫哥儿墨姐儿面子上,前日先生还夸枫哥儿书读的好呢。” 盛紘心中一动,也不声响,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林姨娘慢慢依到他身边坐了,头挨到他肩上,细诉:“紘郎,我深知你为人,当初你我定情之时,老爷就对我起誓,绝不让我叫人欺侮了去,这才顶着太太娘家的脸子,给我置办了田产铺子,让我好在府里挺起腰杆做人,紘郎待我一片厚意,我如何不知,若我做出那狼心狗肺之事,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语音婉转,千娇百媚,即便是毒誓发起来也如说情话一般,盛紘不由得松开了眉眼,正待伸手揽过林姨娘温存一番,突然又想起那日与盛老太太说的话,于是缩回手,推开林姨娘。
林姨娘素来拿捏的住盛紘的脾性,没曾想被推开,脸上丝毫不露,只盈盈泪眼的望着盛紘,盛紘看着林姨娘,沉声说:“卫姨娘的事就此揭过,我会与太太勒令府里上下谁也不得提起,但是从今日起,有几件事我要与你说清楚。” 说着双手负背站到炕前:“今日之事我也有过,一味怜惜爱重于你,竟忘了圣人之言。所谓,长幼有序,嫡庶有别。我们这样的人家可不学那商贾之家弄什么平妻来丢人现眼,太太纵有一万个不是,她究竟是大你是小,你应当尽礼数。从今往后,你撤了那个小厨房,我也停了给你的一应花销,你院里的丫鬟婆子当与府里其他人等一般份例,不得有所厚薄,你若愿意赏人,便自己出钱。一应事宜皆按照府中规矩来,想来你这些年来也有不少体己,尽够用了。以后你要守着规矩,给太太每日请安,若有不适,隔日去也成,但以后叫你院里的人收敛些,不得对太太不敬,说些没规没矩的胡话,若被我知道了,一概打死发卖!” 林姨娘花容失色,心里凉了一片,正待辩白,盛紘接上又说:“我也并非不明事故之人,你与太太不睦已久,我也不会想着你和她一日就能姐妹和睦,但你当先服个软。我也不会收回予你那些产业,那些东西还给你傍身,可管事之人却不能由你胡乱指派。当日你那两个族亲在泉州每日喝花酒包戏子,排场竟比我还大,以后你指派的管事得由我看过点头,不许再招那些浑不吝的狗才,没的败坏我盛家名声!……枫哥儿和墨姐儿还留在你身边养着吧,你若真为了孩子着想,也不至于弄的如此地步,现在你就多想想那两个孩儿罢。” 林姨娘本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听得盛紘最后一句话,却不言语了,她知道这是盛紘要继续做官,要搏一个好官声,就不能让人抓住了私德上的毛病,盛紘刚才说的不过是要她做小伏低,却没有剥了她的产业,也没有分离她的孩子,这已是底线了。这次卫姨娘的死她终究是大有干系,能够如此销案,已是大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