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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麻烦你了,桥本先生。对了,你会不会裁缝?”
村下把裁缝工具和儿童服交给桥本。
“刚才摄影的时候这件衣服被弄破了,本来想叫管理服装的工作人员修补,但是看他们好像很忙。能不能麻烦你缝一下?随便缝一下就好了。”
坐在堆积在白色微脏的外景车旁的纸箱上,桥本愤怒地缝着被弄破的部分,他气得血都快要冲破脑门喷出来。不过,他还是笑着把像表示他的不悦般缝得乱七人糟的衣服交给村下,没想到村下这次又递来一双女用、断了后根的高跟鞋和黑色胶带。
“这也麻烦你了。就是在这么粗糙的地面拍戏女主角的鞋跟才会折断。只要能撑过一次摄影就行了,反正镜头照不到,你就做个适当的高度让她好穿就行了。”
只有这些道具要怎么修鞋子?桥本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好想办法用胶带把鞋跟和鞋底缠住,做到一半的时候挂川回来了。跟刚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他身上穿着一件格子毛衣和黑色牛仔裤,改变了发型和化上淡妆的恋人竟帅得连看习惯的桥本都惊讶不已。看到跟高跟鞋奋战的桥本,挂川有趣似地笑道。
“你的手满巧的嘛!”
桥本不理他继续埋头苦干,没想到挂川突然抓住他的双手。桥本慌忙想要缩回手却被挂川握得更紧。
“好冰啊!”
挂川自言自语似地说。
“你以为戴手套能做事吗?”
桥本故意吐槽他。见挂川低下头,桥本想他一定是觉得不好意思,心里不觉一阵痛快。
“对不起。”
挂川抬起头抓住桥本的下巴就吻了下去。桥本慌忙看看周围,果然有一个工作人员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挂川松开了唇,眉心微皱地抚摸桥本的面颊。
“待会儿再回来。”
挂川在没轮到自己出场的时候就会来陪桥本。刚才来的时候不晓得从哪里弄来一个暖暖包放进桥本口袋,接下来是护唇膏。
“嘴唇会干吧?我跟工作人员要来一条没有开过封的给你用。”
桥本坚持要自己弄,但是挂川就是不从。他亲手帮桥本涂上护唇膏,还用大拇指在上面按了一下。
“OK!”
众人都带着好奇的眼光在远处围观着。桥本越是不愿意挂川就越是要碰碰他。
“喂,听说你带了情人来啊?在哪里?在哪里?我倒要看看那个恶女的尊容。”
一个男人排开众人而来。年纪在三十上下,一双不相衬的珐琅黑鞋,从他黑色的长外套下可以看到没品味的混杂着原色的衬衫。男人夸张地东张西望。
“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桥本跟男人的视线相遇了。他看到桥本时疑惑地歪歪头,下一瞬间突然伸手指着桥本大叫。
“你不是桥本吗?……是谁把这家伙带来的!快给我丢出去!”
桥本吃惊于这个不认识的男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被他的气势惊得退了几步。
“是我的”
挂川大胆地从背后搂住桥本。
“他就是我的有刺玫瑰,很帅吧?”
还趁机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桥本都快晕倒了。当他决定选择挂川和对父母说出自己性癖的时候,虽然已有相当程度的觉悟,但是万万没料到会像这样被带着到处献宝,尽管桥本想做个安分良民,然而自己这个小恋人却一点也不在乎。
没品味的男人咬牙切齿地瞪着桥本。
“我现在才了解你为什么说他个性恶劣,这家伙的恶劣可是附保证书的。你的品味未免也太差了吧?怎么会选上这种人?”
被没品味的人说选上自己是没品味的桥本,一把火在肚子里烧了起来。又不认识我,凭什么这样批评?
“我不认识你……”
桥本说话还算客气。然而男人闻言却掩着脸哈哈大笑。
“不认识我……,你当然不记得我。”
桥本耳边传来挂川的低语。
“……你以前不是说过吗?有个家伙来推销创作电影的票,就是他,他叫山冈一,现在已经是一位知名的导演了。”
“哦……原来是他啊!成就还不错嘛……”
桥本老实说却见导演握紧拳头发抖。
“我当然有成就,成就可大了。那时被你嘲笑的我已经变成一个大导演了。”
听他口气这么冲,桥本觉得不损他几句不爽。
“我还以为你会一辈于没出息呢!没想到你还找了个社会承认的工作,不错嘛!但是,麻烦你,能不能改一改穿衣服的品味?还是不穿这样的衣服就不能做导演?”
全场安静了下来。咆哮着要冲向前来殴打桥本的导演,被数名工作人员从背后架住。
“放手!我要揍死他!”
桥本耸耸肩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真受不了,最后还是诉诸于暴力吗?就是这样才会被别人认为没大脑。我还以为导演这种职业是要花脑力的,不过在你身上大概是得不到验证了。”
导演就像发狂的牛一样。双脚跺地地狂喊:“让我扁他!”
“同性恋有什么好神气的!挂川配你真是太浪费了!根本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脸长得漂亮有什么用!瘦得跟干扁四季豆一样还吊得到男人算你走运!”
桥本也快气炸了。他哪肯示弱?
“身为导演居然见识这么狭窄?我看你执导的作品也好不到哪里去。”
二人都没有再开口。但是气氛却是一触即发。
“真厉害……这下不知道鹿死谁手。”
挂川瞟到这么说的工作人员不知道被谁揍了一拳。
“导演……还有下一场戏……”
盛怒的导演被工作人员拖离现场。挂川像抚慰因警戒而体毛直竖的猫般顺着桥本的背。
“你一开始就知道。”
“是啊!”
“知道还把我带到这里来?”
“知道是知道……但是我想跟你在一起。”
挂川留下成为众人注目对象的桥本演戏去了。桥本则无视周围的窃窃私语,专心修理高跟鞋。在桥本的背后传来这样的耳语。
“喂!到底鹿死谁手?”
“我怎么知道……”
桥本明明表示不想再去拍摄现场,但是挂川却几乎强硬地每天带他去,而且还依然故我地在众人面前和桥本亲热,久而久之桥本也就习惯,不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跟导演吵架也成了家常便饭。
在逃进挂川家第二个星期的早上。被吻醒的桥本感觉恋人不安分的嘴唇在自己的胸前游动,便用力捏了他的耳朵一下,借以打消他的绮梦。
“我今天不跟你去拍戏。”
挂川不解地歪着头。
“为什么?你还是讨厌导演吗?”
“谁在意那种人。”
看到桥本着笑,挂川也跟着笑了。桥本轻轻抓起恋人额前服贴的前发玩弄。
“上回你不是有一次没来吗?那时山冈导演本来要找负责小道具的人的碴,后来找不到你,我看他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其实,他已经没有嘴上那么讨厌你了。”
“怎么可能?他还是讨厌我的。我今天不跟你去的原因是,我要回家去拿衣服还有保险证及一些生活上需要的东西。”
“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挂川看着桥本的脸说。
“不用了,反正只有我妈在而已,要是你来的话,我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吃过早餐,桥本把坚持进自己回家的挂川赶出去后才搭上电车。他嘴上对挂川说得轻松,但是越接近家门就越有近乡情怯的感觉,他像一只狗在门口徘徊。这个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地方从没有像此刻般遥不可及。
“道也?”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桥本吃惊的回过头去,看到母亲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她身上还穿着围裙,一定是到附近去买东西。双手掩口的母亲泪眼汪汪地奔到儿子面前,抓住他的袖子。
“那天你穿着睡衣就跑出去让妈担心死了……。本来要去警局报案,不过你爸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你现在住在哪里?三餐有没有吃饱?”
“你不用替我担心。”
看到松了一口气的母亲,桥本心想已经投奔到挂川家的事看来是说不出口了。
用自己喜欢的手提包装了些衣物。西装只要有一套就够了吧?剩下的就是便服和外套。要是带太多的话,挂川那小小的衣橱可能放不下。另外,就是驾照和保险证、存折。东西比桥本想像中少。他走下楼梯,母亲听到他的脚步声从客厅里走出来。
“道也,过来喝茶吧!妈买了你最喜欢吃的月光堂的茶点。”
“但是……”
母亲拉起迟疑的桥本往客厅里带。
“你爸要到晚上才会回来,你姊姊也去学插花不到下午是不会回来的。”
像是要消除桥本的不安似地母亲这么说。其实,桥本就是知道父亲和姊姊都不在才挑这个时间回来拿东西。
客厅的桌上摆着一个高贵的盘子,里面放着桥本喜欢吃的茶点,旁边是香味四溢的新茶。挂川家里没有这么好的茶叶,桥本享受了半天香味后,才拿起一个茶点放进嘴里。这期间母亲一直凝视着儿子。
“道也,上次那件事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
她是指自己说出是同性恋那一夜的事情。婚事刚出现裂痕的时候,母亲和姊姊当然都是维护桥本,没有人责备他反而尽可能的安慰。但是那样完全不够。因为他没有办法对家人说出真情,没有办法对家人打心底发出牢骚。
他好想去找挂川。那个比自己年幼的男人既听话又不会发牢骚。但是,在被拒绝之后,即使桥本脸皮再厚也无法去找他了。他害怕再度被拒。无法排遣的桥本试着打电话给从前的情人,只要有人肯听他说话不管是谁都无所谓。
“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你。”
立刻就认出桥本声音的男人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啊啊……”
“不过,听说你又离婚了?”
听出他话中的揶揄,桥本气得把电话给摔了回去。隔天他开始向公司请假,撒谎说不舒服,而在家里睡了一整天。隔天也是,如此日复一日。起初没有说什么的父母在儿子天天翘班的情况下,开始看不下去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刚洗完澡准备回房的桥本被父亲逮个正着。母亲和姊姊都坐在客厅里,全家到齐。
“你这样一直请假下去怎么得了?还是你不想做了?”
耳边听着父亲的教训,桥本心里想着:再也不回那家公司,看上司和同事的脸色。
“……我知道。”
要是明天再不去上班的话不知道又要怎么被念。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苦不堪言的桥本胃快要翻绞起来了。因为压力的关系最近吃的不多而且猛吐。
“我知道你不顺心,但是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姊姊追加了一句。
“加油啊!”
听到母亲事不关己似的说法时,桥本突然感到背脊一阵发冷。一想到从此不知要听多少次这种话,桥本就想蒙着头逃出去。但是,又能到哪里去?他唐突地想起挂川说过的话。
“如果你告诉父母你是同性恋的话我就收留你。”
这么做的话就可以到他那里去吗?就能从压力和胃痛中解放吗?但是,他知道一旦说出来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爸……”
“什么事?”
“我……”
桥本的手在颤抖。
“我不打算再跟女人结婚了。”
“你现在这么想……以后又会改变。”
父亲好像还没进入状况。
“我有喜欢的男人。所以……我不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