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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希望她的世界不要那么复杂。如果有烦恼,那么由他来处理好了。可这一切,都只是希望。或许当一切讲明以后,他自己就是夏立最大的“烦恼”。
奕凡突然感觉自己真的是个混蛋。不管如何,错在他。他错得太离谱。
而现在这个喝醉酒的朋友是个什么人物?何样的朋友如此重要?
他胆小,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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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车开回自家楼下,奕凡靠着椅背,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黑暗中。
思绪很混乱,混乱得头疼。
上学的时候,他是自习教室的常客。头两年是一个人,然后,身边就多了个嗜睡如命的丫头。他不可置信地将那丫头的睡觉能力定义为登峰造极。总是当他在认真看书时,她瞪着面前的课本,渐渐低下头,毫无察觉地进入梦乡。
那时候,阳光透过树叶,明亮地照进屋子。
他总是无可奈何地低叹一声,然后轻轻放下笔,将她扶正,把脑袋靠在他肩头,再提笔看书。经常在不经意间微微偏头,便看见她光洁的额头,秀气的眉毛,还有长度适中的睫毛。她的睡颜,无邪得像个婴儿。
奕凡猛然睁开了眼。
突然很想念她的睡颜,很想很想,想到心头一阵刺痛。
原来,心痛的感觉是这样,苦苦的,麻麻的。
“竹灵,竹灵,”他重新想起这个影响了他和夏立因因果果的名字,哑然而笑,疲惫而苦涩,“知道我现在的难过状况,你该是取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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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灵于奕凡,现今只是记忆中一个真挚的旧友。流年已改,岁月会渐渐磨平起伏的伤痛与旧时光。站在现在回望过去,他会感激那个在澄明的日子中教会他用心去感受的女孩。因为有着一步一个脚印的过去,他会认真地去把握现在的每一天。这样的领悟寥寥几语,却耗尽他最应该用心把握的几年。然后,在独自一人的世界里,生活用一把磨钝的刻刀慢慢地将那字句一笔一划地刻在他的掌心,那早已抽离了夏立的手的掌心。
……
竹灵,一个聪慧美丽的女孩。
在高中,第一次牵手时,他就认定她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
这个认知持续很久。即使,她已去世。
竹灵短暂的生命,只有18年。高中毕业后的夏天,她死于一场意外的火灾。
他不可能将竹灵从心里挖去,于是只能沉默地记住。按照自己和她的约定,每次放假他都会回去看她,不是莱大,而是墓地。而她送的那盆菲白竹,他也尽心尽力地养护。
他和夏立在一起了,因为“并不讨厌,所以能接受”。他以为是这样的。他曾经拥有爱情,一段单纯美好的爱情,一段最后让他痛到灵魂深处,生生撕裂一切希冀的爱情。所以后来的他很抵触,抵触再次陷入无法自拔的漩涡,抵触再次被爱情打击得一败涂地,于是乎——和一个很轻松的人在一起吧,和一个没有悲伤无忧无虑的人在一起。
事实如此,他和夏立在一起很快乐。她总能让他发笑。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孩子,大概被父母保护得很好,一副永远长不大的样子。而他就真当她是长不大的小孩了。所以奕凡宠着她,却不怎么注意她的心思,作为一个成年人的心思。
他渐渐地感觉夏有些变化了,但不曾放在心上。甚至于当她发来分手的短信,他也只是浅浅思考一晚上,然后就同意了。
那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一个其实并不怎么懂得男女之情的小孩,所以她要分手就分手吧。他一直是这样想的。
可是,他错了。
错得彻头彻尾。
感觉到自己过去所想并不像现实那样,是在不久之后。
在给别人发短信的时候,他看着手机屏幕上她的名字怔了一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写短信时会习惯地,条件反射地在收件人一栏里添上她的名字。然后,像现在这样看着手机回过神来,貌似很风轻云淡地移动修长好看的手指,删去她的名字,回名片夹找要发短信的人名。
习惯,有时候真的很可怕,不动声色地潜伏着,出其不意地袭上他的心头,带来一阵轻微却难言的感觉,一遍又一遍,不曾厌倦。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了自己不曾注意到的情感。
貌似,宿舍里那盆菲白竹都有好几个星期没浇水了……
他开始细细回想,突然间多了好多他不曾注意的蛛丝马迹都在提醒他,他的日子有了某种不经意的改变。曾经想要成为永远的,终究只是停留在记忆里。时间长河川流不息。蓦然回首,才发现,那点点滴滴,早已随风而去。
或许,从他说因为不讨厌,所以能接受的时候,他已经喜欢上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了。因为那样的借口,并不是在所有人身上都能通用的。
奕凡抬眼看了一下方向盘旁边的荧光屏电子钟。时间已经不早,可他并不想回家。
记得他们的开始,那是银杏叶黄的季节。每个星期四下午第二大节是在一个阶梯教室上课。他习惯坐在第五排靠窗的座位。每次去教室,他总会看到隔着两个座位,另一边坐着一个面前摆着一本军事理论,睡的正香的女孩。她习惯将脸对着窗户这一侧睡觉。每当来上课的人声将她吵醒,她先是睁开眼睛毫无焦距地呆几秒,然后再懒懒地直起身,收拾东西走人。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她好像太困了,一觉睡到他上的课的中途休息时间。她睁开眼已经是4点半。一看时间,她的脸就垮了,似抱怨地对他来了一句:“你怎么不叫醒我?”
握笔的手一滞,他侧头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好像他们不认识吧?
然后,在摄影协会的招新会议上,他再次看到那个女孩子,一脸乖巧地坐在周远身边,眼睛里却透着慧黠灵气。周远和他同系同年级,虽在另一个班上,却是住在同一个宿舍。
周远介绍说,那是他的小老乡,大一学妹,王夏立。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该注意了。
注意这个日后他再也走不出的迷地。
他终究还是陷入无法自拔的漩涡,再次一败涂地。
第22章 乍现的刺青
花坛里,虫鸣阵阵。
鹿鸣独自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仰着头,闭着眼。他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衬衫,看上去顶多像个走累了小憩的学生,而不像是个喝过头的醉鬼。
“鹿鸣?”夏立在他身边坐下来,担忧地看着他。方庆君说尚哥晚上独自在阳台上坐着闷声不响地喝酒,然后就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了——“他手机关机。我不知道他跑去哪里,万一被风骚学姐拐走,那可就麻烦了。夏立你最好去找找。至于我们……很忙,dota进行时……”大晚上的,夏立在送走韩奕凡后便在学校找了好半天,终于找到尚鹿鸣。
“我没事。”他依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那你干嘛喝酒?”夏立闻得到淡淡的酒味儿。
“大学里的男生,哪里有不会喝酒的。”他懒洋洋地说。
夏立无话可说了,于是沉默地坐着。看来尚鹿鸣心情很不好,那她就陪着他好了。过去三年,夏立很少看鹿鸣生气,或者说,他是个内心情绪很少外露的人。现在的状况……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看待有心理障碍的人?”鹿鸣突然直起身子,睁眼凝视夏立。鹿鸣的眼睛很漂亮,可此刻看上去却有点睡眠不足熬红眼的感觉。
夏立吓了一跳,望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鹿鸣的反常,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没,没什么啊。”半晌,她呐呐地回答。
“蒋楠想找一个有心理障碍的人……品味很独特。”鹿鸣重新靠在椅背上,恢复了懒洋洋的神情。
“哦,你是说这个。”夏立松了口气,放心了,“古拉前几天说蒋楠注定当个高龄产妇。蒋楠就被吓住了,然后就开始研究起这些东西。”
鹿鸣听着,突然哑着嗓子嘿嘿笑起来:“真找个有心理障碍的,够她受的。搞不好当她想披上婚纱的时候,人家抢先一步披上袈裟了。”
夏立听着这话好玩,于是也笑起来。
鹿鸣的白衬衫最上面三颗扣子没扣。他笑起来的时候带动上衣,夏立正巧从衣缝里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胸膛。
她看到的……好像是图画之类的东西,在暗影下一片黑色。
没等她反应过来,鹿鸣一把抓起她的手,将她拉起来:“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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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送她到了女生宿舍门口。
夏立还是有点担心:“你真的醉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看我现在跟你讲话,有一点醉的意思么?”鹿鸣反问。
夏立缓慢而犹疑地摇摇头,但很快反应过来:“你见过醉酒的人承认自己喝醉的吗?”
“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鹿鸣举手投降,“进去吧。我回去了。”
说完话,他便准备离开。只是不凑巧地,他刚刚转身就撞上一个手端奶茶还一边看手机的女生。纸杯一歪,奶茶全部哗啦啦倒在了鹿鸣的衣服上,顿时衬衣从上到下湿了一大片,滴滴答答往下落椰果和水珠。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对不起。”女生赶紧道歉,扔掉奶茶杯子,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没事儿。”鹿鸣皱着眉头敷衍了一声,拉着夏立走到一边。
夏立赶紧掏出纸巾,一边递给尚鹿鸣,一边好心地帮他擦衬衣上的水渍。
擦着擦着,她停住了手。
尚鹿鸣完全湿透的衬衣贴在胸膛上,左胸上心脏的位置清晰地印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图案。
一团火舌袅袅的熊熊烈火,一个黑色骷髅头居中,几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诡异地缠绕在骷髅头上。
夏立知道那里毒蛇。因为只有毒蛇的头才会是三角形的。
那么这是……
“刺青,欧美风格刺青。”尚鹿鸣似乎了解夏立在想什么,盯着她的双眼,极其缓慢地解释,“永久性的。”
“……哦。”她的头脑转不过弯来,突然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是放下她僵硬的手。在夏立被灌输的传统认知中,有刺青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比如黑社会老大。而尚鹿鸣胸口会有刺青——她太震惊了。这个时候她才发觉,过去三年她从未见过他穿领口低的衣服。
“以往习惯在衬衫里穿背心。今天太热……也没想到会跟你见面……”
他既然不想别人看到,那为什么还要刺青呢?还刺那么诡异的图案。夏立有点懵。
“如果我说……”鹿鸣顿了顿,以提醒夏立听他讲话。
她抬起头,认真地盯着他。清澈的眼里映着他的头像,没有任何杂质。这副样子反倒让鹿鸣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静静地沉默片刻,他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夏立,说着:“真好。”
真好,夏立真好。
他笑了。又是那种很邪气的笑容,仿佛整个世界都曾背叛了他,亦或者,他曾经背叛了整个世界。
“鹿鸣,你不要这样笑,好不好?”夏立有点脊梁骨发冷,她嘟着嘴抱怨,“你笑得很吓人。最近你到底——”
“我有很大的危机感。”他打断她的话,飞快地说道。
“你……”夏立完全掌握不了目前的情况。
“我醉了。”鹿鸣再次打断她的话,认真地,很清晰地说,“夏立,我醉了。”
是的,他醉了。
他从未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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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远再一次将夏立找过来吃饭。
他打开大门的时候,看到了两个人同时站在门口。
夏立:“我在楼下遇到他,就一起上楼来。”
刘木林:“这位兄台,有朋自远方来——尚能饭否?”
周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