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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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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孝文太后,是出于‘人臣之忠’,那恐怕是连陈家最油滑最厚皮的家老也不敢吹嘘滴^_^
“午不愿!”年轻贵人语音不高,但很坚决。
“君侯,事关族门兴废,岂可擅专?”老者清瘦的脸开始泛青。多时的劝解毫无成效,已经令陈老对这个麻烦的侄子失去了耐性。一旁其他的宗族长者也纷纷插口,七嘴八舌地劝说陈午。
“任姬随侍午侧,生信与少儿,应葬族茔。”这是陈述肯定句——堂邑侯拿定了主意,油盐不进。
“胡言!”为首老人到底忍不住,‘啪’地一声击在案几上:“身为大丈夫,无长公主允准,岂敢以贱婢先归祖坟?”
陈午猛抬头,红潮上脸,目光咄咄逼人,声音低沉而嘶哑:“任姬非奴婢——午已报宗正,以任姬为堂邑侯媵人!”
“混账!”陈老终于勃然大怒,咆哮着踢翻了自己面前的案几,向陈午扑去。天知道,他对这个叛逆倔强如驴的侄子已经忍很久了:“任女,奴子贱流也!如何能为侯媵?!”
屋里顿时大乱,众人七手八脚,好容易才把撕扯成一团的两人隔开。堂邑侯整了整有些歪的深衣,冷冷高声道:“午恬为族长。此为堂邑侯家事,不劳仲父过问!”
陈老气到说不出话,颤抖的手指直对陈午的鼻子:“竖子,竖子……安敢……”
这场聚会很失败,目的无果,不欢而散。陈老走出堂邑侯邸时,连连回头看熟悉的大门,老泪横流。
一边搀扶的儿子看不下去,劝解到:“阿父,祸福己身。劝之不纳,如之奈何?”
“阿梁,汝不知厉害!”老人边走边哭,涕泪滂沱:“可怜啊……堂邑陈氏数代繁盛,如今,败落不远矣……”儿子明显被这个回答吓一跳,疑惑着不知该如何接话。
对长安城所有的在职官员来说,眼面前最要紧的就是国母大礼;别的,都是末枝小节!所以,当宗正刘礼接到短期内来自堂邑陈氏的第二份申请时,虽深感惊愕——太少见了,自大汉开国绝不超过五例——但也没什么特别举动。
很快,在京华春色和满街飘摇的白色中,老堂邑侯同母弟、现堂邑侯亲叔陈老,带领着全家老幼、一门儿孙离京而去;从此落户东郡,改称:东方氏!

203 ‘和亲行’之 去兮来

华夏族的传统最重亲抱团!大家士族更是如此,总是以‘聚族而居,团结一心’为荣耀,以‘分裂内乱’为耻辱。
‘去宗’在中国社会是极其罕见的!算得上离经叛道,有‘妨碍公序良俗’之嫌!间或,有庶子因和嫡子不和而求去的,那就已经是足以让乡里侧目的丑事。而嫡子去宗,尤其是贵族世家的嫡子‘别出’,简直就是惊世骇俗的丑闻!!
如果不是孝文太后礼期在前,如果不是诸位大臣忙到不可开交,此事恐怕早就轰动朝野、惹来弹劾乱飞席卷京华了。即便如此,街头巷尾的议论依然是铺天盖地。一时间,堂邑侯邸成为众矢之的——陈氏家族从先秦时代的战绩到最近几年的小事,全给好记性的京都人士抖搂出来梳理了一遍。
面对各种猜忌和试探,陈午只是咬紧牙关,三令五申:无论主仆,一概三缄其口禁绝议论;否则,家法杖毙。
继夫人张氏虽然对以后无需再应对那个难缠的夫弟很松了口气,但一想起小叔的多智和才干,总体上仍不免有得不尝失之感。此外,另一件事也让陈午的母亲惴惴不安:皇家对任女之事会做何反应?太后皇帝会不会震怒降罪?
虽然定谁为‘媵’,不须经正妻同意;虽然族谱祖茔属族法管辖,皇权不问;虽然亲生儿女入宗籍是人情当然……但,陈午是馆陶大丈夫啊!有长公主为妻,自然,不同!
皇家会不会觉得尊严有损?会不会伺机报复?会不会寻衅降罪……哎,有那么多的可能!
不过,继夫人属于天性乐观派,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后,干脆就不费脑子了。正值中年的侯府夫人努力安慰着自己:无碍无碍,皇家有那么多国事操心,怎么会干预此类微末?而且,毕竟,还有阿须阿硕在!
一想起两个孙子,继夫人就会不自觉地笑弯双眼:陈须和陈硕是馆陶长公主亲生的两个儿子。陈须居长,出生不足十天就被先帝下旨立为堂邑侯世子。陈硕小些,但聪明调皮,深得皇家喜爱。这两个宝贝疙瘩是陈家的命根子,也是希望所在。堂邑侯上上下下都坚信,有此二子在,陈氏依旧前景光明。
事实证明继夫人的想法不算错;)。皇室对堂邑侯家族的这些鸡零狗碎,问都没有问过一句,完美表现出天家的高贵与清华。
所以,当然,后面发生的事嘛——必须,也一定要分开来看,不能互相攀扯、混淆一谈:某日,窦太后最亲近的侄子南皮侯窦彭祖欣然到访,同时带来太后口谕‘皇太后思念二孙,命南皮侯将堂邑侯世子陈须和少君陈硕带进未央宫相见,以慰老怀’。
皇太后谕令,是君命;祖母要见孙儿,是情理。堂邑侯陈家再不乐意也得遵命,想拖延一下都不成:
准备衣物?——宫里有的是衣料,齐纨、鲁缟、吴丝、蜀锦……穿都穿不完。
仆从跟班?——未央宫里宦官侍女过万,这还没算上宫婢宫奴,怎么可能无人服侍?
年幼怕生?——有太后长公主在,说什么混账话?想侮辱君上?
不方便吧?——‘内禁’是皇帝女眷的住所,的确本不许非皇子的孩子留居。但陈须和陈硕是天子的外甥侄子,皇帝太后不介意,难道你还有意见?
总而言之,别废话,少耽搁,什么都不用带,人去就成!
于是,堂邑侯府诸人只能站在大门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命根子随着粼粼宫车消失在宫城的方向……
·
晨曦,悠长的钟声在长安上空敲响,告诉人们:‘夜禁’结束,又一天的营生开始了。
沉重的城门‘吱呀呀’打开!
守城兵将铠甲分明、巍然肃立,静静检查着出入城门的人马车辆。城郭外,等待进城的车马人群早排好了队列,人们依次向官兵出示文书、回答问话,秩序井然——这是几百年的老规矩了,从先秦或更早就是如此:城门一到日暮都会关闭,除非特定的令牌,绝不会向任何人打开。
前一晚没赶及入城的人都必须在城门外等候,待长夜过后开城门时方能进城。现在是夏天,露宿并不难熬,人们的精神都很好。
远方地平线上,一列长长的马队簇拥着几辆高大马车疾驰而来……旌旗招展之余,骑士们锦衣怒马、佩剑带弓。最中间,四匹同色骏马拉着一辆车厢上绘满古雅纹饰的高车奔驰;马夫挥舞着皮鞭,一路吆喝。
飞奔的马车和骑士在城门口堪堪停下,惊起一片人喊马嘶、鸡飞狗跳,气焰嚣张至极。原来等候入城的人们顿时乱了顺序,向四周散开。但无论是扰人的骑兵,还是被惊的民众,都表情平淡——大汉是等级分明的国度,‘礼让贵人’是常态也是规矩。能享用四马安车的只有诸侯王级别,再配上如此规模装备的武装护卫,一定是某大人物进京了。
车停稳,为首一位冠带翩然的长者向守城校尉递上公文。军官接过细看,随后向车厢里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行了一个利索的军礼,恭恭敬敬:“参见王主!请……”
没有回答是当然。车马重新启动,径直入城而去。
城门内外,人们凝视远去的马车,脸上都露出同情的表情——窃窃私语中,隐约传出诸如“代郡……”“和亲……”“公主……”“和番……”之类的片语!
·
和亲,上一年就决定了!
去年,文皇帝驾崩、新帝登基。带来的一个附带后果,就是:匈奴入寇。
华夏中国一直有一个古老却奇怪的规定:国丧期间,朝廷不许大举用兵!国家军队即使面对外族入侵,也只能隐忍,不可以反攻。
匈奴人知道这点,所以当了解到文皇帝辞世,立刻就召集兵马,兴致勃勃地来亲戚家抢劫了!匈奴和汉朝是亲戚,真正好几十年的亲戚——汉国自刘邦开始,前前后后送给几任单于好多和亲公主了,而且还都是单方面的,呕!
这些吃毛饮血的胡人,在代郡大肆劫掠;而汉军,要么消极抵挡,要么干脆躲起来什么也不干。最后,匈奴人带着抢到的粮食、布匹、财货和女人,趾高气扬而去;留给汉国的是残破的城乡、遍野的尸骨,以及哀哀哭泣的遗孤:C
知道匈奴入侵后,新皇帝依往例派当时的御史大夫陶青去‘代下’与匈奴商议再次和亲。自开国皇帝刘邦开始,汉帝就惯用此法给自己寻回面子:一个远房侄女,加若干丰厚的嫁妆,换几年或几月的太平。
刘邦这人实在,曾打算把亲生的鲁元公主送给冒顿单于。威名赫赫的高后吕雉奋起反抗,据说在汉宫里追着高祖怒骂喊打,才保住女儿的性命和幸福。自此,汉皇们绝不以亲生女和番——‘遵守成例’是华夏又一项古老传统,名、正、言、顺!
亲生女儿不嫁,皇帝就只有打同姓侄女的主意了。宗室女不是自己的骨血,赐个‘公主’荣衔,同时加恩加恩亲属,天子就觉得很对得起这些女孩了。至于这些和亲公主到匈奴之后的命运如何,是为妻是为妾,是平安是横死,就不是皇室会考虑的了——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啦!
有汉五十余年,‘和亲’已成惯例!!无论汉朝和匈奴之间的战争——没正式宣战,或者该叫‘局部摩擦’?——是输是赢,最后是总以‘和亲’收场,倒霉的也总是诸侯王家的女儿。
也由此,当去年匈奴入侵的消息一传入后方内地,家有适龄女儿的王室都惊骇不安。有先见之明的亲王们,全在急死忙活地嫁女儿。这时候还管什么年貌相当,问什么门当户对?封国臣子、境内大户、游侠、士人,直接拉郎配了——反正实在不好,事过境迁后‘合离’便是:)。
毕竟残酷的事实明摆在那里:娇生惯养的汉家王女们出塞后,能熬过最前三年的是一半都没有!基本十年内死透透!
虽然帝室给的恩泽够高够厚,但只有那些最没人性的父亲,才会在利益面前丝毫不顾及女儿的生死。
人心到底是肉长的!皇帝爱自己的女儿,难道诸王就不疼爱自己的骨肉了?‘王主’虽然名义上比‘公主’低一级,但在自己父王的邦国同样是一呼百诺的尊贵身份;婚后也是夫家不敢轻慢、丈夫不能亏待的贵妇人。
不过,当皇帝‘王主暂停婚嫁’的制令下达,总有些手脚不够快的倒霉蛋给逮到!按年龄次序,第一批三位王主由特使引领着,陆续进京。这些女孩将接受皇室的选拔,看谁最终能‘有幸’被升为公主,代表汉国出嫁匈奴。

204 ‘和亲行’之 谋事在人 成事在天

月黑风高夜,万籁俱寂谋划时……
……长安燕王官邸,寝室……
从燕国来的刘姜是今日最早到达的诸侯王女。
刘姜是燕王的庶女,生母出身低微不得宠爱,也没有同母手足。平时在燕国,姜翁主就受惯了冷落。今日进京,长安的燕王官邸也不大照应她,只分给一间耳室和一份淡食,十分轻慢。
时近午夜,室内唯留着一个从小伺候的仆妇为翁主梳头,妇人边梳边劝:“君主无忧。三位王主中吾君主最幼,量不当选!”
刘姜是个安静的女孩,安静到几乎木讷。现下身处异地,更是寡言少语;只凝视铜镜里自己的面庞,紧抿了薄唇一言不发。
……长安吴王官邸,侧室暗阁……
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正在努力地安慰小妹妹。
吴王主刘息今年才十三岁,是吴王庶出的女儿。她的生母在其幼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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