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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喝。”他突地一句。
“什么?”
“我没喝。”他清晰地重复,凝望她的黑眸坦然澄澈。
“你没喝?”她怔然,在他面容与桌上酒瓶间移动着目光。“可是酒瓶是半满的……”
“你以为那一半是我喝的?”
“难道不是吗?”
他没答话,深深睇她,良久,忽地幽幽叹息。
“我没喝,羽纯,我本来想喝的,可是偏偏想起了你……”
她倏地一颤,为他喑哑低沉、像压抑什么的嗓音。
她怔怔地,想说些什么,却又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我以为你被我气走了。”他蓦地一句,语气淡淡沉痛,黑眸更浮移着一层暗影。
“你以为——我被气走了?”
“是啊。”
“你以为我回台湾去了?”
“嗯。”他微微颔首,仰望她的容颜竟淡淡抹上一层类似无助的神情。“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颤然,心脏逐渐揪紧,一股奇异的暖流倏地漫开胸膛。
她不知该如何压抑这陌生的感觉,只能沙哑地、颤抖着嗓音,“所以你才想喝酒?”
他无言,默默点头。
她怔了。
原来,他终究有一点点在乎她。
原来杰生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关心她。
她想着,嘴角浅浅淡淡寄牵起微笑,思绪跌入数小时前——
当时,原本冲动得想直奔法兰克福机场搭最快的一班飞机回台湾的她,却不知怎地陷入了重重犹豫。
是啊,她是觉得委屈,是觉得生气,因为她一心一意帮助的家伙竟冷酷地不领她的情。
她为他做尽了能做的一切,付出这许多关怀与体贴,换来的竟仍然是他的厌恶与冷淡。
他永远不会改变对她的观感的,他永远不可能真正喜欢她!
他永远会那么憎恶她……
她觉得心痛。
无法再留下来了,她何苦继续留下来自讨没趣?
她要离开他!
她这么想,也开着福斯上了往法兰克福的高速公路,却莫明其妙地在下一个交流道便转下来。
她——竟然无法就这样决绝离去,竟无法就这样离开他……
她该怎么办?
心慌意乱的她神智陷入一阵迷,待重新回神后,已立定电话亭前,拨了电话。
线路那一头传来杰生的声音。
“哪一位?”
“是我。”
“薇若小姐?”杰生听到她的声音仿佛十分讶异,拉高了嗓音。“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在符森堡。”她随口说了地名。
“符森堡?你怎么会在哪里?你该不会想到法兰克福去吧?”他紧张地,“你该不会真想回台湾去?”“杰生。”她没回答他一连串的问题,深吸一口气,吐出悬在心头一整天的莫名焦虑,“你的主人还好吗?”
“不好。”
“什么?”她讶异管家如此直截了当的回答。
“他不好,任先生很不好。”杰生急切地强调,“他以为你回台湾去了,情绪十分低落。”
“真的吗?”她苦笑,不愿相信。“他怎可能在乎?”
“他真的在乎!”杰生再度提高嗓门,“他在乎的,薇若小姐,其实他很关心你——”
“别骗我了,杰生。”她疲倦地,“我知道傲天对我的感觉。”
“是真的!任先生真的关心你,你发烧那回他还亲自照顾你一日一夜……”
“什么?”她强烈震惊。
“是真的,我没骗你。薇若小姐,请你快回来吧……”
他照顾她一日一夜。
原来她在朦胧中感受到的温暖终究不是梦境,是他坚实的大手带给她的。
他并不完全讨厌她,至少,有一丝丝关心她。
这就够了。
她求的也不过如此……
她扬起眼睑,从迷的思绪中回神,晶籼的美眸紧凝眼前的男人。“你忘了吗?我说过,不帮你复健成功绝不离开的。”
“我知道,可是……”
“我是个遵守诺言的人。”她浅浅地笑,笑意自唇畔荡开,及于眼眉。
“你不生气吗?”“气什么?”
“我早上……”他犹豫着,嗓音低微,仿佛很不容易出口,“那样对你。”
“我明白你心情不好,我理解的。”她安慰他,依然是挂着甜美的微笑。“我早上出门只是到附近最大的城镇去。”
“到最大的城镇?”
“去走走,顺便买点东西。”
“买东西?”他又问,一面想咬掉舌头,暗恨自己干嘛像个白痴似的重复她的每一句话。
“是啊。”她倾身,让带着笑意的容颜更接受他的脸,让他轻易辩清一双黑玉中闪耀的璀璨神采,“我买的可是好东西哦。”
“是什么?”
☆ ☆ ☆
是蔬果鱼肉。
她竟然进城去采买了一堆蔬果鱼肉!
不,说蔬果鱼肉还太笼统,清楚的说法是她去采买了可以做出一桌典型中国料理所需的各式各样材料及调味品。
“你知道你的脾气为什么会那么糟吗?因为吃腻了德国料理的千篇一律!这个时候,如果能吃一顿家乡的传统料理是最振奋人心不过了。”她轻快地说着,一面忙碌地从购物袋中拣出各式各样的烹饪材料。
他怔怔地将轮椅停在厨房门口瞪着她,“所以你就去买了这一些?”
“是啊。”
“谁做?”不可能是杰生!虽是出身英国管家协会的专业人才,可杰生的丰富才华中可不包括料理中国菜。
“当然是我啊。”她理所当然地。
“你?”
这比要杰生做中国菜更令他吃惊。她?一个事业有成的现代女子?他不信她曾进过厨房,也不信她能做出一盘完整的菜。
“别小看我哦。”薛羽纯看出他的疑虑,挑了挑好看的眉,菱唇勾开一抹浅笑,“瞧,为了做好中国菜,我连中华锅和中式锅铲都买了。”她一面说,一面戏谑地挥舞着她千方百计搜刮来的崭新金属锅铲。
他瞪着她,直觉不可思议。
“总之呢,你就乖乖在餐厅里等就行了。”她伸出双臂,推动轮椅让他离开厨房,一面在他身后洒落一串清泉般爽朗动听的笑声,“我保证,你的物理治疗师一定会提供你一顿既营养又美味的中式料理的。”
“羽纯,你……”
“我怎样?”
“可别将厨房给烧了。”他开着玩笑,不知怎地心情大好,一出口便是这般戏谑的口吻。
她仿佛也因他这样的转变一怔,在他身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方以同样戏谑的口吻回应他,“别看不起我。等着瞧吧,绝对令你印象深刻。”
☆ ☆ ☆
他是印象深刻。
晚上七点半,当户外暗沉的黑幕终于笼罩整片大地时,香气四溢的中国料理也终于端上了桌。
糖醋排骨、红烧鲜鱼、青椒牛肉、番茄炒蛋、高丽菜心,以及一锅看起来赏心悦目的玉米家汤。
当一道道传统的中国料理端上了餐桌,且每一道盛在白色瓷盘里,看来颜色都是那么诱人时,任傲天不禁食指大动了。
没想到,那个一辈子没听他进过厨房的女人竟然真能烹煮出这样一桌色香俱全的料理。
就不知味道怎么样了?
“吃吃看。”她坐在他对面,白玉双手托起下颔,清澈美丽的星眸凝睇他。
她就那么看着他,带着期待、又略微紧张的模样仿佛初次下厨展现手艺的新婚妻子。
他心一牵,不觉撇过头,避开她令他心慌的眼神。
“试试看嘛,你不敢吗?放心啦,不会毒死你的。”
她微嗔的语调蓦地激出他清朗的笑声,两秒后,终于举箸,朝他最爱的那盘糖醋排骨攻去。
任傲天在嘴里咀嚼了一会儿,咽下,没任何表情,没任何评语。
接着,是青椒牛肉。
依序下来,每一道菜他皆夹了一筷细细品尝,直到最后,缓缓喝了一口学簇下汤碗后,仍是面无表情。
“究竟怎么样?”她瞪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焦虑地等待他的评语。
他只是微微摇头。
“不好吃?”她难忍失望。
“排骨太硬,牛肉太生,鱼太盐,汤又太淡,连高丽菜心味道都怪怪的。”他一连串地评论,语气正经,“只有番茄炒蛋勉强及格。”
她怔然,被他这一串坦然的评语打击得面色刷白。
“真那么难吃?”她不信。
“你自己试试。”
她果然试了,每一道菜都尝过一口后整张脸更加雪白,菱唇微微发颤。她怔然瞪着桌上的菜好一会儿,接着不服气地拿出一本英文书快速翻阅。
“怎么可能?”她一面翻阅一面还喃喃抱怨,“我明明都照着书做的啊。”
任傲天望着她的动作,一挑浓眉,“那本书是什么?”
“烹饪书。”
“烹饪书?”任傲天一愣,“你是说它教你怎样做中国料理?”
“没错。”
他瞪她,半晌,蓦地爆发一阵狂笑。
她扬首瞪他,“笑什么?”
怒意盎然的逼问并没有迅速截断他张狂的笑,他继续笑着,直到发泄完所有荒谬绝伦的感觉。
“你说,你一个来自台湾的中国人拿着英文写的烹饪书学做中国料理?”终于笑完后,他问,黑眸晶亮有神。
“不行吗?”
“不,只是……太好笑了。”他喘着气,忍不住零星迸落的笑声。
薛羽纯瞪视他,瞪子逐渐燃起灼亮火苗,“很高兴本人贫乏的料理技术能为你提供这许多乐趣。”她咬着牙关,一字一句。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很难吃。”她忽地站起,拼命抑制内心那股类似受伤的感觉。“算了,把这些菜倒掉好了,再请杰生另外准备——”
“不。”他蓦地伸手。越过桌面按住她准备端起瓷盘的玉手,“别倒掉。”
“别倒?难道你要吃吗?”她没好气地。
“我吃。”
“什么?”她一扭头,清亮美眸射向那个方才还狂笑不已,现今却神情认真的男人。
他深深望着她,黑眸难测,若有深意。
“我吃。”他坚定地重复,一面重新举箸,夹起菜来送上盛着晶莹白饭的瓷碗。
她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要吃?可是……不是很难吃吗?”
他没答话,迳自吃着饭菜,一口一口,坚定地送入嘴里。
“任傲天!”她忍不住怒唤一声。“别吃了,你不必因为同情我就那么委屈自己。”
他扬首,睨她一眼,“谁说我是因为同情你?”
“难道不是吗?”她负气地,雪白贝齿轻轻咬住水红下唇。
“我吃,是因为这些菜虽不怎么样,却是专为我做的。”他低低地,听来平淡的语音却悄悄蕴着某种深沉感情。“所以我要吃。”
因为她不但没被他的乖张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