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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是因为这些菜虽不怎么样,却是专为我做的。”他低低地,听来平淡的语音却悄悄蕴着某种深沉感情。“所以我要吃。”
因为她不但没被他的乖张任性给气走,还亲自采买材料,照着烹饪书籍所教导的为他做了这一桌中国料理。
这些菜是不好吃,但却饱含她独特的温柔体贴。
“我会把这些都吃完的。”他立誓般的轻喃。
“你……”她望着他十足认真的表情,不觉心一紧,跟着,胸膛漫开某种类似酸痛的感觉,缓缓冲上眼眸。
他望着她,忽地微微一笑,“其实,也没那么难吃。”
“真的?”
“唉,可能真的是太久没吃中国菜了,怎么难吃的菜都成了山珍海味。”他摇摇头,佯做可怜地叹息,玩笑嘲弄的言语却没再激起她的怒气。
她只是轻轻旋个身,重新在他面前落坐,弧形优美的唇角,浅浅漾开一抹好看的笑。
☆ ☆ ☆
两人的关系变了。
变得融洽、自然,不再像从前一样见了面要不就恶言相向,要不就冷冰冰地默然无语。
她会对他说话了,上及天文、下达地理;他也会笑了,经常冲着她的妙语如珠洒落一连串清朗笑声。
日复一日的复健对两人不再是气氛僵凝的折磨,反而是两人天南地北、爽阔交谈的好时光。
他也不再排斥复健,对她安排的每一个疗程都尽心尽力地配合,不管多苦、多难受,他都咬着牙忍下来。也因此,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双腿情况进展良好,比之前两、三个月进步神速许多。
就连任无情来到石园,也对哥哥的情况表示的乐观。
“多亏你了,羽纯,要不是你尽心帮忙,傲天不会复原得那么快。”那日,任无情终于将手边事务告一段落,从台湾飞来德国,在与两人共进晚餐后,悄悄将薛羽纯拉到一旁低声道谢。
“这也不全都是因为我的关系,主要是傲天自己配合复健。”
“那也是因为有你。”任无情依然将一切归功于她。“想当初他不是宁死都不肯复健吗?除了你,还有谁治得了他那副硬脾气?”
她忍不住笑开,“听你说的,把自己的哥哥评得像头顽固的牛。”
“他是顽固啊,也只有你有办法激他。”
“是啊,多亏我们俩素不对盘。”
“没想到他真的愿意配合你进行复健……”
是啊,她也没想到,没想到有一天他真能平心静气听由她复健的安排,更没想到他能如此进步神速。
无情刚刚离开几天后,他便已经能撑着拐杖站着了,由一开始的不及半秒,到能够整整数分钟屹立不摇。
他也可以依靠拐杖,一步一步行走,走上十几二十分钟的也不疲倦。
于是,她要他试着开始不靠拐杖,凭着自身的力量站起来。
“你试试看,你可以做到的。”她微笑望他,朝他伸展双臂,鼓励创建从轮椅上站起朝她走来。“我会在这里接住你,不用担心。”
他点点头,双臂搁在轮椅扶手,先是利用扶手撑起自己修长的身躯,然后缓缓放开双手。
身子因重心不稳晃了一晃,他连忙伸出右手扶住轮椅把手。
“加油。”她紧盯着他,柔声鼓励道。
他转过头,瞥了一眼她绽着光彩的美眸,一咬牙,再度松开依凭着轮椅的右手。
一瞬间,全身所有的重量全往双腿集中,强大的负荷令他腿部肌肉不停抽搐。
他强忍着。
“会痛吗?”她担忧地凝睇她紧绷的表情。
“不。”他摇摇头,更加用力咬紧牙关。
“可以走吗?”
“可以。”说着,他偏转身子,朝她的方向前进了一小步,接着,又一小步。
但只这么两步,他便撑持不住,庞大的身躯整个摔入她怀里。
她一愣,愕然的神智还来不及反应,柔软纤细的娇躯便被他整个人压倒在草地上。
她一声娇呼,他则是气喘吁吁地道歉。
“对……对不起。”
“没关系。”她连忙摇头,镇定方才因意外跌倒过于紊乱的呼吸,接着一抬眸,望入一对深邃幽瞳。
他——距离她的脸好近。
她心跳狂跳,感觉到他暖热的气息吹拂在她颊畔,唤起某种性感的知觉,不觉微微羞赧,莹润的玉颊染上蔷薇红晕。
而当氤氲着雾气的暗眸一流转,发现他的身躯竟紧紧地密合她窈窕的曲线时,就连藏在衣衫下的胸部也瞬间敏感起来。
他就那样压着她,压着她柔软的乳峰……
“你……”她轻轻喘着气,借臂一曲抵住他宽广的胸膛,徒劳地想推开两人如此亲密的距离。“可不可以……”
“什么?”他凝望着她,明明知道她正试图推开自己,软倒的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仿佛自有其主张,选择依恋她曼妙的娇躯。
“能不能别这样压着我?”
她的嗓音轻细,墨帘低垂,掩去眸中神色,他却能由她染及颈项的红云轻易看出她的娇羞不自在。
他心中一动,一手固然撑住草地让自己身子稍稍离开她,另一只手却依依不舍地流连她鬓边,为她掇拾微微凌乱的发丝。
她倏地倒抽一口气。
而他,仿佛没察觉她身子的更加僵硬,只低低问道:“为什么要把头发染成这颜色?”
他问话的语音宛若向晚微风,轻轻朝她吹来,令她心跳不已。“什、什么?”
“头发啊。”他轻轻叹息,“为什么要染成这颜色?以前乌黑亮丽的多好!”
“染成……染成咖啡红不好吗?不好看?”她屏住气息。
“好看。”
“那……”
“可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黑头发。”他低低地,一面玩弄着她发丝,黑眸迷。“柔柔亮亮的,多动人。”
“你——”她凝睇他,话语梗在喉头。
他没看她,他看的是他正在把玩的秀丽发丝,他看的,是遥远的过往。
“我还记得你以前走在校园里的模样,步履坚定,下巴骄傲地微微抬高,被风吹拂的发丝常凌乱地贴向脸颊。然后你便会皱眉,不耐烦地将那些调皮的发绺重新拨回耳后——”
她嗓音沙哑,“你怎么会记得那些?”
“我记得的可多了。”他忽地一扯嘴角,收回凝定过往的眸光,看了她好一会儿,忽地翻转身子,躺落她身旁的草地。
她怔怔然,当他伟岸的身躯离开她的那一刹那,她竟有莫名的失望。
半晌,她好不容易捉回迷神智,侧转过秀丽容颜,明眸凝定他英挺有型的侧面。
他仿佛感觉到她的凝视,也侧转头,朝她微微一笑,“我还记得第一次听你读诗。”
“诗?”
“你若是那含泪的射手,我就是,那一只,决心不再闪躲的白鸟,只等那羽箭破空而来,射入我早已碎裂的胸怀……”他低低念着,微笑加深。
那是席慕容的“白鸟之死”。
薛羽纯呼吸一颤,脑海不觉流转起这首十几年来在心中默念过千遍万遍的诗句。
“你若是这世间唯一,唯一能伤我的射手,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岁月,所有不能忘的欢乐与悲愁——”她跟着轻轻念着,忽地全身一颤。
他是这世间唯一能伤她的射手,而他,是否也记得所有关于她的青春岁月?
他说他记得年少时的她,记得许多关于她的事,他……难道别有用意?
她凝望他,有股热切的渴望想认清他瞳眸深处蕴涵的是什么,但他却忽然别过头,英挺的面容朝上,对着向晚天际绚烂的彩霞。
“我记得那回,你怀疑我是因为吸毒才被英国学校退学,回去台湾。”他忽地开口,闷闷地。
“啊,那件事。”她忽地直起上半身,急迫地想对他解释一切,“我后来知道不是那样了,无情告诉过我,那件事是我误会了你。”
“无情告诉你?”
“嗯,他告诉我你是被同学栽赃的,那毒品是被他们藏入你房间,你事先并不知情。”
“你相信?”
“当然。”
“是因为我还是无情?”
“嗯?”她一愕,不明白他问话的用意。
“你相信我没吸毒,是因为相信我本人,还是相信无情不会骗你?”他问,仍然没有看她。
“有什么差别?”
“差别可大了。”他嗓音沉涩,“如果是我亲口告诉你被人栽赃,你大概打死也不相信的吧?”
“我不会。”
“不会相信?”
“不会不相信。”她忽地凝眉,望向神情诡异难解的他,“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会相信?”
“因为你一向那样不是吗?”他拉扯着嘴角,微微自嘲地,“你早认定了我是不良少年,又怎么可能相信我的话?”
“我——”她一窒。
“我没说错吧?”
她沉默半晌,终于坦然承认,“我承认自己刚开始是对你有些偏见。”
“只有刚开始?”
“我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她怅然的语调惊怔了他,蓦地直起上半身,深不见底的黑眸凝向她。
☆ ☆ ☆
“任傲天,你还要继续踢?”
夜晚,空落暗黑的校园只有操场上还有几条人影,一个正练习盘球的任傲天,一个在他身旁一面挥汁一面不可思议瞪他的男同学,还有,悄悄隐在一棵参天大树后的薛羽纯。
她不是有意窥视,只是刚刚结束了一个人的留校自习,信步经过操场,见到他还在踢球的身影,一时好奇凝住了脚步。
他是那么专注练习着,旁若无人,微微仰起的脸庞在柔和月光掩映下显得格外清秀。
他总是留得这么晚吗?她想起那夜,在凉亭里,也是大约这样的时分,两人短暂的交谈。
就是从那一夜起,两人的关系更加交恶了,到了对面不打招呼的地步。
他显然地讨厌她。
薛羽纯想,蓦地撇撇嘴。
那又怎么样?她也讨厌他!最讨厌那种自以为潇洒不羁的男生了。
她一甩头,正要转身离去时,忽然听见他身旁的男同学神秘一句,“怎么样?要不要来一些?”
“什么?”任傲天漫不经心地问道,开始规律地练习用头顶球。
“安公子啊。”男同学说,一面摊开手掌。
“什么安公子?”任傲天随意瞥了一眼,莫明其妙,在一旁的薛羽纯可是立刻就掌握了状况。
那男同学竟然建议他吸食安非他命!
“你不可能不知道吧?这是现在最流行的娱乐圣品。”男同学眨眨眼,“你天天练球练得那么累,难道不想要一些提振精神的东西?”
他默然不语。
“听说你在英国也来这一套,不是吗?”男同学继续鼓吹。
他终于停球,转过无表情的脸孔,“什么意思?”
“任傲天,别装了。”男同学用手臂顶顶他的肩,“你明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