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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子很后悔自己那天在刘大的长辈们数落刘大的时候插了那句嘴,如若不然,至少她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在一开始就这么尴尬。可是,作为一个正在恋爱的女人,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指责自己的爱人而无动于衷呢?而且阳子直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当时并没有什么对刘大三位长辈不恭敬的意思,不过是正在伤心之际的老人们已经变得不通人情,不明事理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反正她和他们之间的芥蒂已经是深深地结下了。刘大的母亲在临行前很郑重地对刘大摊了牌,在亲人和情人之间,他只能选择一个。
“随他们去,我才不管那一套呢!”
一向很孝顺的刘大现在眼里只有阳子。
阳子却并不能因此而感到欣慰,相反,她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从没有象现在这样沉重。
“可我们总不能就此和你的父母断绝了来往吧。”
阳子心事重重地说。
刘大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把头缩得很低很低,浓浓的烟雾笼了他的脸,让阳子揣摩不透他的心。
阳子和刘大的存折上存款的总数达到了九万八千块的时候,春节也到了。
刘大兴高采烈地带着亮亮去买回了丰盛的年货,今年是阳子在男人去世后第一次这么隆重和热烈地过年。
杨宝兴一家锁了门,坐着飞机到海南岛玩去了,走的时候过来打了招呼,让阳子和刘大帮忙照看着家里,尤其是他那条宝贝狗。
“过年还出去?”
阳子的概念中,过年应该是在家里的,只有象他们这样的乡下出来打工的人,才会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在外地过年。
“这你就落伍了。”
杨宝兴说,现在过年外出旅游是时尚,人家还有到国外去过年的呢,就为了调剂调剂生活。
刘大咂吧着嘴,羡慕得不成。
“明年,咱也出去旅游,旅游。”
杨宝兴走了,刘大对阳子说。
阳子知道那不过是一种向往,一种幻想。
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成为“城里人”了,可“城里人”也还要吃饭、过日子,那时,她和他的存折上已经没有了十万块钱,一切又将从零开始,任何奢侈对于他们来说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幻想罢了。阳子这一辈子只要能成为城里人就知足了,剩下那些新奇、奢华的东西,只有留给亮亮和他未来的弟弟、妹妹去享受了。
阳子和刘大、亮亮第一次在他们栖身的这座城市里过了一个丰盛、快乐的春节。
2、破碎的梦想
春节过后,幼儿园又开了学,阳子终于可以回到农贸市场去继续做她的咸菜生意了。
大约是外地进城打工的人们回家过年还都没有回来,农贸市场这些日子来买东西的只是附近那些商品小区里的居民,显得冷清了不少。
“这些商品房空关着那么多,要是全都住满了人,咱们的生意就肯定特别的好了。”
刘大有些无聊地靠在阳子的咸菜摊前,眼睛在市场里稀稀落落的顾客们身上转来转去。
阳子看看放在柜台上的钱匣子里那还没盖过底来的零钱,叹了口气。
这几天生意清淡得让阳子着急,嘴角因为上火都烂了,一说话就得吸溜吐沫。这才真是三十六拜都拜过了,就差最后这一哆嗦,可偏偏就是这最后的一哆嗦,就是哆嗦不过去。昨天晚上她和刘大又算了半夜的钱,眼看着已经过了正月十五,可他们这半个月才攒了不到五百块钱,真是急人。
“没关系,这么长时间不都熬过来了吗,还差这十天半个月的?”
刘大宽慰她说。
阳子心里也明白,钱得一分一分地赚,急也没用,可眼看着自己多年的愿望就要实现了,那种收获前的急切,就象面对着成熟了的稻谷,等待着开镰时的心情,生怕眼看到手的收成,被天边一阵不测的风云一扫而空。
“你说,这政策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晚上和刘大躺在床上,阳子战战兢兢地问,企盼着他否定的回答。
“不会吧?”
刘大不知道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还是在反问她。
“怎么是‘不会吧?’?你就不能痛痛快快地回答:‘不会!’?”
“好,好,不会,不会,行了吧?”
刘大让她缠没有办法,敷衍着说。
阳子却是不依不饶。
“什么叫‘行了吧’?好像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似的,你就不着急?”
刘大笑了,现在的阳子就象个较真的孩子。
“着急,着急有什么用?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等钱攒够了,一切不就都解决了,你现在操的是那门子的闲心呀?”
阳子想不出反驳他的话,心里却依然不那么踏实,还要在纠缠着刘大说些什么,刘大已经把她贴身的衣服扒了个精光,一翻身压在她身上,动作起来,阳子只能无奈地收起了自己的思绪。
杨宝兴一家早已经从海南岛回来了,三口人一律晒得黝黑黝黑的,房东老婆脖子上夸张地缠着好几条珍珠项链,出来进去地把个黑黑的粗脖子挺得老高。
“海南真是美呀,那海蓝得没法形容,海鲜多得不得了,吃得我整整长了五斤肉,这回回来可得减肥了,好多裤子的裤腰都系不上扣子了!”
杨宝兴的老婆吃过晚饭,到阳子屋里把自己的见闻好一阵子炫耀。
“你和刘大什么时候办事啊?让他带你去海难旅游一圈,真的,绝对值得一去!”
阳子和刘大的关系现在已经是这院子里尽人皆知的了,他们也不再避讳什么,有时候关起门来亲热得忘情,大呼小叫的也不怕别人听见了说闲话了。
“我们哪有那份闲钱哪?”
阳子不咸不淡地说着,白了杨宝兴老婆一眼。
自从她和刘大的存款突破了九万,阳子忽然觉得自己的腰板直了很多,说出话来也硬气了,再不象从前那样在城里人,尤其是杨宝兴夫妇面前那么谨小慎微的样子了。城里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过不了多久,她阳子也是城里人了,再不比谁矮一头了。她将不再是以前那个忍气吞声的乡下小寡妇了,马上她就会拥有杨宝兴老婆拥有的一切了,城市户口,丈夫,还有自己的房子,不,她和刘大比房东两口子还强,他们还有个聪明可人的儿子,他们可没有,在乡下,人家会骂他们是“绝户”的。
“你们两口子挣的钱也不少,存着干么,现在的利率这么低,存在银行里也生不了几个利息。”
杨宝兴的老婆总是觉得她院子里住的这些房客太财迷,太在意那两个小钱,不象他们这些城里人,讲究的就是个生活情趣。
阳子看看面前这个几年前还是和自己一样土里刨食,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城里人的女人,心里老大的不服气。她有什么可骄傲的,虽然有个城市户口,还不是住在这又脏又乱、老旧破败的农村宅院里,等到自己拿到了“绿印户口”,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崭新的楼房里的时候,眼前这个现在目中无人的女人不嫉妒得眼睛发蓝才怪呢!
“我们现在要买房子,就是那种带卫生间和厨房,有客厅,有阳台的单元楼房。”
阳子的下巴翘得很高,俯视着杨宝兴老婆,脸上写满了自豪。
“买房子,是不是能办‘绿印户口’的那种商品房?你还不知道啊?现在政策变了,没有本科以上学历的外来人员,不能申办‘绿印户口’了。”
……
尾声
正月过后,阳子带着儿子亮亮搬出了杨宝兴的院子。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阳子又一次做了新娘。
喜庆热闹的婚礼上,年轻漂亮的新娘挽着新郎的手臂,脸上洋溢着一片灿烂。
“一点也看不出她是个乡下人。”
来宾们中间有人在新娘和新郎喝交杯酒的时候,窃窃地私语着。
“是啊,要是不说,谁也看不出来。”
“跟城里女人没什么区别了。”
“可毕竟还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如果是城里人,还会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
所有的人都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婚宴开始的时候,来宾们看到,一个穿了盛装,端坐在新娘新郎中间的小男孩,被新娘庄严地吩咐了,对着刚才还叫做“爷爷”的新郎,扭扭捏捏地叫了一声“爸爸”。
美丽、年轻的新娘在新郎幸福的应和声中矜持地微笑着,悄悄地扬起手中洁白的丝帕,轻轻地拭了一下眼角,那里应该有幸福和甜蜜的泪吧。
2002年5月一稿于上海梅陇
2002年9月二稿于上海梅陇
2003年5月定稿于上海梅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