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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幽停下步子,这兰昭仪话里的暗示实在是粗鄙,而这般手段又实在太低劣不堪,寻常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用,偏遇到个段数太低的,你还不能同她计较,否则真是拖低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这男人贪新厌旧,也不知能长久几时,敬婕妤赶紧趁着这几日好生伺候好皇上吧,免得以后……”兰昭仪的手搭在伺候她的宫女的手里,傲然得仿佛孔雀般从亭幽身边经过,还瞪了她一眼。
亭幽只觉得头痛,这兰昭仪也算是后宫一朵奇葩了,也不知她这性子是如何在宫里生存下来的,偏还让她生了皇子。
“兰妹妹说什么呢。皇上万机无暇,忧勤爱民,咱们进宫不就是为伺候好皇上,让皇上抒怀么,敬妹妹如今得了皇上的心,咱们该感激她才是。都是自家姐妹,你说这些酸言醋语做什么?”曽惠妃在前面闻得兰昭仪的话,转过头来柔声训道。
这惠妃嗓子轻柔,言行举止都仿佛那花瓣上的露珠,柔和温顺,像生怕打坏了花蕾一般,最是个柔媚的人。所以这番言语让她说来,训斥的意思倒不大,兰昭仪也不觉得难堪。只是亭幽却觉得有些难堪,惠妃这是说宫里的女人不过都是玩物而已,无疑是提起了亭幽的伤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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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世事如棋日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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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姐姐也真是好心,人家背后有太后娘娘撑腰,如今又得了圣心,今后只怕连你都不放在眼里,这会儿还替她说什么话。”兰昭仪显然是不忿的。
于贤妃见状也走了过来,拉了亭幽一边去,“婕妤妹妹不用同她计较,那是宫里出了名的粗妇。”
于贤妃这是好意,只是被她这么一说,亭幽仿佛真成了同兰昭仪计较的人了,而她记得她先前可一句话没说过。
不过这番言语敲打在宫里那算是初级手段,亭幽并不放在心上。顺了于贤妃的好意同她一道走了。
过几日元宵观灯,宴后定熙帝楚恪领了众宫妃一并上五凤楼,五凤楼前树了座鳌山,彩树银花,灯火辉煌。且今年别出心裁,有水车抽水于上,同那灯火辉映,映得那五凤楼仿佛天宫中的琼楼玉宇般。
沿着五凤楼前的长阳街向下,一路火树银花,家家户户各出奇招,荷花灯、琉璃灯、美人灯争奇斗艳。
于五凤楼观灯,也算是与民同乐了,元宵这几日,长阳街两侧的茶楼酒肆座无虚席,若无身份是绝对要不到二楼临街包间的。可想这长阳街的热闹。
亭幽走到栏杆侧,羡慕而惆怅地看着闹市里熙来攘往的那些人,因想起在永安的日子,老祖宗是不许她外出观灯的,怕有个闪失,但亭幽总是有法子偷溜出去,见一见世间的热闹非常,不曾想那样的日子也那般短暂,到如今只得远远观之。
一辈子的不自由,对比起楼下那些人脸上的笑颜,忽地就让亭幽泪意上涌,她赶紧侧身拿手绢拭了拭。
不多会儿,俞九儿从楼下上来,在定熙帝耳边私语了几句,便见定熙帝起身下楼,往御书房去,亭幽暗想该是边关有军情来。
及观灯毕,亭幽随了俞九儿去乾元殿,今夜牌子照旧是翻的她的。如此“人约黄昏后”的佳节,这牌子就显得格外意味深重了,亭幽不用回头,也能感到背上一阵灼热。
至乾元殿,定熙帝还未回,亭幽靠在榻上翻着书卷,自得其乐。这些日子同定熙帝相处下来,也算亲密了不少。要让亭幽来说,迷上定熙帝绝对不是难事,他虽然骨子里坏了些,总让人羞愤,但偶尔一丝甜蜜已经足够帝王收买人心了。
定熙帝回来时已极晚,亭幽自不能先睡,无聊之下摆了一盘棋左手同右手下,听得门帘掀起的声音,亭幽忙迎了出去,见定熙帝的鹤氅上正滴着水,因道:“外面下雪了?”
“在做什么,下那般大的雪都不知?”定熙帝一边往前走,宫人一边熟练地为他脱着外裳。走至南窗炕下,他见炕几上的那盘棋,笑了笑:“该哪方行了?”
“黑子儿。”
定熙帝随意移了一子,去了净室。
亭幽定睛一看,只觉他这一动,黑方便有了先手,因坐于炕边,细细思索对策,执白缓缓下了一子。
到定熙帝再出来,他上前揽了亭幽的腰,将下巴搁在她肩头问道:“今儿在五凤楼,你哭什么?”
亭幽一怔,不想那般多人里定熙帝居然注意到了,只是实话是不能说的,想了想便道:“不过是砂迷了眼睛。”
定熙帝笑着将亭幽整个儿揽入怀,道:“让朕给你吹吹。”
那热气喷得亭幽酥麻欲笑,加之定熙帝的手实在不规矩,让她扭着身子躲之不及,两个人这番一闹自然就上了火。
末了,亭幽自又懒怠动弹,睡眼微饧,粉腮带赤,看得人眼热,楚恪揉了亭幽两把,“小时候,你元宵夜可出门看过京城灯会的?”
“臣妾打小就去了永安,京城的灯会看过没看过,早不记得了。”
两个人难得这般说过话,亭幽便是有万分睡意,也只能打点起精神。
“永安?你说说。”
“永安四面都是山,民风淳朴,景色是极美的。至于灯会么,那些灯不如京城的精致华丽,可那儿有歌声,却是京城没有的。”提起永安,亭幽的眼睛都亮了。
“什么歌?”今夜定熙帝的心情仿佛格外好。
亭幽脸微微一红,但因刚才那一番后,本来就残红未退,倒也不显,“是山里的男男女女的对歌,在花灯会上可热闹了。”
定熙帝笑道:“你可会唱两句?”
“汉人姑娘是不唱的。”
“你肯定会唱,你唱来朕听听。”
亭幽自然是会唱的,且她本就爱听爱唱这大山里的歌,在永安时听得那爽朗直率的歌声,让她也能欢喜些。只是选歌方面却得斟酌,虽然定熙帝如今兴致高,可保不准哪日想起来,就得责怪她不矜持了。
因是亭幽选了山里男子唱的一段。
“一座座青山连成脉
山茶花儿开
山下的妹子俏又白
绵柳细腰惹人爱
山泉流过路人喝
山桃熟了有人摘
山上的哥哥哟
想起妹妹直发呆。”
亭幽的嗓子清且甜,唱起山歌来特别的纯,有时候她去永安山上的庄子住,忍不住对着山那边回一曲的时候,不知引得多少山里人的回应,四处打听那日唱歌的妹子。
定熙帝听罢笑道:“倒底还是他们活得畅快。”一边说,手又一边动,“山桃熟了有人摘,嗯?”
亭幽连忙躲了,“臣妾……”
定熙帝自然知道亭幽在躲什么,因收回手,“你就会扫兴。”话虽是气话,但生气的意味不重,果然是人熟了就好说话。
只是片刻后定熙帝就掀了被子起床,“你歇着吧,朕还有些事儿要处置。”
这是他们的老习惯了,定熙帝总是在欢爱后去处理事儿,亭幽也习惯了。到天将明时,亭幽被一具滚烫的身子给弄醒,又是一番缠绵。
待亭幽起身,见南窗那盘棋,定熙帝又行了一步,步步紧逼,亭幽弃了中盘,转而经营一角,行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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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从来恩断发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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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日亭幽都被那盘棋搅得心魂不守,揣摩着定熙帝下一步该如何走,因又想了十来步,等得晚饭后,亭幽早早收拾妥当,却迟迟不见俞九儿来传旨。
是夜,浑浑噩噩过了一晚,天明时亭幽才听得原来云辉斋又进人了。
禁宫的云辉斋就好比西苑的连理堂。想来定熙帝不知又从哪里寻到个女子,安顿在了云辉斋。
这事仿佛在亭幽脸上打了一耳光,让她顿时清醒了。亭幽走出门,在花盆里抓了一捧雪揉成团,满满咬了了一口,又在自己额头上滚了滚,将一片心凉快下来。
如今想来真有些后怕。老祖宗在时就耳提面命,这宫里的女人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把个心交出去,要真当皇帝是自己夫君,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只是这十来日功夫,亭幽同定熙帝日日相处,生出一种宫里只有她一人的错觉来,每日里一片神思都寄托在定熙帝身上,受宠的得意与欢喜渐渐侵入,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就险些犯下大错了。
如今想来,宫女子不过都是皇帝的玩物,喜欢时放在手里把玩,不喜时便丢开一边。她,敬亭幽,也绝不会是例外的。
云辉斋住进人,敬太后的慈宁宫照例会兴旺一阵子,亭幽去的时候,于贤妃、兰昭仪都在了。
兰昭仪看着亭幽似笑非笑,其意思不言而喻。
亭幽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却不是因为兰昭仪,而是为了自己的不争气。
等宫妃散去,敬太后因问亭幽,“你哥哥的事可对皇帝说了?”
亭幽对敬家的打算与敬太后完全不同,自然不曾向定熙帝提,“还没顾上。”
敬太后盯了亭幽一眼,不再言语。
只是亭幽见敬太后脸上多了层灰霾,便道:“太后娘娘最近可是又睡不好了,听宋姑姑说,娘娘饭量也减了。”
敬太后长叹一声,“哀家的身子你不用操心,早去早了。”
亭幽一听就知道敬太后又要老生常谈了,也不敢接话。
“别瞧着哀家表面荣光,可宫里的日子那里有好过的。你要不趁着得宠,生出个皇子来,这辈子还能有什么盼头,这宫里的太妃你又不是没见过。”
私底下,敬太后不知找多少太医给亭幽瞧过,各种方子开了一张又一张。只是这当口亭幽可不想多生事端。就怕万一真生下皇子,反而给了敬太后错误的希望。
依亭幽看,如今定熙帝大局掌握,就算敬太后想借皇孙发难,只怕也是高估她自己的影响了。
“这事儿急也是急不来的。”亭幽敷衍道。
过得几日敬太后的身子越发虚弱了,前日夜里又着了凉,这几日都没起得床,亭幽自然是要侍疾的,连续几日都歇在慈宁宫。
且不说敬太后是亭幽的亲人,是老祖宗唯一的女儿,便仅仅因敬太后是自己的唯一靠山,她也得尽心尽力。
这几日里敬太后的汤药都是亭幽在试,夜里也是她值夜给敬太后擦身送水,这一番孝心便是女儿也不见得能比,十来日下来,亭幽自己先瘦了不少,敬太后也渐渐有些好转。
这一日敬太后嫌宫里太素淡,又挑剔宫人不会选花,亭幽少不得回道:“听说这两日宫里的红梅开得极娇艳,我去选一两枝。”
亭幽进了御花园不久,迎面就见兰昭仪过来,“怎么敬婕妤也有兴致来逛园子,太后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回昭仪娘娘,太后身子好些了。”亭幽恭敬地道,诸礼齐全,对这等人,实在不能让她有发作的地方。
兰昭仪笑道:“一个人逛怪闷的,正好你也来了,咱们结伴逛逛可好?”说罢,兰昭仪也不管亭幽的意思,挽了她便走。
事有反常必有妖,亭幽自问她同兰昭仪的交情可还不到结伴逛园子的地步,只是一时无法脱身,也只能暗自提防。
转得弯,亭幽正想辞了兰昭仪往煦暖阁采梅去,却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白猫来,猛地扑向亭幽,还好她身子灵活躲得快,否则那猫爪子就得在她脸上抓出痕迹来,饶是这般也抓破了她的衣袖,好在冬日穿得厚,并未伤及皮肤。只是被那猫一吓,脚一退碰在山石上,跌坐了下去。
“这谁养的猫,居然敢惊扰宫里贵人。”兰昭仪眼睛一瞪就要发作。
隐隐从树丛背后传来女声,“米团儿,米团儿,你在哪儿?”
据亭幽所知,宫里的妃嫔里并无养猫狗的,也不知那猫是哪里来的,亭幽只当那猫是专为她准备,想要抓花脸的。
待那树丛后的女子转了出来,亭幽只觉面生,兰昭仪却先道:“那白猫可是你养的?”
那女子圆团团、粉嫩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