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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月低声道:“小姐,一切已经安排好了。”
李未央点了点头,将衣服全部穿好,回过头,只见赵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未央并不问她,只是耐心地点燃了烛火,坐在了桌边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半晌,赵月才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小姐,您回来之前,三少爷就亲自来问过两回,您回来了,是不是派人去说一声。”
李未央一怔,语气里却有点漫不经心:“我们回来的时候,门房都惊动了,他也会知道的,不必特地派人去说了。”
“三少爷好像很担心——”赵月试探着道。
李未央眼眸之中隐隐有火光跳动,面上却是极为沉静,像是对这句话没什么反应:“我只是去宫中而已,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李未央慢慢地晃动着茶杯,杯中的水一时有些微洒了出来,赵月连忙上去,重新替她倒好热茶。接着又道:“小姐,他们一定会来吗?”
李未央只是微笑,乌黑的眼睛里有一簇小小的火苗,旋即又消散无痕:“会来的。”她故意激怒安国公主,那些人今天若是不来,那若非安国公主转了性子,就是她突然痛改前非了。但——一个那样狭隘自私的女人,怎么会轻易改变呢?
赵月冲口道:“咱们的计划若是不成功呢?”
李未央仿若未闻,只淡淡:“没有若是两个字,必须成功,而且,只有这一个机会。”
“如果有三公子帮忙,计划会进行地更加顺利。”赵月说着,抬眼定定望住李未央:“小姐,为什么要躲着三公子呢?”
话题回到了原点,李未央的手已不自禁的捏紧了茶杯,面上却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却犹如染了寒气:“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你们真正的主子,不是希望我离敏德越远越好吗?难道他没有给你们下过命令,若是到了必要的时候,可以连我一起除掉?”
赵月心中猛地一跳,垂下脸,轻轻道:“奴婢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
“不必在我面前演戏了!他是一定会从我身边带走敏德的,因为他是他最心爱的儿子,他唯一爱过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他怎么能看他这样流落在外呢?”李未央淡淡地说道,仿佛自言自语,可是呼吸中都是苦涩的味道,她心中的不舍和难过,赵月怎么会懂得?!让敏德一直留在她身边,困住他的人生,这怎么可以?!她千方百计地避开他,就是想要让他死心,最好马上回去越西!这里的局势不会变好,只会更糟,敏德牵扯到这浑水里,又有什么好处?!
赵月只不过是面上平静,心头已经浪潮汹涌,她的面容在昏昏的灯火下慢慢变得有一点模糊,随后,她慢慢道:“奴婢知道,小姐是外冷内热的人,之前奴婢一直是为了完成任务才会留在小姐的身边,但从燕王差点杀了奴婢,而小姐却为了奴婢报仇的时候,奴婢就下定决心,此生绝对不会再离开小姐的身边。奴婢今天说这番话,绝对不是为了三少爷,而是为了小姐着想。”
窗外的风声变得越来越大,李未央有一瞬间的屏息,她看着眼前的赵月,对方的神情是那样的认真,尽管李未央从来不曾将她真正看成是自己人,但赵月却始终沉默地守候在她的身边,坚定不移地执行她的每一个命令——默不作声了半晌,李未央神色略略一松,淡淡一笑:“多谢你了,赵月。”但是怎么做,我自己的心中早已有所决定。
赵月若有所思,正在她们说话的时候,赵月突然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刚才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一种危险,那危险越来越近,给她一种浑身战栗的感觉。这种感觉,她从第一次见到安国身边的那个刀疤男子的时候,也曾经感受到。那种压力越来越强,她冷冷一笑,突然周身上下杀气冲天:“小姐,他们来了!”
整个院子里异常安静,主人仿佛已经熟睡。首领惊蛰观察了一番,轻轻做了个手势,四人便悉数跳进了院子里。他们的步子很轻,很轻,必定不会被任何人发觉。在跟随安国公主之前,惊蛰已经策划了上百场刺杀,最惊险的一次便是带领十七名暗卫,连夜伏击越西叛将唐狄,一夜便杀五百余人,唐狄带着剩余人马仓惶逃走,他们穷追不舍,硬生生把唐狄逼入早已设好的陷阱,导致三千余人全部覆没,从此以后,他便被裴皇后精心挑选出来,放在安国公主身边保护她。
三皇子府外守着禁军,而惊蛰等四人却一直在府外秘密保护,得到了飞鸽传书,第一件事便是执行命令。安国公主到了大历,第一次这样郑重地发给他命令,诛杀安宁郡主李未央。这要求实在过于大胆,公主虽然向来任性妄为,却从不曾如此气急败坏,甚至不顾李未央的死亡可能带来的后果——这说明,安国已经被逼得要发疯了。
虽然李家守卫森严,但对于惊蛰来说,诛杀李未央无异于探囊取物!果然,从李府后门一路进来,诛杀二十余名护卫,几乎说得上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内宅……惊蛰冷笑一声,一把长剑轻轻一拨,那道门便吱嘎一声,打开了,他先行走了进去。却见到厅内一人正背对着他坐着,似乎垂头正在看书,穿着的衣裳金丝银线绣着牡丹花,富贵而又美丽,瞧那背影,便是这屋子的主人无疑。这任务,实在是过于简单了!惊蛰长剑一挥,便砍掉了那人的头颅,然而,没有惊叫没有鲜血,那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衣服和假发掉在了地上,却是一个扎得十分漂亮的稻草人,金灿灿的稻草在烛光下发出诡异的黑色烟雾,惊蛰吃惊地倒退半步,连忙捂住鼻子,厉声道:“有埋伏,快走!”
惊蛰等四人刚刚跑到院中,便听到“叮”的一响,紧随着一声惨叫,原来是一支钢箭,竟然生生将其中一人钉在了门上!惊蛰怒道:“快走!”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连珠般射来第二支箭、第三支箭,每一支上都闪着幽幽的蓝光,显然是有毒……惊蛰等人武功奇高,若是真刀明枪,以一敌百都不在话下,但此刻根本看不到任何敌人,只听见无数冷箭嗖嗖嗖嗖直接向他们射过来。
惊蛰这辈子只暗杀过别人,还从未被别人如同瓮中捉鳖一样地对待,当下勃然大怒,一把长剑舞得虎虎生威,试图尽快找到出口突围,然而箭密如蝗,力道极大,竟然将他脚下的青砖射得粉碎。“噗”一声,一支箭射进了他的肩头,顿时鲜血四溅,惊蛰闷哼一声,丢下其他三人,率先在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之中冲上了墙头!长箭追踪而至,穿破瓦片,“砰砰”连声激起碎屑无数,又是一箭射中他的背后,他身子一抖,去势顿时一阻,原本已经到了墙头上,眼看着有机会突围,可是瞬间,他便从高高的墙头重重摔落在地上。
一代高手竟然在阴沟里翻船,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想象的——
幽暗之中,有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如同暗夜里盛放的昙花:“我要活的。”
------题外话------
编辑:大家说你女主万能,说她聪明的不像是人。
小秦:她本来就不是人,从冷宫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枚。来吧,月票交出来,不然我就把你们全部交给安国公主!交出来!交出来!当里个当!当里个当!
、164 万虫啮体
已是日上三竿,李府中仍然一片安静。李未央慢慢悠悠地走下了地牢,赵月低声道:“小姐,孙将军已经审问了一夜了,他们什么都不肯交代。”
孙将军毕竟出身沙场,手底下凶悍兵卒无数,用刑的法子也是非同一般,这四个人能在他手底下扛这么久,实在不可小觑。
赵月看了一眼李未央的神情,道:“小姐,依奴婢看,还是直接杀了算了,何必那么麻烦。”
“这个世上没有撬不开的蚌壳,同样也没有永远不说话的嘴巴。他们活着,比变成尸体要有用得多。”李未央微笑着回答,一路下了台阶。这是她第二次来到李家的地牢,上一回,她在这里对付蒋兄弟,可以说大获成功,可是这一回,她面对的却不是少年成名的将军,而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蒋海这些人再如何狠毒,他们都是要面子要脸的,一旦攻破他们的思想防线,就能够将他们从心理上彻底击溃,但这些暗卫,却是一群没有自尊没有底线的人,你无论如何羞辱他们,他们都不会动容,所以,很是棘手。
孙将军本名孙重耀,是一名赫赫有名的勇将,虽已年过半百,却因长年的行伍生涯而依然威武健硕,举手投足之间威风凛凛。只是此刻,他的神情异常难看,看见李未央下了地牢,不由开口道:“郡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虽然语气严肃,可眼睛里却略有关怀之意,很显然,他是觉得李未央一个小姑娘若是看到地牢里面血迹斑斑会受到惊吓。
李未央瞧了一眼一边墙上挂着的四个人,微微一笑,道:“孙将军还没有什么进展吗?”
辛苦了那么久,孙将军才抓住这些人,原想好好折磨一番就杀掉,谁知李未央却说留着他们还有用,所以他才耐着性子陪他们磨蹭了这么久!想要从他们手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他手上审问过的军中奸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从未遇到过这样嘴硬的,折腾了一个晚上,连个姓名都没有问出来,却已经将所有可以用的刑罚都用过了。然而,这些人不仅不开口,甚至没有抬起眼皮子看他一眼,叫他万般手段都付诸东流,气得干瞪眼却毫无办法。
“我的人打断了三条皮鞭,可惜,谁也不肯透露一个字。姓名、年龄、身份,什么都不说。”孙将军实实在在地道。
对于女儿的死,他虽然没有妻子情绪那样激动,心中却是一直压抑着巨大的悲痛。孙沿君从小就是他的掌上明珠,性情天真活泼、善良无私,正因为如此,他心中实在担心她在外面吃亏,所以她出嫁之前,他已经千叮咛万嘱托,要她在外面处处小心谨慎,少说话,不要做不该做的事,尤其是要多听婆家的教导,以免惹祸。谁知刚刚嫁过来,便发生了这种事,若是早知道如此,他情愿回绝女儿的要求,直接将她嫁给自己的副将,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着一辈子,也好过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未央看着孙将军发上寒霜,心中微微酸楚,口中道:“孙将军,对付这些人,我有我的法子,你将他们交给我吧。”
孙将军诧异,道:“郡主,你不怕吗?”
李未央语气很淡:“怕,我怕鲜血、怕惨叫,我甚至连地牢里的灰尘和老鼠都害怕,但想到沿君死得那样惨,我便什么都不怕了。所以,请你将这些人交给我,让我为她尽一份心力。”
孙将军一愣,随即道:“好,我相信你。”
李未央笑了笑,道:“那就请你先出去休息,我已经吩咐下人准备了厢房,等你歇息好了,父亲说要请您品茗。”
孙将军点点头,自己到了李府,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李萧然不可能不知道,最大的可能是因为内疚于孙沿君的死,而故意卖这么一个面子给自己,甚至还暗中给了不少方便。人家这样客气,他总要拜会一下主人的。他思及此,道:“那我便先离去,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
待他离开,地牢里又恢复了安静。
李未央这时才缓缓地转身,仔细打量着挂在墙上的四个血肉模糊的人。
孙将军显然对他们恨到了极点,全部都下了恨手,一个晚上下来,基本都是鞭痕累累了。李未央微笑着看向那个面上有疤痕的人,道:“别的我都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究竟是谁侮辱了孙沿君。”
四个人都没有反应,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