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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全场静得只剩倒酒的细微声响,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热闹的喧哗,祝贺声也起伏响起。这之后我便只好四处敬酒应酬,无力顾及其他了。丝竹管弦开始响起,宴席渐入佳境。
之前坐在皇上身边的男人已经走了下来。他一如十年前一样,步履从容,彬彬有礼,可是不同于林清平的温和亲切,他身上的那股傲然之气却让人望而却步。他看似随意的走到立于柱侧的林清平身边,举杯祝酒:“林大人,我敬你。”说罢一饮而尽。
林清平却只是微微一笑,望着他说:“段大人为何敬在下呢?”
男人嘴角上扬,语气沉稳,仿佛理所应当一般的说道:“敬林大人的惜才之心。”
林清平仰起脸,正正的注视这段浩哉的双眼。随即他轻轻笑出声来:“刚才段大人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害得清平为柳扶桑圆场,又要遭不少白眼了。”
“不好说什么,毕竟我与他是同乡。”段浩哉歉意的用手按住额头。
“古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们可不符合。”林清平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第五章 梦见
庭院深深,月光如水。风过疏竹,对影婆娑。
段浩哉下了马车,便示意车夫把马车赶走,径自推开此处庭院不起眼的小门,走了进去。
这宅院不大,但亭廊曲折,显得颇为幽深。段浩哉推门进了正屋,未见有人,便合门退了出来。沿着回廊一直走,到了亭子便放慢了脚步,轻轻踱入。
月光下一人扶栏而立。
“还没睡么?”段浩哉走到那人身旁,虽是问句,却没有疑问的语气。早已熟悉这人的作息习惯了。
那人仍然静静的凝视着月亮,仿佛已经沉浸于另一个世界,对尘世的一切都不再留意了。
段浩哉倒也毫不在意此人的沉默,仿佛习惯了一般,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今天我见到柳扶桑了。”
“他变了很多。”
“这世上人都在变。”那人终于叹了口气,声音很轻。
“对了,皇上今天在宴会上封他作了太子太傅。很有意思吧?”段浩哉嘴角微微扬起。
“怎么?”那人终于向段浩哉转过头来,苍白的月光下睫毛的阴影落在眼睑上,由于惊讶而微微翕动,“若说是器重,堂堂状元本可封他个高官要职;但若说是对他形骸放浪的惩罚,留在太子身边也算不得弃置。启德怎么想的?”
段浩哉细细打量着身边之人,苍白的清辉洒遍他的全身,如同一枝孤独的白莲,浑然不觉的径自开放,一边美丽一边凋零。十年前自己就是被这种遗世的凄美所捕获的,段浩哉回忆往事。毫不理会那人直视双眼的目光,段浩哉解下外衣,披在那人身上,只道:“紫篱,夜深了,早点睡吧。”
言罢,一如来时一般,径自走出了庭院。
“少爷!赵前程那穷小子进了刑部,您当了太子太傅,他官是不是比您大呀?”一清早小三子便嚷嚷道。
“小三子刚来京城这么几天,就弄懂官僚制度了,也算小有聪明嘛!”我一边低头写信一边笑着说。
小三子急了:“不是这个意思啊少爷!我是说他怎么能比您官大呢!您才是状元啊!”
“圣上自有安排,怎好随意揣度上意。”我无奈了,只好搬出皇上来压压阵。“把这信送到驿站。”我对小三子说。他这才懊恼的跑开了。
我拉了拉束的太紧的衣领,有些颓然的坐了下来。今天便要搬到东宫去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意确实难以预料。我一早起来便提笔给父亲写信,对他说了宴会和封官的事,想了想,把醉乡楼的事也写上了。
我只拿上一些换洗的衣物和几本书,下了楼,才发现已有马车候在外面了。上了马车,一路微微颠簸,向皇宫驶去。
来到东宫,被太监引入花园,见到了皇上正坐在石桌前与一个看似十一二岁的少年下棋。我行礼拜见。
“来,泰明,见过柳太傅。”皇上对那少年说道。
少年起身对我一拜:“太傅大人。”虽是皇家子弟,孩子就是孩子,姿态总透着些稚气。我暗暗的想。
“泰明今后听柳太傅的话,多读些圣贤之书,将来也好继承大业。”皇上不无宠溺的抚着少年的头,笑着说道。
“是,父皇。”少年恭恭敬敬的回答。
皇上走后,我与少年回到了屋子内。少年先坐在了桌前的蒲团上,看了我一眼。于是我便顺着他的性子走过去,在对面的蒲团上坐下。
进来时我打量了这个房间,太子的寝宫和我小时候的房间真是不一样。我记得我小时候迷上了斗蛐蛐,到处是蛐蛐罐,还有风筝竹剑丢得满地。而这个房间整整齐齐,窗前有琴,靠墙是摆满四书五经的书架,角落里还有盆栽的兰花。雅致固然是雅致,只是有些不似一个十二岁孩子的房间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对面的少年突然开口问道。
我这时才注意到他盯着我的眼睛,那眼神简直可以用轻蔑和敌视来形容。我惊讶的想起就在几分钟前这少年还是一副彬彬有礼模样来着。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我心里无奈的苦笑。
“微臣柳扶桑。”我尽量露出最温柔的笑容,在心里狠狠鄙视自己。
“柳扶桑?好怪的名字,怎么写的?”少年似乎完全无视我撑到快抽搐的无害笑容,仍然倨傲的问。
我老老实实的用毛笔写下“柳扶桑”三个端正的小楷字。
“写出来更怪,你爹爹怎么给你起这么个怪名?”少年轻笑道,“不过字倒不赖,至少比之前那个薛老头子强。”
“薛老头子?”我诧异的问道。
“就是之前父皇派来授我句读的先生。不过他太老了,我爬个假山他都跟不上,还自己掉进湖里了。哈哈,说到他那天掉进湖里,可太有意思了,头上顶着片莲叶冒出来,活像淹死鬼!哈哈哈哈……”泰明大笑着,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然后呢?”当朝最负盛名的薛大儒竟落魄至此,我心里渐渐有些明白为什么我这个年纪轻轻资历尚浅的人竟被指令去做太子太傅。
“然后薛老头子就告病归家了呗。”泰明不以为意的把头歪靠在肩膀一边。
“对了,你怎么打起岔来,我问你爹爹为何给你起这怪名呢!”少年又想起来的问。
我心里安慰自己这小太子其实也算是有穷事物之本的求知欲嘛,于是不再回避这个问题,回答道:“扶桑是古树的名字,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语出《东君》。另外,这是家母为小生起的名字。”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原来柳扶桑你是日出的地方啊!对了,我听奶娘说天上有十个太阳,每天轮流值班,这是不是真的?”泰明兴奋起来。
“是不是真的呢?这我可不清楚。不过听上去倒是合情合理,一个太阳的话每天工作太累了。”我心里暗笑泰明这个小孩子,虽然莽撞但也有其可爱之处。
“要是真的就好啦。我觉得皇帝也应该有十个,大家轮流当皇帝,这样父皇也能多些空闲陪我玩了!”
我心头一惊。轮流当皇帝?这话若是从寻常人口中说出,恐怕是杀头大罪了。然而这少年说出来,倒让人怜惜。深宫重院,怕也是寂寞的很吧。不过轮流当皇帝,这样的想法倒真的令我深思。
“木子李,你在看什么?”少爷撇开手中把玩着的竹笛问道。
“没什么,看看雪罢了。”一身青蓝色单布衫的青年回答。他的嘴唇冻得有些发白,却依然静坐在屋外的台阶上。
“喂,我好无聊啊,你陪我玩!”少爷拽着青年的衣袖。青年听话的拿起少爷丢弃的笛子,放在唇边,顿时清越的笛声回荡在寂寥的天空,旷远的宛若茫茫天地只剩下一支笛。木子李修长的手指抬起落下,因为冻僵了显得有些吃力。
少爷突然觉得很冷很冷,伸手握住了木子李皴裂的手,笛声戛然而止。
青年抬头望着少爷,眼神空旷寂寞如同清明时节的天空。
少爷想把这份寂寞拥入心中,让它们如同白雪一般融化。好想看到这个青年露出春天一般温暖的笑容。
可是少爷只是松开了手,皱着眉头说:“我最讨厌笛子的声音了!”转身跑开了。
他逃跑了,逃离了这吞噬一切的寂寞,拒绝开启这冰雪尘封的世界。
醒来时不过五更天。窗外晨光熹微。多久不曾做梦了?我暗自思忖。或许京城不是我应该来的地方。安安分分守好家业,做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岂不更好?我心中略感郁结。木子李,为何偏偏梦到你呢?我们不过主仆一场,彼此本应再无交集才是。可是你的身影却总是出现在我的脑海。莫不是我亏欠了你?
满脑子胡思乱想,渐渐天已亮了。起身洗漱,穿上鹅黄色竹叶纹的外衣,等待太子起床,开始一天的功课。
第六章 授业
“……越王勾践灭了吴国,成就霸业后,范蠡便离开了他,泛舟五湖之上,成为富甲一方的陶朱公。”我端坐在蒲团上,向对面的少年讲解道。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每日上午为泰明讲诸朝历史,下午讲儒家经典。晚上则是词赋。这少年淘气时固然难以约束,但若上起课来倒也求知若渴。这点不知比我强多少倍了。
“喂,柳扶桑,为什么范蠡要离开勾践?”泰明皱着眉不解的问。
“因为他知道兔死狗烹的道理。有些人可以共患难,却不可共荣华。要看清他人,也要看清自己。”
“可是那只是勾践小气罢了!又不是所有的君王都如此,我父皇就仁厚的很!”泰明不服气的嚷嚷道。
“有时候这不仅仅是仁厚不仁厚的问题。有时候权力越多,顾忌也越多。世间很多事情不都遂人意。”我解释道。
“我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我要是范蠡,肯定要好好劝越王当个仁厚的君主,然后帮他建立一个很强大的国家。”
“太子将来想必是个好皇帝。”我微笑这说道。
“哼,柳扶桑,你少来这套!我才不会因为你夸我就高兴呢!我可不是三岁小孩!”泰明站起来。
“不陶醉于别人的恭维,不迷惑于小人的谗言。这正是明君应该具备的。”我亦起身,“太子如今就已然知晓了啊,真令小生佩服。”
“柳扶桑!你这只狐狸!”泰明狠狠白了我一眼,跑了出去。
这个时节北方虽谈不上温暖,花园里倒也有了几分春意。奇绝嶙峋的假山,幽深碧绿的湖面,粉白交错的桃花。真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我赶到时,泰明正攀上临湖那座最高的假山,高高的坐在上面。
“喂,狐狸太傅,你上得来吗?”少年不屑的瞥了我一眼。
我故作嘲笑:“原来太子的目光只到假山这种高度么。”
“你说什么!”泰明大怒道,“你敢说我目光短浅!”
原来你讨厌被别人轻视啊,泰明。我心里想。嘴上却依然不改嘲讽:“万里江山,唐人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壮志,而太子却坐在御花园里一座假山上自鸣得意,以为这小小的花园就是整个天下了。难道还配不上‘短视’的称谓?”
“柳扶桑!”泰明突然从假山上一跃而起,然而一个踉跄,身一歪便一头栽下。
我心里一惊,纵身扑了过去,好歹接住了他,然而失去了平衡,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