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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地方睡觉了,侧躺着,穆梁丘察觉宁馨远了自己几分,黑暗里拉着人躺到自己身上。
“压到伤口了。”
“不疼。”宁馨遂不动。
“你为什么赶这么急来找我?”两个人躺了半天,宁馨忽然问。
“我怕。”男人的声音从胸腔里发出来。
只这两个字,宁馨泪落如雨。
第三十章
压了自己的呼吸,憋着气;感觉鼻腔里的液体合着眼泪往出流;沉默的,宁馨默默的流泪;等到大大的抽咽声传来的时候;穆梁丘知道身上的女人在哭,嘴拙的甚至说不出安慰的话;穆梁丘举了人到自己跟前,慢慢的吮尽了宁馨脸上的液体。
“不要哭。”
“嗯。”带着鼻音声;宁馨强自止了哭声;这个男人;她现在还没了解透;可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还有方才的话,自己要是再跟穆梁丘置气,那真真儿是太不应该了。
“睡吧。”
“嗯。”
宁馨的脑袋瓜子戳在穆梁丘的颈窝底下,侧脸挨着穆梁丘的下巴,刚开始挨上被胡茬子扎的有点疼,可是一会儿之后就习惯了,穆梁丘身上的味道不再是原来的那样好闻,汗味酸味男人味全数往宁馨鼻子里灌,可是宁馨只觉得安心,身下的温度代替了原本湿冷的褥子,摸索着抓上穆梁丘的一只手,宁馨合上眼。
穆梁丘多天的奔波,劳心劳力,这个时候好歹人在自己怀里,手伸到宁馨的后腰上,从衣服底下把手放进去,手底下的皮肤细腻温热,摩挲了一会儿,不动了,怀里的人呼吸变得绵长规律,穆梁丘手不敢动。
宁馨的手乖乖的蜷在自己的掌心里,穆梁丘知道,他说的那些,到底是让宁馨心里起了波澜了,往日里悠悠没心没肺的女人,这会儿抓着自己的手,这是少了几分安全感呢。
今个初见时,看着往日里低头的时候甚至有些双下巴的女人脸上的肉肉消了些,眼下的青色比他淡不了多少,穆梁丘看着,瞳孔的颜色看着就深了些,心里又气又疼,气这女人一句话不听就跑到这里,又气自己,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比宁馨糟的不止一点点儿。
这会子人到了怀里,穆梁丘想着一定要好好儿跟宁馨说说,下次一定不要不听话就乱跑,又想起自己方才跟宁馨说话时的忐忑和宁馨的反应,穆梁丘此刻无比的庆幸,想着老天到底是没有遗弃他的,曾经他以为他的世界所有的地儿都是黑的。好在现在有了宁馨,有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还是自己媳妇儿,自己那根子肋骨还好好儿的在怀里呢。
就这么着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往日里这几天,全凭了一口气,这会子气放下去,劳累过度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了了,穆梁丘慢慢的沉入黑甜乡,只是扣着宁馨的手和侧腰的手睡梦里也不放松,两口子都怕了。
黑暗的小屋里,小昆虫速溜溜的爬着,原本追逐灯泡的飞蛾也静静的栖在墙壁上,偶尔有墙缝里的细土往下落。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儿,一切都照旧,只小屋外天空里镶的星子,闪的光比往日里亮了几分。
“嗯,唔……”小木窗里透进来的几缕光恰恰好的照在宁馨脸上,原本沉睡的人被叫醒了,宁馨睁眼,天色已经大亮,单从窗缝里透进来的光就可以看出今个是个好天气。暗自细听了一下外面,没有动静,想来村长老两口儿早已经下地了,诧异自己竟然睡到这么晚,大公鸡打鸣的声音都没听到,前几天可是一有响通儿就醒来了。
稍微动了一下,扣在腰上的手往下滑了几分,宁馨抬头,穆梁丘正在熟睡。这是头一回,头一回看见熟睡中的穆梁丘,见过各种情况下的男人,可是没见过这个状态下的男人。平日里他醒着的时候,她没睡,她睡着的时候,他醒了,竟是没有一次看见过这人睡觉的样儿。嘴唇紧抿着,只鼻翼在微微翕动,穆梁丘睡觉,一向是安静无声,没有寻常男人震天的呼噜声,这个男人就连睡觉,都让人挑不出半点的不满意,只是这人规整惯了,除了脸部肌肉有松动外,光看睡脸,就知道这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两溜眉毛,不粗,但是长且黑,自己最爱见的眼睛这时候闭了,只留下密密眼睫毛覆盖着下眼睑,伸出手虚虚的描了一下这人上挑的眼尾线,宁馨觉得自己的心前所无比的平静。
自己丈夫就在自己眼前,只要他在,宁馨觉得就算发生个什么事儿,她心里定是没有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这几天,心里空荡荡的。宁馨隐隐觉得,她那个横空出世的姐姐,将要搅乱自己的生活,因了这次穆梁丘那么急的来了,所以宁馨相信她男人,只是她都没发觉,她对丁薇的称呼是“姐姐”。
穆梁丘睡得很熟,宁馨在他身上胳膊腿儿都动了一番,这男人都没醒,怕是身子乏透了,加上宁馨就在自己身上,心下安定,于是这一觉睡得悠长。宁馨悄悄起身,可又不舍得穆梁丘,于是就这么坐在边儿上,静静的看着,自己都吃惊,平日里见天儿的看见这人,就不觉得一天看不见他是什么感觉,这几天,宁馨尝尽了那种感觉。说不上来的滋味儿,只见了这男人,你才会深刻的感知到。
乍然,窗外突然传来声音“咕咯咯咯哒……咕咯咯咯哒……”那是院儿里的老母鸡刚下完蛋后的声音,比大公鸡叫鸣的声音还响,宁馨一惊,这声音指定能吵醒穆梁丘。果然,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动了动,穆梁丘的眼睛睁开了。
才睡醒,带着淡淡水汽的眼睛睁开,直直的看向宁馨的位置,穆梁丘的眼睛在没有恢复清明的时候,竟然带着一些稚童般的纯。
“醒了?再睡会儿吧。”
穆梁丘摇了摇头,翻身坐起,这一坐,许是肌肉严重抗议了,穆梁丘的眉头皱了一下,也只是皱了一下,“怎么不睡了?”声音出来,穆梁丘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哑的,清了清嗓子,看着宁馨,宁馨的嗜睡他是知道的,从来没有在他之前起过床。
宁馨不说话,这会儿只顾着看男人呢,胡子黑茬茬的,因了昨晚脱光了上身,这时候坐起来,身上的被子就落到了腹部,麦色的上身,胳膊上清晰分明的三角肌,胸膛腹部,折曲了一道性感的弧度,最底下积了一层硬硬的肉层,身上斑驳的擦伤点缀在几处,那种最原始的雄性美,便彻彻底底的显出来了,穆梁丘这时候竟然看着有种落魄的性感,严肃的男人,性感的惊心动魄。这几天的奔波,洗去了穆梁丘仅剩的一点浮肉,清瘦了些,可是隐在底下的肌肉线条出来了。
看了好几眼,宁馨脸红了,从人家腿上跨过去“睡饱了,不想睡了。”算是回答先前穆梁丘的问话。
穆梁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哪里知晓宁馨的想法,打了呵欠便要起身。这时候见了人,才知道这一身儿衣服是不能穿了,很奇怪前几天他没有半分感觉穿这身儿脏衣服有什么不舒服,这时候拿起来一看,硬邦邦的,于是又扔回原处。
宁馨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回头就看见穆梁丘瞪着那几件衣服发呆,感觉宁馨看自己遂看向宁馨,眼神儿里竟然有几分无助,怎么办,我没衣服了?
这样的穆梁丘,异样的可爱,宁馨接收到穆梁丘眼睛里的信息,脸上彻底的扬起了笑,前日的种种,暂时给扔的远远的。
穆梁丘看宁馨笑,脸上有些无光,干咳了一声,转过头看墙,感觉宁馨笑得更欢了,又转过来,最后自己竟也笑开了。
“我没衣服穿。”这回直接来了这么一句,刚起床的声音,沉沉的,宁馨很爱听。
“嗯,先别穿了,我给你洗洗。”开了屋门,阳光争先恐后的往进扑,宁馨的全身都笼在阳光底下,穆梁丘看着,目不转睛。
两口子虽说隔了就这么几天,可这几天,经过的事儿比结婚好几个月经过的都多,时间是不长,可这会子只觉得怎么看对方,怎么心疼怎么欢喜都不为过,一个是渴望祈求费劲心机才得来了这么个宝贝,一个虽说没有那么早的就搭上眼,可结婚后也是爱对方的很,在这么个破败的小院儿里,两个人的心迅猛的贴近。
宁馨出门,一会儿却只端着一瓢水进来,“没水了,这点水只能洗漱一下,你那衣服先穿上吧,要不你穿上我的也行。”
穆梁丘的目光落在宁馨收进来的衣服上,然后拿起自己的衣服,原样儿穿回。
一上午,两口子啥也没干,穆梁丘看了看这院儿,然后再看看宁馨,眉头皱的紧紧的。
“跑路也不知道找个稍微好点儿的地方。”
宁馨哑然,这男人,真个是,自己那个时候只想着走的远远的暂时躲开,恨不得越远越好,哪里还能挑个好地儿去。
于是嘴鼓起来了,“还不是你气我!”这话听着就有些使性子的味儿了。
只穆梁丘这个不正常的,听了宁馨这么说,反而欢喜的很,感觉亲近的很,一早上,穆梁丘不知道宁馨是心疼他,所以就连说话都温软的。可这在穆梁丘的感觉里愣是生分了些,他倒宁愿宁馨骂了自己几句或者怎样,毕竟自己是气着她了。宁馨的性子是好,可是在家里也是动不动就会使小性子,刚结婚时还惦念着不在自己跟前放肆,等后来这几个月,要是他一不陪着看电视,就揣着衣服不让上楼,穆梁丘承认自己每天都要故意惹上宁馨那么一回,然后看着这女人拉着自己的衣服晃身子瞪眼睛。
于是嘴角翘了起来,拉了蹲在门前的人到自己怀里,俯身亲了个响亮的“是,我错了,我气我的馨儿了。”这话说的,故意压低了语气,就靠在宁馨嘴边儿上说的,宁馨靠着穆梁丘,半仰了头,听了话,心里麻酥酥一团。
怎么办,怎么办,心里刻上了这个男人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听着他说话都是高兴的。
却不知,此刻扬了脑袋的她,在他心里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只看着这人的眼尾,竟然是要飞起来一般。
心里放下了他对宁馨的最大的心事儿,又在这么个偏远的小山村儿里,穆梁丘没有了革履的西装,也没有了大集团掌舵人的身份压着,于是不知不觉的就轻松了许多。宁馨不知道,他曾经那么羡慕那些能对自己爱人甜言蜜语的男人,他曾经那么羡慕光几句话就能哄高兴了爱人的男人,他也曾经那么羡慕过能尽情和爱人打闹的年青小儿女。
两个人靠在一起,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没人再提宁馨祖父父亲的一切,穆梁丘不敢提,宁馨刻意不提,只是捡着这几天的说,多数是宁馨问,穆梁丘说,隐去了自己遭遇的一切,只是避重就轻,然后不着痕迹的哄了宁馨说她这几天的生活。
于是穆梁丘知道,他家宁馨,这几天竟然没洗过澡,每天擦擦便罢,知道了他家宁馨,拿来的那点点护肤品都分给了小娃娃们,他家宁馨把衣服险些都松了人,他家宁馨甚至帮着大妈弄玉米大棒子,他家宁馨,他家宁馨,他家宁馨,满心都是他家宁馨把什么都给了别人。
穆梁丘不是心善之人,长年的商战征伐,仅留的那些温情,给了亲近的几个人,其余的人,心便是钢筋水泥做成的。可是,他家宁馨,真真儿是个心软透透的人。
说自己自私也罢,穆梁丘很想叱宁馨几句,东西都给了别人,你怎么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