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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是吗?知道的都说我有病,放着返聘回来的几千工资不拿,来这儿当孩子头。你不会是也有病了吧?”马秋林自嘲地道。
“当警察的多数都有心理疾病,不过我发现您找到心药了。”余罪笑道。
“哈哈……好好,咱们不愧是一个战壕里出来的,等你以后也病了,我给你准备好心药啊。”马秋林爽朗地笑着,揽着余罪,邀着他下楼去参观一下他引以为傲的杰作。
就在操场边上,沿着跑道的矮墙上,一副副欢天喜地的运动画面,用广告色栩栩如生描绘出来了,百米的长廊,已经快画满了,马秋林得意地介绍着,这是两个多月的工作成绩,多亏了当年有过刷标语和描嫌疑人的功底,画得还不赖,校长非常满意……准备让马老把学校外的围墙也像这样美化一下。
要是同龄蛋疼成这样,一定会让余罪嗤笑不已,就即便是马老,也笑得余罪直打颠,他走了几步看了看,不得不承认,画得还蛮像回事,不过闲情逸致到这份上,可真难得,他几次笑着看马秋林,马秋林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出声斥着:“臭小子,怎么了?画得不好。”
“挺好……呵呵,这个有报酬吗?”余罪笑问道。
“没有,人家原来都不愿意让我乱画,说了好大一堆好话才答应让我试试的。报酬嘛,我问你啊,难道你就为了两三千工资穿这身警服?”马秋林反问道。
“以前吧是,还不就为工资和一个编制。”余罪道。
“那现在呢?”马秋林问。
“现在嘛,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余罪笑道。
“这不就是了,你都没目标,活得连我老头都不如。”马秋林得意道,看也看余罪,孤芳自赏地瞅瞅自己的每幅杰作,边瞅边得意地道着:“知道我为什么要干这个……这叫追求,其实我的理想是当画家的啊,要不入错行,说不定现在都成名成家了……现在吧退休了,终于有施展抱负的机会了,等你发现你真正追求是什么的那一天,哎,那才是最幸福的……咦,小余儿……”
走了几步没听众了,马老头异样地左右一瞧,哦哟,早拉开一大截了,回头时,他看到了余罪正痴痴地盯着什么,那样子已经不侵外物,他又顺着余罪的视线往远处看……操场入口处,倚着围栏的楚慧婕,也在看着他,两个人像泥塑木雕一般,你看我,我看你,却都不迈步上前。
“哎哟,看把我糊涂得,年轻人和老头追求怎么可能一样。”
马秋林笑着拍拍自己的脑门,回过身来,走到余罪面前,伸着手,晃了晃指头直道着:“喂喂喂,你得有点风度地看异性,不能看得这么下作。男人可以度量少点,但风度绝对不能少。”
“我很少吗?”余罪不认为自己下作了,不过一愣神间,下意识地做了个抹口水的动作,看得马秋林哈哈大笑,余罪小声问着:“马老,她怎么在这儿?我看着好面熟,是不是?”
“装”马秋林斥了句,余罪呲笑了,对于老马可不需要下作了,他一招手:“慧慧,来,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哇,马老,这么直接啊。”余罪心狂跳了,他看到楚慧婕奔上来了,那奔跑的样子,像只小鹿,窈窕的身姿在阳光中是一条那么优美的曲线,马秋林回头看着他道着:“反正你这样也不咋地,比我年轻时候差远了,你们俩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倒不如大度点。”
靠余罪脸上的表情一抽搐,差点骂出来,不过一想也是,要说气质,还没身边这位老头有气质呢。
说话着她奔上来了,笑着问候着马秋林,看到余罪时,像是羞赧一般,欲语又止,马秋林却是知道两人的心结何在,他介绍着:“重新认识一下,这位是羊头崖乡派出所挂职副所长余罪同志,我的战友……这位是聋哑学校外聘教师楚慧婕女士,我的朋友……你们年轻人应该有共同话题啊,你们聊聊……慧慧,你不是一直想认识他吗?”
“马叔,瞧您说的。”楚慧婕似有不悦,几分羞怯地道,看得余罪好一阵心跳。
“你呢,小余?有兴趣陪慧慧聊聊吗?要没兴趣的话,那搬上颜料跟我走。”马秋林笑着道,余罪此时厚脸皮发挥功效,他严肃地道着:“马老,您那追求我看不懂,我陪慧慧吧。”
楚慧婕噗声一笑,马秋林却是哈哈大笑着,背着手,忙自己的事去了,把这个闲适的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走了很远,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了余罪和楚慧婕还是那么尴尬地站着,他摇了摇头,心里暗道着:
这老鼠和猫搭一块,是不太和谐啊
确实有这种不和谐的成份,最起码余罪就觉得怎么样开口都不合适,楚慧婕也体会到这种尴尬了,毕竟两个人曾经那么激烈的面对过,她甚至有点歉意看着余罪的脸颊,似乎那里还能看到被她挠过的痕迹。
“你……你……”余罪嗫喃着,找着话题,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那几个动作,他学着刚才的手势问着楚慧婕:“你刚才在讲台上,讲得是什么?”
“是手语,学生们在向你问好……这是警察的意思,这是叔叔,这是好连起来就是警察叔叔好”楚慧婕笑着讲了一段手语,离得近了,余罪看到了,她白皙的脖子上,还有着那么一道浅浅的伤痕,在喉结的部位,楚慧婕似乎发现了他的眼光所在,干脆把这道伤痕亮出来了,笑着解释道:“我小时候一直不能说话,所以就学了手语……后来我爸带我寻医问药,在南方做了一个声带复原的手术才能正常发音。”
“你……什么时候到这儿了?”余罪好奇地问。
她的声音有点哑,那是唯一的美中不足,可因为这个小小的瑕眦,却让人觉得这声音仿佛带着一种磁性,闻者悦耳。
“你放我一马以后……”楚慧婕开了个玩笑,余罪笑笑,她又轻声道着:“我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真应聘到这儿了。”
余罪知道,隐藏以前的出身对于她不难,只是他没想到楚慧婕还留在五原,他本想,经历过那么撕心裂肺的事之后,她会远远地走开,躲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慢慢地舔愈伤口,楚慧婕看了余罪一眼,轻声道着:“你呢?我没想到,你到那么远的乡下去了。”
“呵呵,我们是组织需要。”余罪撒了个谎,笑着看楚慧婕,摇摇头道着:“我倒是以为你走得很远了。”
“本来要走,不过因为你,走不了了。”楚慧婕突然道,一句话听得余罪纳闷加绮念,他严重怀疑自己的风度和气质不足以倾倒这个女贼。
一见余罪这种表情,楚慧婕又掩鼻而笑,似乎是异性一个小小的暧昧话题,不过余罪脑筋反应极快,一下子脱口而出道:“你在等娄雨辰和郭风?”
“也算是吧。他们判了两年零六个月,盗窃罪………我几乎毁了他们的生活,啧,后来我想了想,就留下了,也好抽时间,多去看看爸爸,他一个人,会好寂寞的。”楚慧婕黯然地道着,话题走向了沉重。
“我们都会有那一天的,其实你爸的归宿不错,在很多人眼里他是个传奇,连抓他的警察最终都成了他的知己,这样的人物可不多……他可以瞑目了,最起码身后还有郭风、娄雨辰,两年多时间并不长,等出来后,他们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还有你,现在不挺好吗?”余罪欣慰地笑了,现在看来,马秋林是循私了,不过这个私循得,他觉得很好。
“谢谢。”楚慧婕轻声道,声音几不可闻。
“不客气。”余罪道,慢慢地回复到正常心态了。
两个人不知不觉间在操场上跑道上慢慢地踱着步,偶而间楚慧婕会用手语和跑来跑去的孩子打个招呼,不知道说的什么,不过那些孩子转眼会和余罪打个手语招呼,那句无声的话余罪看懂了,是:警察叔叔好
余罪频频向小朋友回礼问好,他又有点明白老马为什么钻这儿不愿意出来了,敢情这地方成就感相当高,最起码他乐呵呵地回礼,一点都不觉得烦。楚慧婕不时地看他,像心里揣着什么疑问一样,总是偷偷的瞟一眼,等余罪发现时,她的目光早移向别处了,几次过后,余罪哑然失笑了,觉得这光景几乎像农村憨娃和羞妮相亲一般,你悄悄打量我一眼,我悄悄偷瞟你一眼,至于心里想得啥嘛?
猜吧,不好意思说。
两个人就在这种若即若离,瞟来瞟去,猜东猜西的感觉中不知道沿着操场走了几圈,都是泛泛而谈的话题,楚慧婕在讲小时候的事,偶而兴来,教着余罪几个简单的手语。余罪兴之所致,又操起老本行了,一个硬币在手里玩得滴溜溜转圈,现在的层次恐怕又提高了很多,即便是走着,硬币也能停留在手背上,不过让他奇怪的是,楚慧婕的水平也高出一大截,她玩的时候站定了,让硬币在纤手上滚了个了浑圆的圈子,然后慢慢地站立在雪白的皓腕上,再然后擎着硬币,放在余罪眼前。
那一刻余罪愣了下,他知道这种水平是在寂寞、无聊、空虚和自责中煎熬出来的,那种感觉他感同身受,透过楚慧婕秋波盈盈的眼神,那枚硬币像两颗心之间的媒介,在一刹那,沟通着彼此。
于是这躁热的天气,仿佛一阵微风吹过,楚慧婕有点羞赧地把硬币还给余罪。
于是这寂寞的相视,仿佛多了一层模糊而无可名状的感觉,余罪仿佛读懂了一颗受伤的心。
“我们该谈点别的,谈点高兴的事,我爸说了,穷过穷乐呵,富过富高兴,人不能总活在过去的回忆里,也不能活在将来的在胡思乱想里,而是得老老实实活在现实中。”余罪收起了硬币,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沾染上了点忧郁和哲学气质。
“我就像悲剧故事的女主角,还会有高兴的事吗?”楚慧婕笑着,有点涩意,似乎不敢直视余罪的眼睛。
“有啊,你身边就有,看马老那傻样多让人乐呵,退休了大钱不挣,非到这地方厥着屁股晒太阳。”余罪坏笑着,看着调颜料的马秋林道,楚慧婕好自艾的心境一下子被冲淡了,噗声被逗笑了,笑着很不悦地斥着余罪:“你怎么能这样说马老,你刚才怎么说的?难不能你是人前一套,背后又是一套?”
“大多数人都这样说他,你也可以,当面把这些话说给他,我保证他的表情是淡然一笑……这就是一种境界,和你父亲截然不同的一个境界,不过却殊途同归,都是身无外物。”余罪道,很贱地笑着,不知道是在笑马秋林的作派,还是在故意说给楚慧婕听。
楚慧婕听得怔了怔,思忖间,慢了一步,她又很快地追上去了,和余罪并肩着,靠近着,饶有兴趣的偷瞄着余罪。话题似乎更近了一步,似乎在讨论他是不是常回来,她是不是经常去看两位哥哥,他家里的情况,以及她是不是喜欢这个全新的环境。
这样的氛围,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当又一节课的铃声响起时,余罪都浑然不觉,仍然和楚慧婕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