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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尘埃》
作者:柯筱禹
【文案】
大二女生穆晓在表姐新婚喜宴上偶遇了儿时玩伴安臣,还邂逅了多年不见的郭纯正。返回学校后她被富家子安臣穷追不舍,但她却怎么都忘不了郭纯正。在不断的试探与挣扎里,为爱疯狂的穆晓却发现郭纯正一个巨大的秘密,生活的真实与残忍扑面而来……
第一章
01
多年以后,我再一次遇见了安臣,他的个子高了许多,脸部轮廓有了成年男子的俊朗线条,坚毅却柔和着,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包子脸。如果没有真真切切地听到他的名字,我想十年之后,我们注定是彼此的路人甲。
无巧不成书的,我也邂逅了郭纯正,他穿着黑色西装,一语不发地站在李拓海的身边。突然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原本雀跃欢快得不得了的心情有生生地被撕碎的感觉,明明是那样热闹喧哗的场面,我却孤寂得想流泪。
那是在一场婚礼上,表姐选了我当伴娘。交通拥挤的“五一”,我从学校乘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一路奔波到深圳。本来李拓海想给我订机票,可是我上网查了一下,最便宜的也是8折,要近两千,于是我说想自行解决,改乘火车偷梁换柱地攒了两千的私房钱。
出了车站,远远地看见朝我招手的表姐,一看到她我就有了撒娇的依赖,叫苦不迭地抱怨说:“哎呀,坐火车累死人了,你不知道多么寂寞难耐啊,我总算是重见天日了。”
表姐却是一脸幸灾乐祸:“谁叫你放着飞机不坐坐火车,自讨苦吃。”
听完表姐的话,我打了个激灵,心虚的我连忙转移话题,抬头挺胸大步流星地走向她说:“切,坐火车比飞机有意思多了,这才叫旅程,哎呀呀,我大驾光临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接啊,太不给面子了吧,李拓海呢?”
我叉腰在一旁站着嘟嚷,表姐帮我把行李放到后备箱里,拍拍手说,“你回来的时间太不凑巧了,你哥正在和酒宴那边的承办商交涉呢。”
“到底是有钱人啊,这辆奥迪TT不错,真拉风,李拓海该不会在我们家平民亲戚面前也装贵族吧?”我一边啧嘴,一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摸了摸表姐的车,“不错嘛,有了李拓海这么个金姐夫,我大学毕业了可不愁没工作了。”
每次和表姐见面我总是要和她叨叨一阵,埋怨埋怨耍耍小脾气,可是到了人多的场合,我就开始扮淑女了。表姐说我是典型的闷骚女,不过我常反驳她说咱闷骚归闷骚,总比明里发骚好啊。每到这个时候她却总是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地把我打击一番,然后又让我至死地于后生。
“去你的,你可不能懒惰,得好好充电增添自己的硬件,要不然只能去你哥那边当个扫厕所的。”表姐开始对我循循善诱,发动了车子。我吐了吐舌头,把视线放到窗外去,眼前掠过笼罩着大都市气息的林立高楼,由缓到急。我总觉得大城市离自己很远,虽然蜗居其下,却找不到归属感。我突然想起了家乡小县城,小街道虽然不宽阔但绝对洁净,矮楼房虽然不高大但绝对齐整,广玉兰虽然不优雅但绝对绿化。更重要的是,在那里我才敢为所欲为,就和家一样。
车子绕来绕去开了许久才到了深圳最大的影楼杜莎婚纱,表姐和姐夫的礼服都是在香港订做的手工,我这个不起眼的小伴娘就只能在影楼挑选了。服务小姐见表姐来了,笑得比春花更灿烂,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说:“程小姐下午好。”随即她望向我说,“这位是穆小姐吧,请随我上楼,我们安排了专员为您进行服装参考。”
听完服务员的话,当时我就吓了一跳,同时有一种被款待的倨傲感。有那么一瞬,我觉得自己仿佛是即将嫁入豪门的千金名媛,可是这一瞬马上被现实打破了。我和表姐虽然很亲,却是两种命。我姑婆无法生育,膝下一直无子,而我爷爷却有3个儿子。本来姑婆极是喜爱我妈,想让我妈当她的女儿。可是都说物以稀为贵,家里的儿子多了,小女儿也就成了宝,我奶奶不大愿意把我妈过继过去,而我妈妈也是哭着闹着不愿意跟随姑婆,于是表姐的爸爸也就是我舅舅过继到了姑婆那里。
七十年代的时候,姑爷在工厂只是一个普通工人,虽然工人受人爱戴却没什么钱。到了八十年代初,有先见之明的姑爷南下去了刚改名的深圳白手起家,奋力拼搏立稳脚跟后把家人接了过去,开始了无限光明的由小康到中产至一路直奔高产的幸福生活。
十年的时间成就了姑爷这个资产千万的富翁,而我爸我妈却拿着几百块的工资,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县城里过着清贫且远离了大风大浪的生活。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小地方无欲无扰,我想,我旺盛的阿Q精神又冒出来了。
“你是喜欢蓬松大摆的呢,还是喜欢纤细贴身的?你看这件超短的也不错,配你肯定合适。”表姐满脸洋溢着幸福,兴致勃勃地在陪同小姐的引导下给我比划着。
“我上个星期膝盖磕伤了,短的没法遮丑啊,你看我个子又不高,这种紧的穿着真奇怪……”我一边翻阅画册,一边穿梭在各式各样的服装里挑挑拣拣,折腾了好大一会儿。
“哎哟喂,这么挑,你都快成主角了,要不你当新娘得了。”表姐被我优柔寡断的性格搞得有些无奈。
“切,你长得这么漂亮,就算你穿乞丐装我也盖不过你的风头啊,要不你不穿衣服?”我朝表姐吐吐舌头,贫嘴道。
“没大没小的,是我太惯着你了。”表姐笑着摇摇头,她对我生气的时候都是笑。
我从小和表姐虽然不常在一起,而且家庭背景也大不相同,可是仿佛两人之间有一个很强的磁场吸引彼此,就算半年不说一句话都不觉得生疏,比亲姐妹还亲。表姐从来不摆大小姐架子,很是和善,我们两个无话不谈,多大的玩笑都开过。我一直以为表姐也会嫁个和她一样容易亲近的男人,可是事实却是表姐和李拓海走到了一起。
李拓海是香港某知名集团老总的长子,家产逾亿。他本该规规矩矩地继承父亲的位子,可是年少气盛,要自立门户。他早年在弗莱堡大学读书的时候就自己注册了一个公司经营,后来回到深圳,只是借用了父亲的少数业务关系,自力更生,刚过而立之年,在业内是大有名气的年轻钻石王老五。
表姐和李拓海开始交往的时候,我去深圳玩过,和他接触过一段时间,只觉得他强势,冷傲,眸中的淡漠之色让人感觉很不真实。他对身边的人若即若离叫人猜不透,他虽然总是平和回答别人的问题,凌人的气场却总是叫人望而止步。
同样是有钱人,我总觉得李拓海和表姐不是一道人,相隔千里,也正是这个时候,我知道了电视上的豪门的确来源于现实,那种让人观望的气质的确不是我们小城市的暴发户能比的。
我从小就没有哥哥弟弟,父母双方的亲戚生的都是女孩子,而且都是比我大,于是理所当然地成了她们“欺负”的对象。所以我的设想中,姐夫应该是一个谦和有礼温润如玉的男人,可以代替哥哥来疼爱我。可是李拓海被一种高高在上的光环笼罩,太虚幻太飘渺了,完全没有平易近人的感觉。和他断断续续地接触了这么久,我从来没有搞清楚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总是卧虎藏龙不怒而威。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我还没有拿定主意,我第一次出席这种隆重的场合肯定希望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是又不能招摇。陪同小姐的脸上虽然时刻保持着微笑,想必心里定是满脸黑线了,直到李拓海的突然到来。
“怎么,小白的衣服还没有选好吗?”姐夫扣上镶钻的限量尊贵版旋转手机,径直朝我们走过来。
他大概一米七八左右,穿着剪裁合身的灰色丝面西装,休闲款尖头皮鞋。脸面光洁,看得出保养得还不错,只是下巴上像是故意露出了青色的胡茬,更显得成熟稳重。额头上虽有浅浅的抬头纹,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容颜。
“姐夫。”我有些生疏地喊了他一声,他淡淡地笑了笑,对我点头示意,然后走到一件粉蓝色的真丝连衣裙前说:“要不就选这个吧,如果觉得款式太简单的话,加上这个束腰的蝴蝶结也不错。”
姐夫一来事情就一锤定音了,我姐在一边忙附和说:“嗯嗯,这件好,相信你哥哥的眼光。”
像李拓海这种气质类型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无奈我姐就是这种温顺的性格,爱上了一个脱离现实的人李拓海,他俩都仿佛是从小说里走出来一样。
“那就这么定了,我帮您把衣服收起来,明天七点钟我们派人去贵府化妆。”服务小姐把账单递给李拓海,眼眸中一片星光璀璨,“李先生请签字。”
李拓海潇洒地写了力透纸背的三个大字,然后从表姐手中接过车钥匙说:“我先送你们回去,我呆会儿吩咐司机把我的车开到家里接我。”
说完他就转身朝楼下走去了,一边走一边给助理打电话:“喂,阿KING,你把我的车开回苏黎世克吧,我开若珊的车送她们回去。”
他说话做事干脆果断不耽误一秒钟,我和表姐紧步跟随,钻进了车里。
“若珊,公司事务临时有变动,我4号必须去一趟南非。”开车回家的时候,姐夫朝后视镜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说。
“嗯。”表姐轻轻地允诺了一声。
“喂,他结婚还处理公事啊,你们什么时候度蜜月啊?”我小声对表姐咬耳朵。
“臭丫头,皇帝不急太监急啊。”表姐用手指在我额心轻轻点了一下。
我俩在后座闹着,李拓海开着车,不说一句话,安静得仿佛从未存在过。
02
兜风还没有兜够,车子就缓缓行驶进了李拓海两个月前给表姐购置的别墅花园里,在市中心,算是给我们这些穷亲戚落脚的地方,购物、游玩和交通比市郊相对方便一点。而表姐的婚房坐落在市郊,占了一大片地,草地、花园、健身房、游泳池全套配备设置齐全,不远处就是高尔夫球场。
李拓海用遥控打开了院门,趁他去车库放车的空当,我问表姐:“今晚我一个人住这里啊?”
表姐回答说:“你把我当空气啊,当然还有我啦。”
我对表姐挤眉弄眼:“那我岂不是成了电灯泡,不耽误你俩的好事?”
表姐又轻轻戳了戳我说:“小妮子又坏想什么呢,咱姐俩好久都没有一起睡过了,今晚你陪定我了。”
“李拓海不会憋屈?我总有种把你从他身边抢走的负罪感。”我在一旁坏坏地笑。
“小屁孩,人小鬼大。”表姐输入几个数字后按上指纹开门,我迫不及待地进了屋子,装作一副见过大世面的镇定样子,眼睛却时不时地打量房内设施。
待李拓海从车库出来后,我已经在他家四平八稳地坐着喝表姐磨制的咖啡了。李拓海换了鞋后,对我和表姐淡淡一笑,径直上了二楼。脚步声很轻,像一只来无影去无踪的猫,神秘而高傲。
我用胳臂撞撞表姐:“姐夫怎么总是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表姐往我的嘴里塞了颗提子:“怎么,觉得你内心受冷落啦?被忽视啦?你啊,还是太闷了的缘故,缺爱,快点给你找个男朋友吧。”
我窝进沙发里,懒洋洋地望着镶满了顶灯的天花板,甩甩头说:“我这穷沟沟里出生的丫头哪里钓得到金龟婿啊,我的终生大事还不是得指望你和姐夫了,哈哈。”
说完这句话,我在心底悄悄自嘲了一番,这种大言不惭的话我只敢在熟得不能再熟的人面前说,我随地球的自转绕了7305圈,却一直没有遇见我的命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