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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母慈子顺,这时他们家的门边,提了水桶过来的汪永昭听着那哼着欢快的调子,那冷脸上的眉毛不禁往上挑了一挑,他停了要敲门的手,待那歌声停下,那妇人带笑的声音响起后,他又欲提手,却又听得里面的那妇人轻轻柔柔地带着笑在说,“你可不要调皮了,快让娘把头发擦干一些。”
“不要呢,娘,这样可舒服得紧,水一会儿就干了。”
“擦干一些些吧,”那妇人的口气似更柔和了,那声音里一片安抚哄劝的柔意,“要是着了湿气,日后怕是会头疼,不好得很,你让娘帮你擦上一会,可行?”
那顽劣小童似是听了劝,随后,汪永昭正要再抬手敲门之际,又听得那小儿一阵嘻笑声,就又听那小儿笑道,“娘,你可是最喜欢你的小老虎了?”
“嗯,可不是,最喜欢。”那妇人的口气像是真是喜爱他至极了一般笑着回答,因没看到人,此时汪永昭着实没法想象这妇人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
对着他时,这妇人就算有礼,但那漠然又坚决的神情,就像她举臂射箭时那样硬气,那直视着他的眼睛就像箭头一样带着冰冷的锐气,似乎只要欺压她,她就能即刻拼死反击一般。
她是如此粗鄙坚硬,连上百斤的石头也搬得起的粗俗女人,汪永昭没想成,私下里,她还有如此婉约柔和的一面,那声音柔得就像三月春天里,那带着雾气流动的潺潺溪水声……
*******
门边传来了敲门声,张小碗替小老虎梳发的手一停,她抬起了脸看向了大门那边的方向,脸上柔和的笑意消失了近乎一大半,被漠然的平静神情取代。
因当时砌房要省材料钱,他们的房子盖得不大,大门离正房不过二十步之遥,而离这时他们所呆的阴凉角落,不过是十步之遥。
门外要是有脚步声,这个位置是听得清楚的。
张小碗的耳力是经过锻炼炼出来的,她自知要是普通的人走到她家门边,她是觉察得出的。
而自敲门声起之前,她并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谁能把步子放到这么轻?想来也只有汪家的大公子与他的那几个会武的兄弟了。
“娘……”见张小碗的手一顿,小老虎开了口,抬头向她问道,“谁来了?”
“许是前院的人,”张小碗神色已全然恢复了平静,她依旧不紧不慢地替小老虎梳平了头发,“你去里面穿件衣裳,就放在你床上那套,娘先去开门。”
“哦。”小老虎看看自己,还有点偏白的小身板,觉得是要把衣裳穿好了才能好好与那汪家的人打仗,于是不待张小碗再多说,就一个跃步就奔进了他的房间穿衣裳去了。
张小碗看着他进了房门,这才抬起脚,不快不慢地往那门边走去。
☆、78
门一开;映入眼睑之人正是那汪永昭。
张小碗的眼睛淡淡扫过他手中的水桶;朝他福了一福;“大公子。”
汪永昭“嗯”了一声;见她堵住门口不退,他开口道,“孩子呢?”
这时匆忙套好衣裳的汪怀善已经跑了过来;衣带都没系;他跑到他娘身边探出头,便气势汹汹地朝人道,“你来干嘛?”
汪永昭看他一眼,伸出了手。
汪怀善错愣了一下。
“这钱不要?”汪永昭淡淡地道。
汪怀善这才了会;脸“攸”地一下燥红了;随即,他红着脸气愤地狠狠伸出了手板,朝向了汪永昭。
那汪永昭看了眼他的小红脸,把钱放到他的手心,并不紧不慢地说,“可要数对了。”
小老虎一听,顿时气得快要从原地跳起来,“我会数数,不用你教!”
汪永昭闻言嘴角微翘了翘,这时他看向了张小碗,嘴角抚平,神情依旧一派冷漠,“可进得去了?”
张小碗根本没看他一眼,看着小老虎脸的她低下了头,退到了一边,待炸红着脸小老虎不情不愿地带着汪永昭往水井的方向走去后,她站在原地看着两一大一小的背影,顿了顿,还是跟了过去。
她没跟得太紧,还是留着几步看着他们。
只见汪永昭以非常利落有力的手法把打水的水桶一下子就落到了水底,然后他的手根本没停,下一刻就把一桶水非常快速地提了上来。
小老虎怔怔地看着这个男人那充满着力量的完美动作,一时看傻了眼,都忘了说话。
等汪永昭把两只水桶的水都打满,他才算是回过了一点神,口吃着逞强说,“钱,钱给的那么少,水打,打得那么多!”
汪永昭瞥他一眼,并不说话。
待走到张小碗旁边时,他停了脚步,淡淡地说,“早间晚间天气凉时,让他到前边空地来,我教他剑术。”
说完,他一步就不带停地提着水走了,留下小老虎看着他沉稳刚健的背影,气得脸都红了。
*******
当天入夜,小老虎把门关得紧紧的,不许张小碗出去。
张小碗根本就没出去的打算,她熬了稀饭,温言哄着他吃了饭。
小老虎吃得很是心不在焉,眼睛时不时地往外边看。
张小碗没说话,默默地注视着他,这次,她无法先替他做决定。
那样一个跟他长得如此相像的男人,又是那么高大体面……
就算小老虎恨他,而也就是因为恨,说明了他对他的父亲是有孺慕的,不管这是父子天性也好,还是男孩子需要一个成年男人敬仰也好,这时候张小碗都不想去阻止她的孩子去跟汪永昭接触。
她或许教得了他道理,教得了他生存的技巧,但这是一个男人的世界,有的事,还需有一个男人教他。
而现在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
到吃完夕食,汪怀善也知他是欺骗不了自己与他娘的了,他看了看他娘,见他娘朝他笑,像是觑破了他的心思,但一点也没有怪他的意思,他那板着的小脸才算是缓和了许多。
他爬上了楼梯,爬到墙头,看向了离他们这边不远的空地上……
那个男人真的在舞剑,他在空中跳起翻跃的姿势是那么的让人惊讶,小老虎趴在墙头看着那男人练着剑,最后看得都入了迷,等天全黑了,那人走了,他才爬下了楼梯,蔫蔫地走到张小碗身边,坐到她的膝盖上依恋地抱着她的头,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当天晚上睡觉时,小老虎拉着张小碗的手,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如此对张小碗开口道,“娘,你看着我睡了再走。”
张小碗低头轻轻抚弄着他的头发,温言笑着说,“娘当然会看着你睡了才走。”
小老虎这才闭上了眼睛,就算如此,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这才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一早,他又爬上了楼梯,见那人舞剑练功,这天早上他又看得入了迷,当张小碗把做好的朝食从灶房里抬了出来后,他都没有发觉。
张小碗也不叫他,她摆好了饭菜,小老虎看着外面,她就坐在凳子上看着他,直到那人走了,小老虎下来了,她才重新脸带着笑意,与小老虎与平时无异地说着话,聊着天。
哪怕小老虎不像平时那般专心,有些心不在焉,她也不计较,只是有些有用的话她再多说两遍,确定他记住了再转别的话说罢了。
如此三天,那人早间夕间都会出现在那片因本是菜地,但因菜活不下去而空了下来的土地上,这让小老虎都忘了要出去找他的小兄弟们了,天天爬着楼梯看着他练着功舞着剑,每次待到看完了,他就在小院子里这边拿着根柴火棍像模像样地照着脑海里那人的抱歉舞着,但往往不得其法,有些动作饶是他看得仔细,记得仔细,却还是做得不能连贯。
这天下午,太阳落了半个山,那个男人也快到那片空地上了,小老虎有些颓丧地走到了张小碗面前,脚一下比一下重地踢着地上,如此蹋了好一会,他也沉默了好一会,随后才开口说道,“娘,我想去学,那人好像要比胡师父还要厉害一点点。”
“那就去吧,”正在做针线活的张小碗随意地点了点头,“你带上这两块饼,就说是你给他的师傅费。”
“可是当真?”小老虎万万没料到他娘会如此回答,猛地抬起他的小脑袋,欣喜地看着他的娘,此时他的眼睛跳跃着一片似烈焰在烧的狂喜,让他的整个人都明亮得就像耀眼的太阳。
而张小碗的态度还是像平时那样温和,只是这时她脸上还有着更多的笑容,“哪有什么不当真的?你就去吧。”
小老虎惊呆了似地“啊”了一声,随即他往门边跑了过去,但刚跑出门又折了回来,朝他娘吐着舌头害羞地说,“忘了拿那人的师傅费。”
张小碗忙把饼拿布包起来,塞过他笑着说,“且去吧,渴了就回屋喝水。”
“知了,知了,你放心。”小老虎接过布包又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
待跑得近了,那拿着剑的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剑,看向了他。
小老虎傲气地挺起了胸,伸出了手中的布包,“这是我们家的师傅费。”
汪永昭听得眉心一拢,但也不与这小儿计较,拿过已经备好的另一剑,给予这小儿。
哪想,那小儿并不接剑,任他举着,那伸着布包,站着的傲然样子就好似他不接这师傅费,他就不跟他学一般。
汪永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了布包,这小儿这才接过他手中的剑。
等他举着剑势比划时,他这才发现,这小儿的接受能力比他认为的还要强上些许,教到第一式的最后一剑时,汪永昭看着那小儿抿着嘴唇认真比划的样子,那微微拧着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他没想到,这小儿,竟有如此高的天赋。
无论是模仿力与接受力,都不止是一等一的好。
“现在,从第一招开始,练到最后一招,中间不许停下。”收好最后一招的招势,汪永昭把剑收到身后说道。
那小儿竟也不瞧他一眼,这时就从第一招练到了最后一招,一式剑法,他从头到尾竟然没出一点差错。
汪永昭这才真真正正地惊讶起来,尤其这次演练的中途,这小儿额上的汗珠滴到眼里,这小儿竟然眼睛眨都没眨一下,而这么强的按捺力,哪是一个小儿能有的?
待他用与他一模一样的收势收好了最后一招,汪永昭的脸真正肃穆了起来,那妇人,到底是怎么教养的孩子?这孩子性情如些暴戾顽劣,但这能耐,却哪是一般人家的小孩能有的?
汪永昭皱着眉头想着那妇人几次出现在他面前的表现,琢磨着她到底是何许妇人时,那收了剑势的小儿一停下,就拿着怀中那湛蓝的帕子擦起了脸上的汗,这时擦完,那亮亮的眼睛没有什么感情地看着他,嘴里说道,“你还有什么别的教的没?”
如此没规没矩,汪永昭冷眼横了过去。
见他不说话,那小儿把手中的剑一扔,“没得教的我就走了。”
说着就往前面跑,跑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朝汪永昭吼,“你快把我娘的布包给我。”
汪永昭没说话,观看着这小儿的样子,看来看去,却也确实觉得这小儿跟他无一不像,连眼睛看着都似有几分熟悉。
小老虎见他不动也不说话,朝天翻了个白眼,嘴里嘀咕道,“竟是个傻的。”
说着就朝那男人放布包的地方走去,把布包里的两张饼掏了出来,“喏,你的。”
把饼塞到人手里后,他小心认真地折好
了他娘亲手做的布包,揣到怀里,这才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