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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之间,若他弱一些,没主见一点,若阿母弱一点,都不会让他觉得如此惶恐。
强者与强者,一个是帝王,一个是帝王之母。这样的身份,他不安极了。
思来想去,最后,他只能用这等无耻下作的法子,在一切还没有酿成最坏的结局之前。同阿母远远地分开,以求,还能不完全破坏母子之情。
四月十日。郭圣通终于平复蛮夷之族,却见邓成风尘仆仆而至,望她便下跪拜倒:“娘娘,娘娘,求您救救大司徒!他快要死了!”
郭圣通闻言,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邓禹对她而言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刘秀死后,臣强主弱。四大辅臣中,耿弇虽是儿女亲家,但是个武将,杀敌犹可,政事却不通。寇恂是北地之人,但身后利益关系也是错综复杂。算来算去,她能全信的,也不过刘黄与邓禹二人。
刘黄不必说,她的确是可靠的,但却在政事上一窍不通。而邓禹,便成了她最佳的伙伴。许多措施她都是借邓禹的口提出,然后再加以施行。
也因此,邓禹屡遭氏族之人暗杀,不仅孓然一身,还落下了无数伤痛。为了更好的效忠于她,他还将家主之位让给了别人来做。如今,邓禹却是要死了?
郭圣通醒转后,便听闻,是刘疆抓了邓禹,原因却是,有人告诉他,是邓禹害死了他的阿父。一直未娶,却是因为心怀龌龊,企图主母……
郭圣通一时心乱如麻:是谁,是谁竟然知道当年刘秀之事?是程立?不,她虽然把程立给了刘疆,也让程立完全效忠于刘疆,但程立不是那种不能保守秘密的人。更何况,刘秀之死,程立也有责任。可,那又是谁呢?竟然潜伏了那么多年,竟然……
刘疆,他居然想为刘秀报仇。也难怪,父子天性终究无可避免啊。
郭圣通心乱如麻,干脆将大军交给了副将赵伊。自己随邓成快马加鞭往蓟城而去。
听闻郭圣通求见之时,刘疆还有些紧张。
那所谓的谋杀刘秀之事,全是他编的。他知道,以阿母的智慧,是不可能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的。但,这样的想法更让他无地自容。
只是,有一事出乎了他的意料。
郭圣通进殿,屏退左右后,竟没有同他想的那般失望的看着他说些什么。而是深吸一口气,跪在了地上。
“阿母!”刘疆在这一刻后悔了。他慌忙跪下,“阿母我错了,是我乱想,是我胡乱……”
“陛下,”郭圣通道,“你长大了,从刚刚出生那个懵懂孩子,长成了如今的帝王。阿母很高兴,但,阿母告诉你,你父皇的死,同相父无关,乃阿母所为。”
只一句,刘疆颓然跌坐在地:“阿母!”
郭圣通回来路上,已同系统说好,已脱离系统为代价,让刘疆看到前世今生的影像:“乱世之中,若无相父扶持,我母子岂有今日?无论是何人所言他害死了你父皇,我只告诉你,是假的。你父皇的事,我本一生不愿对你提起。只愿他始终在你心头保持那个光明正大的形象。如今,却是不能了。”
“阿母……你在骗我!”刘疆大喊出声,“怎么会?史官记载,你甚爱父皇!携我出征蜀地,为父皇报仇,当年还为父皇守邯郸城池,还千里送食于父皇。你,你为了相父,竟然说出这等谎言?阿母,我明明应该高兴我的计谋实现了。可为何心头却这般难过?阿母,你竟然不惜说是自己害死了父皇。”
“我乃千年孤魂,”郭圣通道,“疆儿,我与刘秀有宿仇。永世无法消弭。”
她终于按下了销毁系统的按钮。前尘往事终于在刘疆面前一一浮现:上一世,那个天真浪漫的郭圣通嫁于刘秀……生子……被废……
而他刘疆,一生都未曾得到刘秀真心的疼爱。
这一切,这一切,都超出了刘疆的预料。为什么会这般?为什么会这般?
然后,他看到了今世的郭圣通,她步步为营。在刘秀中毒之后,决定用药送她上路……
慢慢的画面破碎,郭圣通听到脑海中叮咚一声响,那系统也破碎了。刘疆抬起头来: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他的阿母,是让他新生的人,可也是他的杀父仇人。
他崇拜的父皇,前生对他冷眼相待,可今世却至少在父皇死前,还是念着他的。
“我后悔了,”刘疆道,“这些事,我宁愿永生不知。”
若是永生不知,他便可以永远以为:他的父皇爱着他,他的阿母爱着父皇。他已然为父皇报仇。
“我有猜过,是谁告诉了你当年的事,”郭圣通道,“又有想过,是不是你根本什么都不知,只是要让我走。其实疆儿,自你长大后,我也想要离开,不止一次。”
“我们都太过强势,与其放任到以后,或因政见不合,或因其他不自觉间坏了母子情分,还不如早些离去。可是我没想到,我还想再忍忍,再努力克制自己,而你却等不得了,”郭圣通笑着道,“你的父皇,是一个很好的帝王,但却不是女子的良人。而自从你长大后,我便知道,你会是一个比你父皇更出色的帝王。”
“在你的身上,有你父皇给你的多疑与权衡,有我教会你的大局和信任。当年,我为你定下年号‘永昌’便是希望,汉朝的昌盛自你开始。”郭圣通道,“你无须自责,看到了前程往事,我想你应该会懂什么叫珍惜。”
“皇后是个好女子,我知道你娶她只是为了政局所需,可是疆儿,一个人久了也是会累的。你仔细想想,然后再决定如何做吧,反正,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是支持的。”
“阿母!”刘疆扑了过来,“我错了。”
“你没有错,你只是比阿母更果决的做了这个决定。若你不做,至多五年,阿母也会这般决定的。”郭圣通轻轻拍打他的背部,“阿母不怪你,今日让你看那些,一是要告诉你,相父没有错,若不是他,我母子二人就算能有今日,也要花费更多的代价才能换得;二是告诉你,真相是什么,如此,纵然有一日,真有知情人来告诉你,你也不至于扰心思;三是与你告别,我来时已然吩咐了凤卫军,传我病重之讯,我将薨逝与回蓟城的路上。疆儿,我不愿与你父皇同葬一处,如今正好,你将那假尸体放进你父皇陵墓中。然后落下断龙石吧。”
“翊儿和辅儿处,我不去告别了。多年来,我故意让翊儿和辅儿痴迷武艺和文学。所以,尽可信,多疑并不是坏事,但不能对手足也这般猜忌。他们是听着你的事长大的,很崇拜你,好好照顾他们。我便不去告别了。”
“阿母。我错了,您不要……”刘疆急了。
“就这般,如此我们都好。”
永昌四月十七日,相父邓禹逝于皇宫。
“太后娘娘?”邓禹被放出宫来,却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郭圣通于马上,将斗笠扔给了他:“你是个死人,不该在白昼里跑出来吓人,戴上。”
邓禹戴上斗笠,想要跳上另一匹马,却没跳上去。
郭圣通扔过一颗药丸:“吃了。”
他毫不犹豫吃掉,然后,忽然便生出了力气。跃上马背。
郭圣通拍马往城门奔去。
邓禹立刻跟上。
城门外亭中,阿郑早已和郭况等候在此:“两位留步。”
“你都知道了?”郭圣通看向了他。
“程立那小子偷偷递了信出来,”郭况道,“陛下做的,其实我也能猜到。”
“程立递信?”郭圣通疑惑了一下,继而苦笑,“疆儿授意的。”
郭况没有说话,邓禹觉得有些尴尬之时,便听一匹马至,来人见到他,便除了斗笠:“郎君。”
“你为何来了?”邓禹道。
“我也死了,”邓成很高兴地说,“所以世上已经没有邓成这个人了。”
这头,郭圣通正在劝郭况:“疆儿并不是有意,他只是……”
“阿姐,我知道,他是一个合格的帝王。阿姐我一开始就能猜到。帝王本就该如此,所以我一开始便阻止郭家子嗣出仕。阿姐,他会是一个比他父皇更伟大的帝王。而我,只要恪守为臣子的本分,便不会有错。”郭况说完,忽然低声道:“对了阿姐,你要去何处?阿母兴致勃勃地也想去‘死’了,我过几年把家主的位置交给范儿,也去‘死’。还有,阿姐你的死讯什么时候传来啊?我好去给你哭灵去。”
真是没见过听了死讯还那么高兴的。
好吧,还有一个,在隔壁
“我真是太高兴了郎君,你‘死’的太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天天防刺客了!”邓成十分兴奋地说。
官道上三个戴着斗笠的骑马人。
“娘娘之后要去哪里?”邓禹问道。
“我欲去当年那谷中,结庐一座,”郭圣通道,“便在前一路口,你我分道扬镳如何?”
“娘娘,”邓禹无奈道,“那谷是禹早已看中的地方,当年我便想去隐居了。”
“哦?”郭圣通扬起了声调,“那谷上头可没写你的名字。且我可算是救了你一命,连带着陈年旧伤我也全部给你一颗药搞定了。那药世上可再无第二颗了。”
邓禹哑然,好一会儿,方道:“娘娘说的对,我不该同娘娘争那谷。”
“明白就好。”
邓禹长叹一声:“那没办法了,娘娘嫌不嫌弃多个邻居?”
“嫌弃,”郭圣通看着他,十分认真,“很嫌弃。”
“那邻居若是可以帮娘娘搭一个大大的草庐呢?”邓禹不放弃道。
“恩,若如此,容我考虑考虑。”
“那邻居,若是还可以帮娘娘捕鱼、打猎呢?”
“我再想想。”
“那邻居,若还可以帮娘娘……”
夕阳西下,天边染红一片,正是风光无限好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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